陆羽已经不想理他了。
她从沙发上慢慢坐起来,把毛茸茸的毯子放到一边,在阳光里打了个哈欠,头发还有点杂乱。
晨光柔软,照亮了她的眼睛,她看向窗外,就像当初坐在路明非的书桌前,专注的看着外面一样,那时路明非也在另一边就这样看着她。东京还在下雨呀,这雨仿佛无穷无尽,连带着这个夏日也无穷无尽了。
于是他产生了和那时的哥哥一样的情绪,一种近乎怜爱的情绪。
在她心里,他和哥哥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她是把他们看做一体的,小路和精神分裂版的小路,性格不同的小路,还是单独的个体?
她面对他时,总在试探着他的性格,揣摩着彼此相处的模式,因为这是她的习惯。但因为爱屋及乌,又总是不自觉的像对待哥哥一样对待他,恐怕她自己也不明白吧,所以他就是喜欢打乱她的节奏,让她不知道怎么应对……
陆羽只理解人类的路明非,理解那个经常发呆、软萌废宅、内心还有各种槽要吐的男孩。
她觉得他所有的挣扎与柔软全都是人性,她觉得他内心温柔的过分,都有些让人悲伤了,她虽然说自己谈的是人外恋,实际上她并没有很深的认知呀。
因为他明明是人,哪有一点人外的样子呀?他有人的人性,人的情感,人的柔软与脆弱,人的坚强,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她爱他。她爱他低头看向她时柔软的眼睛,爱他藏在心底的炽热,爱他的呼吸与小心翼翼的亲吻,爱他几乎要淹没她的渴求,以及他的悲伤、他的孤独……她爱他已经超过了某种界限,为自己的绝对自由而设下的不够自由的界限。
而她根本不理解龙王路明非究竟是怎样的存在,那是路明非自己也不愿展露出来的一面。但他真的不知道吗?路鸣泽说,哥哥,你扮演小丑太久啦……
在尼伯龙根被龙王拥抱时,比起恐惧,陆羽最先出现的想法竟然是“好帅”……所以那时的路明非/路鸣泽还有些淡淡的哭笑不得。她不会知道在那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面无表情的龙王有多少危险的想法的。
她这样渴望自由,却来到了他的身边,像那只小鸟落在了快乐王子的肩头,信任的蹭着他的脸颊,柔软的羽毛又是那样轻盈,然后就这么决定要和孤独的王子一起度过这个冬天了,就算到了寒冬时,会被冻死……
所以快乐王子的那颗铅心注定要为此而碎。在失去了金光闪闪的鳞片、失去一双宝石眼睛、失去了所有,只剩下一颗铅心后,这颗铅心将碎在这小鸟身边,一起死掉了……
他只要收拢手,就能将她永远留在掌心,可是那怎么可以呢?他怎么可以这么做呢?不管人们是怎样看待她的,又为她赋予怎样的枷锁,对于他来说,她只是个明明知道有什么后果却还是会前行的女孩,她像王尔德笔下的夜莺……没人会知道每次称呼她为“女孩”时他的内心有多怜爱。
女孩,公主,然后是……吾爱……是吾爱啊……
所以在尼伯龙根,龙王最后又变回了路明非。
弃族奔行在荒原,那是上千年的孤独。
夏弥曾流着泪说,“可他是我哥哥啊!我怎么可能不爱他?”但即便世上只剩耶梦加得和芬里厄,耶梦加得也注定要吞噬芬里厄诞生海拉,因为芬里厄生来就是耶梦加得的食物。
至于最后的海拉是耶梦加得为主导,还是芬里厄的残留,亦或是合而为一后全新的生物……谁知道呢?这就是弃族的命运。
这无尽的噩梦中,耶梦加得奔行着,好孤独,好孤独啊,只有哥哥拉着她的手啊!他们在寒夜中拥抱着取暖,在无尽的死亡与噩梦中相互依偎……她爱他啊,可她还是要杀死他!因为她是龙王啊!
即便是洛基与奥丁,也曾是血肉相连的兄弟,在彻底的背叛与厮杀到来之前,祂曾说:【“奥丁,在过去的岁月里,我们曾经是血肉相连的兄弟。你说过,你永远不会独自饮下一杯美酒,除非与我一同分享。”】可是这对兄弟还是要彼此厮杀了!
这就是龙族!混血种要提高血脉来提高力量,而龙王只能彼此吞噬获取倾覆世界的力量!王座上的双生子,一个掌握着权柄,一个掌握着智慧,他们生来就是彼此最好的食物!
只有听到这样残酷的事,陆羽才会深切的认识到一切没有那么简单,她已经努力想的十分复杂了,可她实在太年轻了,她太年轻了,她甚至对龙族的世界一无所知,对这个世界也充满厌倦,她存在的岁月,还没有长生种的羽毛长……
她许下的愿望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困难,但他低头看向她的眼睛,看到那些眼泪时,他根本拒绝不了她。因为路明非拒绝不了她,所以他也拒绝不了她。他们是孤独荒原中相互依偎的双子。路明非恐惧着恶魔会收走他的灵魂,害怕路鸣泽会将他变回非人之物,却又忍不住想要信任魔鬼。
好孤独啊……在这弃族奔行千年的时光里,唯有魔鬼相伴,唯有王与王在冰冷的王座上相互依偎……好孤独啊!所以能抓住那个人时,为什么不紧紧抓住!是她自己要闯进来的!是她先向他伸出手的!
这契约将永恒铭刻,即便海拉将死之国度带到人间,洛基与霜巨人一起倾覆世界,善与恶同归于尽。到那时,她也在巨龙的翅膀下,他们将去往真正的月宫,得到永恒的安宁。
一旦陆羽不说话,路鸣泽的话就不由得变多。其实这时候应该收敛一些来着,因为他现在有点太爽了,她肯定也觉得他现在有点太爽了他真的很欠,很想教训他一顿。
但他可不是哥哥会任由她欺负哇。他可是魔鬼!为什么要收敛?他本来就是会得寸进尺的!所以这个贱他必须犯了……
“怎么又不说话了?”路鸣泽凑过来说,“还有那种关系到底是哪种关系?你老往里面靠干什么,能不能对我这个魔鬼放尊重点,我可是很可怕的……”
“对不起尊重不起来了,你就不能变回之前那个样子吗,之前你真的看起来又霸气又可靠。”陆羽说,“现在这个我很不习惯。”
“为什么?因为会想起哥哥吗?”路鸣泽歪头,明知故问,虽然被她的说法给哄到了但是哄他也不行,因为他不是哥哥,“还是因为这样的我,会容易让你想起来昨晚你哭着让我不要消失的事?”
“住口啊。”陆羽蹭的一下,耳朵都烧起来了,她捂住了耳朵,那些绯红色也被这动作掩盖,恨不得当场消失。
“你还真是喜欢欲盖弥彰,梦里你说话比现在坦诚多了。”路鸣泽说,“契约其实已经证明……”
“闭嘴吧!”她一下就坐了起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路鸣泽眨巴眨巴眼,看起来有点可怜,“唔唔唔(我错了),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不要生气了我不说了)。”吐息打在手心,温热柔软,让人有些想收回手,可为什么连这样她也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呢?悲。
头发软软的小魔鬼,有和哥哥一模一样的脸,又摆出和哥哥一样好欺负的表情,其实坏的很。
她松开了手,“你快点走吧,你就没有自己的事要干吗?你不是很忙吗?”
“昨晚我们才签订了契约,四舍五入和结婚也没有区别了,我一个魔鬼单身这么多年,现在被迫结婚了,如今心中还十分羞涩,官人你用完我就丢是不是太过分了……”
“结婚?用完?”四舍五入是这么舍的吗,还有不要用这么糟糕的词汇好吗,哪、哪有那回事啊!陆羽愣住了,还有哪有三个人结婚的!因为槽点实在太多她一时之间竟吐不过来了,想必这也是他的目的。“算了,总之你给自己找点事干吧,干点正事吧路鸣泽……”
“好吧。”他歪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脸。
“干什么?朝这打吗?”
“好过分。”路鸣泽说,“你和哥哥每次分开都会亲他一下,为什么到了我就没有这种待遇,我们可是一体的……”
“啊啊啊你怎么连这种事都要知道啊!就算你们是兄弟也不用连这种事都要知道吧!”知道了就算了还要说出来真的不觉得诡异吗!陆羽发出了和路明非一样的声音。“我才不要呢!”
“你对我们的存在,以及联系有多深,实在太不了解了,不过那不重要。”他微笑着轻声说,有点可怜,“是你先对我伸出手的,是你许愿让我留下来的,为了你的愿望,我所有的计划都作废了,因为你太贪心啦,女孩,因为你什么都想要,所以我的剧本也要改写了,你就不打算对我负责吗?”
“……”明明知道这家伙根本没有他说的这么可怜,他狡猾的很啊,但陆羽还是没办法,忍着羞怯轻轻靠过去,他也轻轻低头,等到一个轻柔的吻落到了他的脸颊上时,他又忍不住露出坏笑,“嘿嘿,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
恼羞成怒的陆羽试图把他推出门口。但弟弟和哥哥不一样,哥哥得到满足后会呆萌的任由她欺负,弟弟得到满足后只会得寸进尺,推半天他还在坏笑。陆羽又猛地想起来这间房子可不只有他们两个人,另外一个房间还有离家出走的绘梨衣呢,她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这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他讨好的抱着她,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不会被发现的,不会被发现的,在我的领域,我可是很厉害的……”
……
……
……
东京下了一夜的狂风暴雨。
清晨,雨还在下。
低洼的水面积攒成河流,这座城市的排水系统已经在全力运转,狂风将一些轻的物品吹的满天飞舞然后又栽进水坑,在排完水之前所有市民都得在家里避雨。
源稚生依旧在找绘梨衣,樱开着法拉利从暴雨中穿行,乌鸦和夜叉搜寻了所有街道监控,一边偷偷八卦少主与上杉家主的关系,这很难不八卦吧,一个天照命和一个月读命,自幼相依为命……
满街的暴走族和极道人员开着机车,风雨无阻的在暴雨中飞驰,为了那三十亿日元的赏金,所有人都疯狂了。摩托车飞驰而过溅起大片水花,一闪而过的机身上有夜露死苦的标语。
而越师傅的小摊依旧风雨无阻的在小巷开着,看着一辆辆车路过朝着另一个街区开过去,那边好像是宝格丽酒店的方向吧?又发生什么事了?
曾经的影皇现在做着平平无奇的拉面师傅。拯救世界?那是昂热的工作,都这么老的老东西了,还那么热血干什么。
越师傅已经没有拯救世界的精力了。
他只是想起前两天来吃拉面的陆羽,为她感到一些可惜,普通人选择进入龙族的世界,一定下了很大的决心吧。
上杉越的父亲上杉秀夫是内三家的子嗣,为了配种延续白皇的血脉而存在,除此之外毫无价值。但在龙族的世界里,生出来的孩子不一定是皇,还可能是鬼。亲眼目睹作为“弟弟”的鬼撕裂母亲的肚子后,上杉秀夫一心沉沦到下棋中,再也不管内三家的事务。
厌世的棋圣却爱上了来自外国的修女,两人的恋情不为世俗所容,一同逃向法国……最后在外国度过了几年后,上杉秀夫被内三家的人找到了。为了保护爱人,上杉秀夫回到了日本,换取爱人自由的权利,最后他在日本当了几年配种的种马,死了。
这就是种马的一生,上杉越自嘲的笑了笑,他也不愿意有孩子。
如果他不是这样的身份,如果他不是最后的皇,也许他在这个年龄会有像陆羽这么大的女儿吧。但他已经厌倦了一切,只想让皇的血脉在此断绝。
至于昂热所说的橘政宗、源稚生。上杉越只觉得他们是冒牌货,因为他才是内三家最后的皇,唯一的血脉,他也根本也没孩子……
而气象局的员工都在大楼里加班。
日本近来的气候太诡异,樱花的季节已经过了,突然间又满城的盛开,开的极其艳丽。
花被暴雨打湿,零落成泥,霓虹灯照在雨水与樱上,竟呈现出燃烧的姿态,一种绝艳之美。
风间琉璃就站在满地的落樱之中,撑着伞,慢悠悠的行走着,流水落花春去也,清隽的男孩像一幅美丽的古画。
东京的某家小小咖啡馆,陆羽和绘梨衣在玩游戏。
室内只有一个人在说话,而另一个人用笔沙沙的在纸上写着什么。
不远处的大楼内,酒德麻衣和苏恩曦百无聊赖的通过监控观察咖啡馆内的两个人。酒德麻衣还扛着狙,那子弹足以贯穿混血种的心脏,而苏恩曦监听着咖啡馆内的声音,心跳、脉搏……防止暴动产生。
这间咖啡馆……不,整条街道的人全都是老板派来的。有时候感觉老板真是神经病啊,如果那么紧张那就干脆把上衫家主送走啊?
监听内容中只有陆羽的声音,说完一句话会短暂停一会儿,仿佛自言自语的独角戏。
“中国吗?那里也有很多游戏,但现在只能打开网页看看4399小游戏了。我手机里面没多少游戏,神庙逃亡你要不要玩?”
“他会逃到哪里?我也不知道,跑酷游戏就是这样的啦,一直跑,一直跑……”
“你不喜欢这个游戏啊,因为没有结局吗,那我们玩森林冰火人吧,你玩小蓝,我玩小红,很简单就通关啦……”
“街霸格斗,动作、格斗、自走棋、模拟、rpg冒险……嗯嗯,我都喜欢!”
“对不起,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我不能把你送回家……啊?你也不想回家呀?那、那要不要跟我再多待一会儿?”
“想吃拉面?好呀好呀,有个地方应该是安全的,越师傅做了好多年的拉面,校长还说他是拉面仙人呢。我们去那里吃拉面吧。话说回来越师傅也姓上杉呢……”
……
说女孩的时候,其实和说吾爱没有区别哦。
关于小魔鬼和小路到底是一个人还是双生子,我也不知道呢,江南没说。是两个人但有时会融合成一个人呢(?)
本章内的“他”什么时候是路明非什么时候是路鸣泽大家自由心证,也可能都不是。
龙三快结束啦(大概),真想写路主席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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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所谓弃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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