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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此刻,正是夜幕褪去、太阳还未升起的时间交界,苍穹呈现出一片静谧而无垠的蔚蓝,让人遗忘深邃宇宙与生俱来的未知恐惧。在曾经某些年代里,一些文明将这个时刻视为混沌的罅隙,常有妖魔鬼怪出来作祟,扰乱世间太平。但显然这种民化未开的思想在当下已经成为了传说神话,人们放心大胆地欣赏这片苍穹,亦如欣赏整个和平恬静的美丽新世界一般。

在这个梦幻般的时刻,街道上人满为患、张灯结彩,正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人们早已得到消息,正是今天,八位英雄就要归来。广场上的神秘物体被摆放在预留出的空位上,布幔被全部撤下,其中真像得以展现,人们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呼,原来是八位英雄的塑像。八座塑像环绕着广场,享受着人们的顶礼膜拜和无数的闪光灯。

与人满为患的商业街相比,酒店要冷清许多,因为客人一窝蜂地都涌了出去。服务生弗丽嘉百无聊赖地站在柜台后面,对无法外出尽情参与这次盛会感到有些失望,但那人潮人海的夸张景象又微微地抵消了这份低落,单人的独处时间在此刻成为了奢侈品。她心里偶尔会想到前几天那位帮过她的那位客人,想想他在做什么,想想他接下来要去哪里,还会不会回来。但其实她每天都要接待许多来来往往的旅客,其中也不乏有人给她留下深刻印象,因此,这份想念倒也并不特别,只是出于一种职业习惯和性格使然。

她尝试着摆脱这种想念,因为无休止地思念会导致不利于心理健康的悲伤,就在这个情绪细腻的时刻,一种奇妙的感受像一层薄纱从天而降,笼罩在了她的心上,产生一种绵绵细雨落在万事万物上的温柔触感,她并不觉得紧张或是烦闷,而是一种澄澈空旷的释然感。她意识到产生这种感受并不自然,亦非来自于自身体内,而是有什么外部的某种力量……她惊觉自己身体无法动弹,思维也凝滞在了神经管道里。

而后,骇然的一幕发生了。

酒店的大门突然被打开,黑压压的人群毫不犹豫地往里行进,他们全都神色木讷,沉默有序到令人恐惧,如同丧失心智的提线木偶一般,排着队回到各自房间里,十分轻微地合上了房门,不再出声喧闹。弗丽嘉认出他们全都是住在这家酒店的客人,她的身体因为或是恐惧、或是震撼的原因而感到僵硬、关节发痛,当一切响动都已停当之后,她跌跌撞撞地跑出酒店,好像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整座小镇万籁俱寂,街上的摊贩仍在,却无一人烟。好像有人一声令下,人们就全部消失了一般。广场上搭建完毕的舞台空空荡荡,气球被人随手放逐,在天空摇摇晃晃地游荡。方才进行得火热的欢迎盛会戛然而止、无疾而终。

“欢迎盛会……?”

这四个字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溜脱得无影无踪。但就像一本书从书柜上撤下一样,有人放了一本新的上去。于是,她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或者说,她和她的酒店同事们都在同一个时刻默契地“回想”起来了——在酒店花园里准备一场极为私人的家庭宴会。整个准备的过程好像自有其天然的运行轨迹,导致弗丽嘉在忙碌完后找不到任何记忆点。

当她清醒过来时,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宿舍房间,她轻轻掀开窗帘,从这里某个角度刚好能瞥见花园的情形。

花园中绿意盎然,偶有清风徐来,四周簇拥着时下流行的人工培育花朵,它们专为观赏而生,枝干弯折的角度、花瓣和绿叶飘落堆积而营造出来的景致都别有用心。一张装饰足够精致用心的长桌和十把舒适的椅子在清晨爽朗的空气下静默等待着主人入席。边桌上倒没有按照惯例尽是茶歇甜点,而是替代以客人的私人物品,其中不乏古怪的珍藏。

比如,一本软皮的大开本古旧书籍。里面写满了神神叨叨的不祥之词,手绘图画上展现着对某个神灵的狂热崇拜,若是翻阅不慎,几张残页可能会掉落下来,上面绘着一条盘绕整个世界的大蛇,在它的旁边是令人生畏的死神,她只有一半的血肉,另一侧暴露出皮肉下的苍白骸骨,还有一头只剩骨架、双眼冒光的恐怖巨狼在她身后龇牙咧嘴。由此,现在的人们猜测,在历史上的某个时期,有人传播着以这三位为主神形象的邪恶教义,充斥着人们的内心、占据人们的思想,企图谋取世界。但和世界上绝大多宗教神话故事一样,其结局不得而知,真实性荒诞无稽,只得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除此,桌上还小心摆放着几把染血的刀剑兵器,据说它们都出土于坐落在阿斯加德高原之下一个神秘的古代帝国,主宰其中的暴君滥杀无度、罪行累累,在一次次惨烈的起义之后终于被刺杀于殿。而巍峨的阿斯加德高原终年被积雪覆盖,弥漫着浓郁的神秘气息,据说在高原的中心直插着一把深入地心的巨剑。对此,人类孜孜不倦地探险还在继续。

还有一个更为比帝国都更为古老、却充满了现代工业气息的物品——一个破裂的头盔。它是最令人学界头疼的文物。根据目前最前沿的研究,它带有净化空气的作用,猜测它可能被用于进入弥漫着剧毒气体的地带,而气体的由来却无所定论。由此,阿斯加德高原坠落撞击论甚嚣尘上,相信这个理论的人提出,阿斯加德撞击地球诞生出了数种有害气体,可能导致了部分生物的灭绝,当时的人们制造出了这种头盔以在地表生存行动。但当时的科技水平是否有能力制造它,是否真的存在高科技前文明,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不过最近随着沙漠遗迹的挖掘,这项课题有了新的进展,他们发掘出地下掩埋着一个纵向建造的古代地下城,令人悲伤的是,同时还出土了大量骸骨。

此外,还有一张不起眼的塑胶卡片。它的发现略有波折。村民豢养的心爱小狗不慎走失,在寻找过程中去到了从未涉足过的山隘,惊觉山中竟然嵌入了一座楼房,村民大胆进入寻找小狗,反而有了不得了的惊人发现。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相关学家迅速赶来,他们发现楼房竟然用了十分坚固的钢筋水泥支撑,但年岁显然不是现代建造,然后又从中小心挖掘搬运出许多桌椅、电子物品和垮塌的建筑材料,可惜很多纸张文件一碰就碎成了粉末。而一种过塑的卡片通过了时间的考验保存了下来,上面的模糊的文字经过学界辨认为:

██纽约█████公司

实习生

离开时请归还此卡

所展示的物品大多都带有浓厚的历史感,好像是特意为了什么而准备的,就像一场精心打造的历史长廊,具有很高的历史研究意义,这几位神秘客人能够获得如此高价值的研究物品,甚至还能够大胆展示出来,想必来头不小。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客人们已经开始入席。弗丽嘉在几人中瞥见了洛基的身影,但他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由一位高贵的成熟女性牵着手,引他坐在她身边,显然与洛基的关系十分亲密,她面目慈爱和祥,即便处在弗丽嘉这个遥远的观看席上也能感受到一种安心和宁静。而后跟进来的众人大多风尘仆仆,一身旅途装束,显然是刚到此处不久。弗丽嘉倒是十分疑惑,除了她认识的洛基,其余九位尊贵的客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今日要聚在此处?弗丽嘉顺着一思索,感觉突然遁入了脑海的迷雾之中,什么也抓握不住,什么线索也回想不起来,这种感觉令她担忧,她立刻不去细想了。

其中一位客人令弗丽嘉惊骇。她方才进来时,衣服外套几乎将大半个身子都笼罩了进去,在这片舒适自然的花园中颇为格格不入,而当她一坐下,似乎这种遮掩就毫无必要了,索性将外套脱掉,露出了面目和身体上暴露的白骨和血肉。其状令弗丽嘉几乎惊叫起来,但又不愿移开视线,尽情打量窥视着那位奇异的女子。

清晨来了,第一缕和煦的阳光洒在花园里。众人在这阳光中就座。弗丽嘉看到为首的女性十分郑重地发表着一段讲话,讲话中似乎提到了洛基,众人的目光便立刻聚集在他身上,他摇晃着身体,一副十分难受不自在的样子。由于弗丽嘉与洛基相识,她很自然地代入到了洛基的身上,于是她也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觉得这场宴并不会愉快收场。

果然,众人在最开始的寒暄过后,渐渐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起话来,似乎每一句问话都在指向洛基,因为每个人都盯着他,他在每个人说完话后都在回答着什么。就像演武场上的招式比拼,洛基面对对手的主动进攻,不得不横剑抵挡,而他也愈发抵抗不住了。洛基身子前倾,话语也越来越快,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什么,说到一半竟然拍案而起,指着某一个人鼻子怒吼,最后他拒绝了部分人劝解的好意,将怒气和不满均匀地撒在所有人头上。

洛基因为这番情绪化的举动而浑身颤抖,他单手扶住垂下的头,那清晨的阳光愈发强烈,洛基投下的阴影也愈发厚重,他双肩一沉,泄了气,没有将眼神看向为首的那位女性,便离开了坐席,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连远远窥望的弗丽嘉也感同身受到了一种失落的情绪,即便她毫不知其缘由,但就像是遇到清晨被第一个打碎的高脚玻璃杯,让人心情沮丧。

弗丽嘉合上了窗帘。

这是一场失败的私人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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