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弹指一瞬间,转眼几月过去。
西木子在我对面落下一颗棋子。
我不会下围棋,他第一次邀请我下棋时我就这样告诉他,但他说无妨,我们可以下五子棋,于是我们就真的在下五子棋。还好没有妖精敢来围观,不然肯定会觉得他和我之中有一个妖精很幼稚。
“那位呢?”他问。
“在带孩子。”我闲闲地回答他,“怎么,你以为能看到他对我摇尾乞怜?”
“我可没那种爱好。”西木子笑了笑,“不过,一切倒是和我猜的一样。”
……这家伙。虽说是皆逆荒主动申请过来的,但他绝对也有故意的成分在吧?比如他知道我的耐心有限,所以特意送个保姆过来帮忙带小孩?
“哎呀,那我可真贴心。”西木子继续笑,又落下一颗棋子,“只是,你给他的定位居然是‘保姆’吗?我还以为会是‘贤妻’什么的。”
这话就有点古怪了。
我也放下棋子,然后结束了这场棋局。
作为赢家,我的心情还不错,因此没和他计较,只是开了个玩笑:“怎么,西木长老也想加入这个家?”
西木子笑眯眯的,好像是打算说点什么,但是没来得及说——因为我和他同时神情一凛,朝着某个方向看了过去。
“我去处理。”我站了起来,“辛苦你保护传送阵,组织大家撤离。”
“了解。”西木子也起身,“你当心。”
我“嗯”了一声,直接腾空而起,朝着结界的边缘处赶了过去。
早在对雨笛自荐的时候,我就已经考虑到了会馆的将来。流石会馆的地点已经暴露给了人类,再度遭遇袭击的可能性很高,可我实在没想到,在池年和无限已经震慑过人类的情况下,这种事情竟然会来得这么快……或许未必是军方。
西木子发射了警报,妖精们行色匆匆,我在高空俯瞰得一清二楚。然而这其中没有皆逆荒,也没有白驹……
啊,看到了!是白驹!
但是皆逆荒呢?我不是让他陪着白驹的吗?
意识到情况不对,我连忙用一阵风卷起白驹,将她传送到我面前,问她怎么回事。小女孩有些茫然,只懵懵懂懂地说,她和Jenny哥哥去了结界外面玩(这个回头再收拾他们),忽然感受到了很多人类的气息,Jenny哥哥就让她快点回去报信……
“……”
我睁大了眼睛。
“风会送你去找西木长老。”我对白驹说,打算将她直接送去会馆正殿。大概是我的表情过于严肃,她有些害怕地拉了拉我的衣服,“师父,Jenny哥哥出事了吗?”
“别担心。”我摸摸她的头,“有师父在呢。”
白驹对我非常信任,放心地离开了,而我在辞别她后,顿时脸色一沉。
因为我非常恼火。
不只是为居然还有不识趣的人类想要破坏和平,更因为皆逆荒的擅作主张。他以为这是拍电影吗,他要演英雄?可笑,英雄至少能打,而不是只会挨打。
别以为我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就算他能变身成无限吓唬他们,但要是对面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就不认识无限呢?万一他们就是那么胆大妄为,甚至也有若木做的子弹呢?
别这样。
我只有两个锚点,如果连他也死掉,那就没有人会在关键时候把我拉回来了。
……呼。
我才不管他什么决心不决心的,都说了打狗还要看主人。
7.
来到流石会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皆逆荒逐渐适应了在这里的生活。他知道该如何与这里的妖精相处,对时不时被借调的工作也很上手。他甚至在习惯她的态度。
难怪人类的小说里都不爱写破镜重圆,因为这种题材很难。
那天听过她的话,他想,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她看他的眼神就像他每天供奉的明王像那样悲悯,她在可怜他,但那不是爱。
好在白驹还蛮喜欢他。
怪不得有些妖精爱收徒弟,虽然妖精不能有自己的后代,但养徒弟跟养孩子一样没区别。他感觉她是把白驹当女儿养的,对这孩子很溺爱,这很好,白驹很单纯,不应该和他一样被当成宠物。
偶尔有时候,皆逆荒会偷偷代餐,幻想他们是一家三口。身为男朋友,他要多承担带小孩的工作,让她更有时间在外面做大事。
这话也只能是想想,说出来会被她暴打。
白驹有次问他,Jenny哥哥,你是喜欢师父吗?
皆逆荒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感觉对孩子解释喜欢的区别很难,因此反问她,为什么这么想?会馆里的大家都喜欢馆长吧。
“不一样呀,他们看着师父的时候总是高兴的。”小女孩说,“只有你看着师父的时候,一会高兴,一会难过。”
皆逆荒呆了一下,有些失神。
是这样吗?那他的喜欢一定不及格。
如果是合格的喜欢,理应全都是高兴的。
“不对不对。”白驹摇头晃脑,“喜欢没有那么简单。比如师父带我去买冰淇淋,我喜欢冰淇淋,看到它很高兴,吃完了却又难过,因为还想再吃一支。”
小女孩比他更懂哲学。
“喜欢是想要更多,所以才会难过。”
大人的事情太复杂,皆逆荒不好跟她详细解释,但他把这话听进去了,于是不由得回想,他以前看她的时候,都是什么样的心情啊?
她看他的时候呢?
他想了好一会,想起来那次地震她去支援,他假扮茗昀为她挡刀,后来她打了他两巴掌,说他居然敢说自己只有耐打这一个优点,真是好大的胆子。还有他被抓起来,她去探望他,在他希望保留项圈之后,她说,“皆逆荒,我会把你的那些绿植全部养死。”
那时候的她,眼神似乎都是难过的。
……他总是让她为难。
因此,在发现那些突然闯进来的人类时,皆逆荒想,他终于能够做点什么了,他要争取拖延一些时间,方便其他人撤离。他要赎罪。刚好这里是流石,一切都是命运。
如果他死了,她可以不用再为他难过。毕竟她那样洒脱,就算失去他,也会很快就能走出来,她不缺少爱她的人。
当然,如果她还肯为他难过,那也很好……因为这说明她还是爱他的,哪怕只有一点点,一小会儿,这也足够了。
那次来流石的时候,他变身成了无限,目的是栽赃。
至于这次,他下定决心……
然而子弹在靠近他的时候被弹飞了。
皆逆荒:?
首先他没有变身成无限,其次,就算他真的变成了无限,他也不会拥有对方那样操控金属的能力。那么,弹飞子弹的是什么?
他错愕地低头,看向自己脖子上的项圈。
……什么,原来这是件法宝吗?
难怪她没有把项圈收回去,难怪!
但是不对啊,那为什么鹿野之前能揍他?触发机制到底是什么?
没等他的脑袋瓜想明白这个问题,飓风已经从天而降。而与飓风一起到来的,还有她的满腔怒火,她扯住他的衣领,空着的手随手挥出一阵风,将入侵者全部吹飞。
……完了完了!
皆逆荒紧张地想,他又把一切搞砸了!
而她说出来的话更让他两眼一黑。
“皆逆荒,你,不及格。”她冷笑,“审核不通过。”
8.
我很生气,理由有很多。
比如,冲冠一怒为Jenny这种烂俗剧情,居然能出现两次?搞什么,就算是庸俗的喜剧,这也绝对不及格吧?
再比如,现场跟我猜测的一样,来的人并非是军方,只是一群投机取巧的恐怖分子。我最烦破坏和平的人,对于此等渣滓,自然重拳出击。
还比如——
皆逆荒这个大笨蛋!除了皎皎,我就没见过比他更笨的!
他为什么要留下来?他留下来能做什么?还是说,他以为他死掉了,就可以偿还他以前的罪过,就此一了百了?
笑死,就他也想牺牲自己,经过我这个监护人允许了吗?
我拎起指挥者,直接用风把他甩回了正殿,西木子会知道是什么意思的,之后跟人类的沟通就交给总会馆那边了。至于这边的善后,还好流石在边境,周围没什么民居,因为皆逆荒这次没拦住我,现场直接被我搞得寸草不生……
嗯,之后一定要好好种树。
我回过头,看向皆逆荒。
此男好像是被吓傻了,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怎么,终于意识到我很可怕了?那也不至于愣这么久吧,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我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回神,小朋友。”
皆逆荒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眼睛一眨又是要落泪,惶惶的模样瞧着很眼熟:“不、不通过,是什么意思?!你要赶我走了吗?”
连声音都在发颤,有点像是他以为我要收回他项圈的模样。
“你只打算问这个?”我歪了歪头。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道:“项圈……”
哦,如他所见,就是法宝,只不过我没告诉他。也不想想,我送的结缘礼物能只是一件俗物吗?不要因为外表就小瞧它嘛。
至于鹿野那次,怎么说呢,这个法宝只对恶意的攻击起作用,人家和小黑打他并非出于恶意,他纯属活该挨揍。
很好,疑惑都解开了?那就跟我走吧,馆长大人可是很忙的。
“……”
皆逆荒默不作声地跟上我,看起来心事重重,估计在脑补什么这会是我跟他见的最后一面,呜呜呜她不要我了之类的剧情,把我看得连连摇头。
不是我说哈,既然是笨蛋,那就不要再胡乱思考了啊,要是把脑子烧坏了怎么办?世界上可没几个像我这么好心的妖精,愿意一直监护一个笨蛋。
想到这里,我忽然停下了脚步。
紧随其后的皆逆荒差点直接撞到我。
“皆逆荒。”我说。
“我在我在!”他连忙又立正。
说话跟手机管家一样。
“你还记得香水百合的花语吗?”我问他。
“记得……”皆逆荒有些迟疑,“一种是幸福,另一种是遇到它的情侣都会以死亡作为这段恋情的终结。”
嗯,所以就是说,只有死亡才能将恋人分开。
他眨了眨眼睛。
“听好了,皆逆荒。”我抱着手臂看他,“你的问题很多,但我是个公正的妖精。你最近的表现很不错,获得了大家的广泛认可,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因此就算你这次擅自行动扣大分,导致考察不及格,我仍然打算再给你一次机会。”
皆逆荒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以上属于公事,除了公事,还有私事。
“如果你觉得分手的程度还不够,只有死亡才是真正的结束,那就尽管去死吧。”我伸出手指,重重地戳了戳他的项圈,“但如果你还想活着,那么……”
“你现在重新进入考察期了。”
皆逆荒抿了抿唇,看起来想笑又不敢笑,有点可怜,他很小声地问我:“那个,考察期属于公事还是私事啊?还是说,嗯,两者都有?”
尽会问一些白痴问题,他不会自己想吗?真是的,明明我做馆长时心如止水,但只要一跟皆逆荒说话,心情就变得好复杂,这就是诗越姐说的前几年的我吗?那还真是心态年轻,毕竟过多的情绪是很消耗精力的。
爱恨都难平。
我不想让他死还不足够吗?还想要更多?别太贪心。我跟他之间永远横着流石会馆这桩事,这意味着我绝不可能对他轻拿轻放。好在他也不是什么易碎品,很耐摔。
妖精没有回头路,我懒得看小狗甩尾巴,随风向前走去。
“纯属公事。”
说起来,好像人类遛那种聪明的大狗时,即使不用绳子,狗狗也会自动跟随。很遗憾,我没怎么见过聪明狗,至于笨狗嘛……
皆逆荒连忙跟上了我的步伐:“馆长馆长,等等我!”
毕竟和男朋友分手很正常,甚至很容易。
抛弃自己的狗却很难。
尤其是笨狗。
END
欢迎评论!写得很开心的故事,也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想了很久番外到底怎么写,最终还是决定oe,Jenny做的事无法轻拿轻放,即使他知错,即使他想改正,可流石的大家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并没有复合。但就像文中说的那样,爱恨都难平,感情是很难平复的,对比正文里官宣时写的“审核通过,予以公示”,他重新进入了考察期,至于是公事还是私事,大家可以自行解读。
有个我自己觉得很有意思的点,那就是part1里面的对话,说话有点古朴(?),其实这才是本来的“我”,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妖精,大前辈,只是跟Jenny相处的时候会被他影响得幼稚一些(也就是所谓的年轻,笑)。
白驹的名字来自“皎皎白驹”,也是纪念故人。至于皆逆荒有没有机会去皎皎那里扫墓,执妾礼(啥ww),那就不是我要写到的东西了。
然后在这里要感谢一下我的亲友们,感谢阿森和我探讨番外的思路,感谢空山和潇潇对于我在写正文时给予的帮助。
《廉价罗曼史》到这里彻底结束了,全文5.1w,实在没有什么可写的了。这时候就有人要问了,西木子呢?西木子不挖墙脚了吗?他就真的这样加入了这个家(嗯?)答案是当然还有他的故事,但那不会是本篇的附属番外了,那应该是一个跟本篇有所联系的,单独的一发完。(会写的会写的。端水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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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不及格喜剧(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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