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下降的“嗡嗡”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轻轻回荡,宇佐木指尖还残留着柠檬水的微凉,心里却像被正午阳光晒过的棉絮,软乎乎的,满是暖意。刚才隆二说的那些话还在耳边反复回响——“你怕的不是输,是被放弃”“大家在意的是你,不是输赢”“不用急,慢慢来”,每一句话都像一颗温润的小石子,在心里撞出温柔的涟漪,驱散了盘踞多日的大半阴霾,连呼吸都觉得顺畅了许多。
“下周见面时,不用刻意记‘观察结果’。”隆二突然开口,打破了电梯里的安静,语气依旧平和,没有丝毫“布置任务”的压迫感,“不用把这件事当成必须完成的‘任务’,就像平时一样和教练、队友还有有栖相处,留意那些自然流露的细节就好——比如他们说的一句话,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小动作,这些比刻意记录的‘结果’更真实。”
宇佐木转头看向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这一次的笑容,没有之前刻意伪装的轻松,也没有强装出来的镇定,是从心底慢慢漫出来的释然,连眼底都带着细碎的光,像星星落在了眼里:“我知道了,谢谢您,隆二教授。您放心,我不会刻意去想这件事的。”
电梯“叮”的一声,平稳抵达一楼,门缓缓向两侧打开。一楼客厅的阳光刚好透过落地窗洒进来,金灿灿的,落在两人身上,带着暖融融的温度,驱散了最后一丝凉意。隆二转动轮椅,慢慢把宇佐木送到院子门口,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旁——有栖正靠在车门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米白色的保温杯,时不时抬头往院子里张望,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牵挂,连脚尖都朝着院子的方向微微倾斜。
“有栖应该等急了,从刚才就一直在往这边看。”隆二轻声说,对着宇佐木微微颔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下周同一时间,我在工作室等你。”
“下周见,教授。”宇佐木也对着他认真点头,转身朝着有栖的方向走去。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没有了初见时的沉重与犹豫,多了几分卸下重担后的轻盈。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有栖立刻直起身,靠在车门上的身体瞬间绷紧,随即又放松下来,脸上瞬间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语气里满是急切的关心:“怎么样?聊得还顺利吗?有没有聊到让你不舒服的话题?要是觉得累了,我们现在就回家休息。”
他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伸手,想扶着宇佐木的胳膊,可手伸到半空,又突然顿住——他怕自己的动作太急,会碰疼她还没完全平复的情绪,犹豫了几秒后,才轻轻落在她的胳膊上,力道轻得像一片羽毛,生怕惊扰了她。
“很顺利,一点都不难受。”宇佐木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担忧,心里暖暖的,像有一股暖流缓缓涌过,“隆二教授人很好,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严厉,跟他聊完,我觉得心里轻松多了,那些堵得慌的感觉,好像都消失了大半。”
听到这话,有栖明显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渐渐垮下来,眼底的紧张和焦虑也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安心。他把手里一直攥着的保温杯递到宇佐木面前,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我怕你在里面待久了会冷,特意早上在家煮了姜枣汤,一直用保温杯温着,你喝点暖暖身子,刚好也能垫垫肚子,一会儿我们去吃好吃的。”
宇佐木接过保温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身,暖意顺着指尖一点点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心里都觉得暖暖的。她轻轻拧开盖子,浓郁的姜香混合着红枣的甜香立刻飘了出来,萦绕在鼻尖,是她从小就喜欢的味道——小时候每次感冒,妈妈都会煮这样一碗姜枣汤,后来妈妈不在身边,有栖就记住了这个习惯,不管是天气冷,还是她情绪不好,总会想着给她煮一碗。
“谢谢。”宇佐木拿起杯子,轻轻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水流过喉咙,带着恰到好处的甜辣,顺着食道滑进胃里,瞬间暖了冰凉的胃,却没完全压下心里的“乱”。这种“乱”,和之前那种“被乌云裹着、喘不过气”的闷乱不一样,是一种带着期待与忐忑的纷乱,像攀岩时遇到一条陌生的高难度路线,既好奇接下来的岩点会在哪里,又怕自己找不准受力点、抓不稳,再次失误。
她想起隆二让她“观察身边人”的话,转头看向身边正专注看着她的有栖,心里突然泛起一丝深深的愧疚。以前她总觉得,有栖是最“懂她”的人,懂她对攀岩的热爱,懂她训练的辛苦,懂她对冠军的渴望,可直到今天和隆二聊过之后才发现,她从来没跟有栖说过自己真正的恐惧——没说过“我怕输了比赛就被大家放弃”,没说过“我怕你会因为我输了而失望”,更没说过“我怕自己再也爬不上去了”。她只是让有栖一直陪着自己,在“想帮却不敢多问”的小心翼翼里,跟着她一起焦虑、一起担心,却什么都没告诉他。
“有栖,”宇佐木停下脚步,转头认真地看向有栖,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还有一丝卸下伪装的坦诚,“以前……我是不是很少跟你说我心里真正的想法?不管是训练遇到瓶颈,还是比赛失利后的难过,我都只是自己扛着,从来没跟你好好说过我怕什么、想什么。”
有栖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随即轻轻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又自然:“没有啊,你愿意跟我说什么,我就认真听着;你不想说的,我也不会逼你。我知道你从小就习惯了自己扛事,不喜欢把脆弱露在别人面前,没关系的,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够了。”
他的话很轻,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宇佐木心上,却又像一根细针,精准地扎在了她最柔软的地方。她看着有栖眼底毫无保留的温柔和包容,突然就红了眼眶,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以前总怕,我输了比赛,你会失望,会觉得我没用,会觉得我这么多年的坚持都是白费的……我还怕,教练会不再重视我,队友会不愿意跟我组队,大家都会慢慢放弃我。”
这是她比赛失利后,第一次把心里深藏的恐惧完整地说给有栖听,没有伪装坚强,没有强装镇定,把自己最脆弱、最不安的一面,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他面前。说完这句话,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子,不敢看有栖的眼睛,怕看到他“无奈”或“不理解”的眼神,更怕看到他眼底的“失望”。
可有栖却没有丝毫犹豫,伸手轻轻把她抱进怀里,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生怕用力过猛会碰疼她。他低头,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发间,声音里满是心疼:“傻丫头,我怎么会失望?”
他顿了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受了委屈的孩子:“我看着你每天天不亮就去训练馆,直到深夜才回来,膝盖上的伤好了又添新的,手掌上的茧子一层叠一层;我看着你为了备战比赛,放弃了最喜欢的旅行,连过年都在训练馆里过,我只心疼你累不累、疼不疼,从来没想过你赢不赢、能不能拿冠军。就算你以后再也不想攀岩了,我也会一样在意你、喜欢你,怎么会放弃你?”
宇佐木靠在有栖温暖的怀里,听着他温热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传来,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浸湿了有栖的衬衫。这一次的眼泪,不是之前的委屈与自责,而是卸下沉重重担后的释然与感动。她伸手,紧紧抱住有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这么久,还让你跟着我一起焦虑。”
“不用道歉,”有栖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缓慢又温柔,节奏均匀,像在给她传递力量,“以后要是心里不舒服,不管是怕什么、想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可以跟我说。我可能没办法像隆二教授那样,精准地帮你分析情绪、找到问题的症结,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认真听你说所有的话,不管多久,都会等你慢慢好起来。”
阳光透过院子里的树叶,洒在两人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院子里的绿萝在春风里轻轻晃动,叶片上的露珠折射出细碎的光;月季的香气裹着姜枣汤的甜香,在空气里慢慢弥漫,温暖又安稳,让人觉得踏实。
宇佐木在有栖怀里待了一会儿,汹涌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心里的“乱”也淡了些。她松开有栖,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着他眼底的心疼,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自己扛着了,心里有什么想法,都会跟你说的。”
有栖看着她眼底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又把保温杯递回她手里,语气里满是宠溺:“汤快凉了,再喝点,别一会儿肚子疼。我们一会儿去吃寿司,你上次跟我提过的那家店,我已经提前订好位置了,就等你聊完出来。”
“好。”宇佐木乖巧地点头,接过保温杯,又喝了一口姜枣汤。温热的汤水滑进胃里,这一次,连心里残留的那点“乱”,都被暖得柔和了许多,只剩下满满的安心。
两人并肩走向车子,有栖时不时侧头跟她说些轻松的话题,一会儿聊小区里张阿姨家的小猫,昨天又偷偷溜进邻居家偷了鱼干,被抓了现行还一脸无辜;一会儿聊下周要上映的攀岩纪录片,听说导演跟着攀岩选手去了雪山,拍出来的画面特别震撼,已经帮她买好了两张票,等她状态再好点就陪她去看。他的语气里满是笑意,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只想让她多开心一点。
宇佐木听着他的话,偶尔应一声,目光落在他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是她熟悉又安心的模样。她想起隆二说的“观察细节”,原来根本不用刻意去寻找,那些“被在意”的证据,一直都在她身边——有栖深夜煮的安神茶、清晨准备的姜枣汤、小心翼翼的陪伴,还有那句永远不变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可不知为什么,在这份满满的安稳里,她又隐隐想起了隆二的身影——想起他坐在轮椅上的挺拔背影,想起他精准戳中自己心事时的平静眼神,想起他第一次笑时眼底的温和。心里突然泛起一丝莫名的涟漪,像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轻轻晃动,久久不能平息。
她赶紧摇了摇头,把这丝异样的情绪压下去——一定是自己太感谢隆二了,毕竟是他帮自己看清了恐惧,找到了情绪的出口,所以才会偶尔想起他,没什么别的意思。
车子缓缓启动,朝着寿司店的方向开去。宇佐木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路边的樱花树随风飘落花瓣,像一场粉色的雨;行人说说笑笑地走过,满是鲜活的烟火气。她手里握着温热的保温杯,心里既有着对未来的期待,期待自己能早日走出阴霾,重新站上岩壁,又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纷乱,像岩壁上刚长出的青苔,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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