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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惊魂晨间

晨光如同最蹩脚魔术师的幕布,唰地一下掀开,却没能带来任何惊喜,只有纯粹的惊悚。

黑羽快斗是先醒来的那个。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某种陌生的沉重感便率先侵袭了他的感知。不是被子,也不是昨晚研究到一半、随手搁在胸口的魔术机关图纸,而是……某种更柔软、更具实质感的重量,正安稳地、却又陌生地压在他的胸腔偏下的位置。

他迷迷糊糊地想抬手揉眼,却发现手臂像灌了铅般沉重,抬起的动作异常艰涩。而且视野边缘……垂落的是几缕乌黑柔顺的长发?(梦子已经从短发变成中长发了)不是他那种需要发胶精心打理才能定型的刺猬头。

不对劲。

他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自家公寓那熟悉的天花板,而是精致繁复的香槟金色蕾丝床幔顶,阳光透过半透明的纱帘,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柔和却陌生的光晕。

视线艰难地、几乎是颤抖着向下移动——

高耸的、被丝质睡裙完美勾勒出柔和弧线的胸部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睡裙的布料细腻光滑,贴着皮肤,是一种他绝不可能选择的触感。

“???????”

一声几乎能震碎水晶吊灯的、彻头彻尾走调的惊呼爆发出来。清亮,悦耳,但尖利得能划破玻璃——百分之百是女声,却充满了百分之两千的黑羽快斗式惊恐。

这声音……是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从床上坐起,这个动作让胸前的重量感更加清晰明确。他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双手——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洁,透着健康的粉色——这绝不是他那双能玩转扑克牌和魔术道具、指腹带着薄茧的手!

他连滚带爬地跌下床,甚至不习惯这具身体过于轻盈的重心和不同的肢体长度,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几乎是扑到了房间角落那面巨大的穿衣镜前——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一个穿着丝质睡裙、黑发凌乱、脸色煞白的少女。

佐仓梦子。

镜中的“佐仓梦子”正用一双写满惊恐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他,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眸此刻圆睁着,里面倒映出的全是世界崩塌般的骇然。小巧的鼻翼因为急促的呼吸微微翕动,嘴唇失去了血色,微微张着,似乎还想发出声音,却只能溢出无声的喘息。

快斗下意识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镜中的“梦子”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指尖触到的是光滑细腻的肌肤,挺翘的鼻梁,柔软的脸颊……还有那垂落肩头的、带着淡淡香气的长发。

这不是梦。

一个冰冷的事实砸得他头晕目眩。

“啊……呃……”他试图发出自己的声音,却只能听到属于梦子的声带振动出的、破碎的单音节。

几乎是同一瞬间,旁边传来另一声低沉的、同样饱含惊骇与茫然的抽气声。

快斗(?)猛地扭过头——这个动作让他颈部的线条拉伸出陌生的感觉——他看见旁边柔软的大床上,另一个身影正挣扎着坐起来。

那是“他”。

那张他每天刮胡子都会看到的、俊俏得有点过分的脸,此刻正写满了“世界末日”般的恐慌。那双原本总是盛满自信或狡黠的冰蓝色眼眸,此刻瞪得溜圆,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佐仓梦子”见鬼般的表情。

“黑羽快斗”抬起手,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又难以置信地按了按平坦坚实的胸膛,最后手指僵在半空,几乎要碰到那张属于黑羽快斗的脸。

“我……我的声音?!我的身体?!!” “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磁性的、本该让他得意无比的声线,此刻却裹挟着明显的哭腔和崩溃。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快斗”的嘴巴里蹦出的却是清脆的女声,音调高亢,充满了抓狂和无法理解。

四目相对,空气死寂。只剩下彼此粗重混乱的呼吸声。

一秒后。

“你你你……你怎么在我身体里?!”

“这明明是我的台词!快斗!是不是你又乱试了什么奇怪的魔术?!”

两人同时指向对方,用着对方的声带,发出了灵魂般的质问。

阳光灿烂的清晨,佐仓家大小姐的奢华卧室里,一场超越理解范围的混乱,才刚刚拉开序幕。

镜子里,两双惊惶的眼睛死死对视着,空气凝固得像块冰。

几秒后,几乎是同时,两人猛地行动起来——却不是冲向对方,而是不约而同地、僵硬地低头,开始疯狂摸索“自己”现在的身体。

快斗(梦子身体)的手指颤抖着扯开丝质睡裙的领口,看到底下白皙平滑的胸膛(或者说,没有他熟悉的胸肌轮廓),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他笨拙地摸向睡裙下面,触手所及是光滑的大腿和……空荡荡的、让他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某处。

“没了……真的没了……”他(她的声音)喃喃自语,脸色白得像纸。

另一边,梦子(快斗身体)的反应同样激烈。她(他)猛地掀开被子,死死盯着自己(快斗身体)**的、肌肉线条流畅的胸膛和平坦的小腹,手指哆哆嗦嗦地按上去,感受到皮肤下结实的、充满力量的触感,倒吸一口凉气。她下意识地想并拢双腿,却因为男性骨骼结构和肌理的不同而感到十分别扭和……暴露。

“啊啊啊——!”她(他的声带)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又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更大,仿佛被自己发出的低沉男声吓到了。

“不准看!不准摸!”快斗(梦子身体)猛地反应过来,朝着“自己”怒吼,清脆的女声因为激动而拔得更高,甚至有些破音,“那是我的身体!黑羽快斗!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拿开!”

“谁想摸啊!”梦子(快斗身体)又羞又气,脸颊涨得通红——用快斗的脸做出这种表情,视觉效果堪称惊悚,“你才不准用我的身体做那种奇怪的动作!还有我的声音!不准用它尖叫!难听死了!”

“是你先叫的!”

“是因为你先乱看!”

荒谬的争吵在极度恐慌和羞愤中爆发。两人都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却因为顶着一张对方的脸而显得毫无威慑力,反而更加滑稽。

咕噜——

一声清晰的腹鸣突兀地响起,打断了这幼稚的互吼。

声音来源于梦子(快斗身体)的腹部。

两人再次同时僵住。

梦子(快斗身体)下意识地捂住肚子,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快斗(梦子身体)则愣了一下,随即一种极其陌生的、空泛的饥饿感也从“自己”的胃部传来,提醒着他这具身体也需要能量。

现实的生理需求粗暴地插入了超现实的混乱,带来一种更加荒诞的错位感。

“总之……”快斗(梦子身体)率先败下阵来,语气带着虚弱的崩溃,“先……先找点吃的?然后……再研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梦子(快斗身体)咬着快斗的下唇(这个动作让她自己都觉得怪异),不甘心地瞪了“自己”一眼,但还是点了点头。巨大的迷茫和无助感淹没了她,此刻哪怕是最讨厌的家伙,也成了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快斗(梦子身体)尝试迈步,却差点被过长的睡裙下摆绊倒,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这具身体比他矮,重心也不同。他别扭地拎起裙摆,露出下面一双白皙纤巧的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梦子(快斗身体)看着“自己”如此笨拙地操控着她的身体,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想上前扶一把,却又在碰到对方(自己身体)手臂前像被电到一样缩回手。

两人别别扭扭、互相警惕又不得不依赖地,朝着卧室房门挪去。

快斗(梦子身体)深吸一口气,握住冰凉的门把手,小心翼翼地拧开一条缝。

门外是安静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壁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油画。一切如常,但又一切都不同了。

就在快斗(梦子身体)准备踏出去时,一个清晰、冷静、带着特有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嗒、嗒、嗒。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稳定而富有压迫感。

快斗(梦子身体)的脸色瞬间变了,猛地缩回头,“砰”地一声轻响关上了门,后背紧紧抵在门板上,对着梦子(快斗身体)做口型:‘露桉!’

梦子(快斗身体)也瞬间屏住了呼吸,眼中闪过明显的紧张。

门外,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接着,是轻微的门把手转动声——显然,对方发现门被从里面锁上了。

“大小姐?” 露桉清冷规范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听不出情绪,“您醒了吗?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快斗(梦子身体)和梦子(快斗身体)紧张地对视一眼,用眼神疯狂交流。

最终,快斗(梦子身体)清了清嗓子,努力模仿梦子平时那种柔和略带慵懒的语调:“嗯……我知道了,露桉。我……我稍微有点不舒服,想再休息一下,早餐晚点再吃。”

门外沉默了几秒。

快斗(梦子身体)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他感觉到梦子(快斗身体)也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需要为您请医生吗,大小姐?” 露桉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稳,但快斗总觉得那平静之下藏着审视。

“不!不用!”他急忙拒绝,声音差点又拔高,赶紧压下来,“只是……没睡好。休息一下就好。”

“……明白了。”露桉的声音顿了顿,“那么,一小时后我再来看您。请注意身体,大小姐。”

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门内的两人同时长长舒了一口气,瘫软下来,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毯上。

仅仅一个照面(甚至没照面),就已经耗尽了他们所有的急智和勇气。

看着对方顶着自己脸孔的狼狈模样,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绝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们吞没。

这漫长的一天,才刚刚开始。而第一个危机,似乎暂时过去了。但他们都清楚,门外的那个女仆长,比任何侦探都更难糊弄。

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门外,露桉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快斗(梦子身体)和梦子(快斗身体)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瘫坐在地毯上,剧烈的心跳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咚咚作响,仿佛要撞破胸腔。

“她……她发现了吗?”梦子(快斗身体)用低沉男声艰难地吐出气音,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用快斗的身体出汗,感觉陌生又黏腻。

“不知道……”快斗(梦子身体)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入手是梦子柔顺的长发,让他更加心烦意乱,“但她肯定觉得不对劲了!‘不舒服’?这种借口烂透了!”

沉默再次降临,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咕噜——

又一声腹鸣,这次来自快斗(梦子身体)的腹部,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两人对视一眼,一种荒谬的共识在绝望中达成:天塌下来也得先填饱肚子。

“你房间……有吃的吗?”快斗(梦子身体)有气无力地问,环顾着这间极度女性化、奢华得让他无所适从的卧室。

梦子(快斗身体)努力用快斗的大脑回忆:“床头柜……下面……好像有个小冰箱……”

快斗(梦子身体)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笨拙地拉开那个镶嵌着贝母的精致柜门,里面果然放着几瓶高档果汁、矿泉水和一小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他毫不犹豫地抓起巧克力,粗暴地撕开包装,塞了一大块进嘴里。丝滑甜腻的口感瞬间在舌尖化开,带来一丝廉价的安慰。

“喂!那是限量版的!我舍不得吃的!”梦子(快斗身体)忍不住抗议,用快斗的声线发出心疼的哀嚎。

“闭嘴!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快斗(梦子身体)口齿不清地反驳,又塞了一块,腮帮子鼓得像仓鼠,“能量补充最重要!你这身体太容易饿了!”

他扔了一瓶矿泉水给“自己”。梦子(快斗身体)手忙脚乱地接住,看着“自己”狼吞虎咽的样子,心情复杂至极。她也确实饿了,学着快斗的样子,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水流划过喉咙的感觉陌生而急促,差点呛到。

短暂的能量补充后,理智稍微回笼。

“现在怎么办?”梦子(快斗身体)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声音闷闷的,“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快斗(梦子身体)舔了舔手指上的巧克力残渣——这个动作由梦子做出来显得格外突兀——眉头紧锁:“必须搞清楚怎么回事!我们昨天分开前到底做了什么?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两人开始疯狂回忆昨天的每一个细节。

“放学后我去看了魔术道具展……”

“我回家练了钢琴,然后看了会儿书……”

“晚上我出门……呃……散了会儿步。”快斗(梦子身体)含糊地带过基德行动前的准备。 “我一直在房间,露桉送来宵夜后我就睡了……”

线索零零碎碎,毫无头绪。

“等等!”梦子(快斗身体)突然抬起头,“你昨天……是不是又去‘那个’了?”她眼神锐利起来,带着指控的意味。

快斗(梦子身体)噎了一下,眼神飘忽:“……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接触物!”

“你肯定碰了不干净的东西!”梦子(快斗身体)气得用快斗的脸瞪眼,“然后传染给我了!”

“胡说八道!要传染也是你传染给我!我……我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争吵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门上再次传来轻叩声。

两人瞬间噤声,惊恐地看向门口。

“大小姐,”露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您休息得好些了吗?已经快到午餐时间了。您若还是不适,我准备清淡的粥品送到房间来。”

午餐时间?!两人心里一惊,居然磨蹭了这么久!

快斗(梦子身体)深吸一口气,用眼神示意梦子(快斗身体)躲到卫生间去,然后再次捏起嗓子:“不、不用了露桉!我好像好多了……我这就出来。”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被自己抓得凌乱的长发和睡裙,努力让表情看起来“正常”。走到门口,他再次深吸一口气,拧开了门锁。

露桉果然静立在门外,姿态一丝不苟。她的目光迅速而仔细地扫过“梦子”全身,从微微泛油光的额头(紧张出的汗),到略显红肿的嘴唇(刚吃过巧克力没擦干净?),再到睡裙上不明显的褶皱。

快斗(梦子身体)感觉那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几乎要把他剥开。他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露桉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他的眼睛上,沉默了两秒,才微微欠身:“好的。午餐已备好。另外……”她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黑羽少爷刚才来电,说联系不上您,有些担心。我告知他您身体略有不适,他已经在前来的路上了。”

黑羽少爷……前来???

快斗(梦子身体)感觉一道惊雷直劈天灵盖!梦子(快斗身体)用他的手机搞什么了?!而且“他”要来了?!现在的“黑羽快斗”可是梦子啊!那个连路都走不利索的梦子!

露桉看着“大小姐”瞬间僵住、血色尽褪的脸,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微微闪动,却什么也没问,只是再次躬身:“请您尽快更衣梳洗,我在餐厅等候。”

说完,她优雅地转身离开。

快斗(梦子身体)砰地关上门,后背再次抵住门板,对着从卫生间探出头的、同样面无人色的梦子(快斗身体),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你、到、底、用、我、的、手、机、干、了、什、么?!”

梦子(快斗身体)一脸茫然和惊恐:“我、我没有啊!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锁你的手机!”

“那他怎么会来?!还‘担心’?!露桉还说‘联系不上您’?你没接到电话?”

“我……我好像听到有震动……但、但我不知道那是手机……而且我也不会用你的脸解锁啊!”

崩溃的情绪再次蔓延。信息差、时间差、还有一个正在赶来的、随时可能引爆所有炸弹的“自己”!

“快!换衣服!”快斗(梦子身体)当机立断,冲向梦子那巨大的衣帽间,“你必须在我……在他来之前稳住他!绝对不能让他和露桉多接触!”

衣帽间里,快斗(梦子身体)面对琳琅满目的衣裙,再次陷入选择困难症。而梦子(快斗身体)看着“自己”的身体即将被快斗挑选衣服,更是羞愤欲绝:“不准碰那件!那是我……!”

“闭嘴!指路!哪件看起来最正常最省事?!”

混乱的更衣环节勉强完成。快斗(梦子身体)套上了一件相对简单的连衣裙,过程磕磕绊绊。梦子(快斗身体)则被迫换上了快斗留在她这里的备用衣物(幸好有),幸好彼此身高差不多,套在她(他)身上基本OK。

看着镜子里彻底颠倒的彼此,一种前所未有的急迫感和荒诞感扼住了他们的喉咙。

门铃在此刻,清脆地响了起来。

叮咚——

两人的心脏同时漏跳一拍。

真正的考验,来了。

那声清脆的门铃如同丧钟,敲得两人魂飞魄散。

“来了!”快斗(梦子身体)压低声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将还在懵逼状态的梦子(快斗身体)往卫生间里推,“躲好!我把露桉引开前不准出来!”

“可、可是……”梦子(快斗身体)手忙脚乱,宽大的T恤领口歪斜,露出小半边肩膀,看起来狼狈又滑稽。

“没有可是!你想让‘黑羽快斗’在露桉面前表演一个当场晕倒吗?!”快斗(梦子身体)恶狠狠地低吼,砰地一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并从外面迅速反锁。

“喂!放我出去!”门内传来压抑的捶门声和梦子(快斗身体)气急败坏的闷喊。

快斗(梦子身体)根本顾不上理会。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触感柔软得让他别扭),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容,整理了一下身上这条让他浑身不自在的连衣裙裙摆,视死如归地走向房门。

每走一步,高跟鞋(他刚才在衣帽间里胡乱抓了一双矮跟的,天知道梦子为什么有这么多鞋)敲击地板的声音都像踩在他的心脏上。这具身体的平衡感需要重新适应,他走得摇摇晃晃,感觉自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提线木偶。

黑羽快斗把露桉引到门外的花园看,假意把她的注意力转移,说最近的花好像长得还不错。一边的梦子,掏出钥匙打开锁好的卫生间门,轻轻的下楼,小跑到房子门外。

一切准备就绪,闲聊过后,耳边隐约传来露桉开门和对话的声音。一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此刻却让他头皮发麻的、属于他自己的清朗声线响起:

“打扰了,露桉小姐。听说梦子身体不适,我有点担心,过来看看。” 语气听起来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焦急和礼貌。

快斗(梦子身体)心里疯狂吐槽:担心个鬼!你明明就是梦子!装得还挺像!

他扶着楼梯扶手,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尽量不让自己滚下去。来到客厅,只见露桉正领着“黑羽快斗”走进来。

“黑羽快斗”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服,头发似乎稍微打理过,但眼神里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和拘谨。他(她)看到从楼梯上下来的“梦子”,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像是看到了救星,但又迅速垂下眼帘,显得有些……羞涩?

快斗(梦子身体)被“自己”这副小媳妇模样雷得外焦里嫩,胃里一阵翻腾。

露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不着痕迹地扫过,微微躬身:“大小姐,黑羽少爷到了。”

“嗯……”快斗(梦子身体)硬着头皮应了一声,走到“黑羽快斗”面前,努力扮演一个“抱恙初愈”的大小姐,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快斗君……你怎么来了?我没什么事的。”

他一边说,一边拼命用眼神向“自己”传递信息:稳住!少说话!别露馅!

“黑羽快斗”接收到眼神,似乎更紧张了,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声音都有些发紧:“就、就是有点担心……看到你没事就太好了。” 他(她)的视线飘忽,不太敢直视“梦子”,耳朵尖却微微泛红。

快斗(梦子身体):“……”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那是我的脸!

露桉静立一旁,面无表情,但快斗总觉得她那暗绿眼睛后面闪烁着某种冰冷的、分析的光芒。

“既然黑羽少爷来了,不如一起用午餐吧?”露桉提议道,语气不容拒绝,“厨房准备了大小姐喜欢的清粥和小菜,也准备了黑羽少爷偏好的口味。”

“好啊/不用了!”两人同时开口,答案却截然相反。

快斗(梦子身体)说的是“不用了”,他只想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 “黑羽快斗”说的却是“好啊”,他(她)似乎觉得和“自己”待在一起更有安全感。

空气瞬间凝固。

快斗(梦子身体)狠狠瞪了“自己”一眼。

“黑羽快斗”缩了缩脖子,小声补充:“……我的意思是,如果梦子你不舒服,我陪着你吃点也好……”

露桉像是没看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微微颔首:“那么请移步餐厅。”

午餐过程堪称酷刑。

餐厅气氛安静得诡异。露桉如同最完美的背景板,静立在“梦子”侧后方不远不近的位置,存在感却强得让人窒息。

快斗(梦子身体)努力回忆着梦子的用餐礼仪,小口喝粥,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他感觉露桉的视线一直黏在他的手上,仿佛在检查他拿勺子的角度是否正确。

而对面的“黑羽快斗”情况更糟。他(她)显然极度不习惯快斗的身体饭量,对着面前按照“黑羽快斗”口味准备的、分量十足的餐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喝粥的时候差点端起碗,被快斗(梦子身体)一个眼刀制止,又笨拙地换回勺子,结果手一抖,勺子磕在碗边,发出清脆的响声。

露桉的目光立刻扫了过去。

“黑羽少爷今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她平静地陈述。

“黑羽快斗”手一抖,差点把勺子扔了,结结巴巴地解释:“没、没有!就是……担心梦子!”

快斗(梦子身体)在心里扶额:完了,越描越黑。

他赶紧打圆场,用梦子的声音软软地说:“我真的没事了,快斗君你不用太担心。” 同时在桌子底下,用穿着高跟鞋的脚,轻轻踢了一下“自己”的小腿——警告他闭嘴吃饭!

“黑羽快斗”吃痛,猛地抬头,眼神委屈又控诉地看向“梦子”。

快斗(梦子身体)回以一个“再废话你就死定了”的凶狠眼神。

两人在桌下进行着无声的战争,桌上的表情却一个比一个“纯良”。

露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缓缓移动,最后停在了“梦子”因为暗中使劲而微微绷紧的侧脸上。

“大小姐,”她忽然开口,“您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差了。是粥不合胃口吗?还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她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眼神却锐利如刀。

快斗(梦子身体)心里一咯噔,赶紧放松表情,露出一个虚弱又感激的微笑:“没有,粥很好喝。可能是……还没完全恢复吧。”他暗自庆幸梦子的身体容易脸红,此刻正好能伪装成虚弱带来的苍白(虽然刚才是气的)。

露桉没再追问,只是微微颔首。

这顿煎熬的午餐终于结束。

快斗(梦子身体)立刻起身,想赶紧送客。“黑羽快斗”却似乎不想走,磨磨蹭蹭地也跟着站起来。

“快斗君,谢谢你来探望,我已经好多了,你不必……”快斗(梦子身体)开始下逐客令。

话还没说完,露桉却突然插话:“黑羽少爷,既然来了,不如陪大小姐去花园散散步?今日阳光很好,有助于恢复。总待在房间里反而容易闷出病来。”

快斗(梦子身体)和“黑羽快斗”同时僵住。

散步?!在露桉眼皮子底下?!还要用这种诡异的状态?!

这简直是公开处刑Plus!

露桉看着两人石化的表情,眼睛闪过一道意义不明的光。

“还是说,”她语气平淡地补充道,“两位更想去……楼上房间‘单独’休息?”

这句话如同最终通牒,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快斗(梦子身体)瞬间读懂了她话里的潜台词:要么在开阔地带的监控下“正常”活动,要么就在封闭空间里接受她更近距离的“关照”。

他毫不怀疑,如果选择后者,露桉绝对会以“照顾”为名,全程陪同,那和被严刑拷打没什么区别!

“……去花园!”快斗(梦子身体)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都有些变调,“散步好!晒太阳好!对吧,快斗君?”他用力掐了一把还在发懵的“自己”的胳膊。

“黑羽快斗”疼得龇牙咧嘴,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对!散步!晒太阳!”

露桉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稍纵即逝。

“那么,请吧。”她微微侧身,做出引导的手势,如同一位为囚徒引路的优雅狱卒。

阳光明媚、花香馥郁的花园,此刻在两人眼中,不啻于一个布满隐形陷阱的角斗场。

而观众,只有一位——那位抱着手臂,静立在廊下阴影处,目光如影随形的女仆长。

他们的“散步”,才刚刚开始。

阳光慷慨地洒满佐仓家的英式庭院,精心修剪的玫瑰丛散发着馥郁的香气,远处的小喷泉汩汩作响,一切看起来宁静而美好——如果忽略掉其中两个灵魂错位的“散步者”,以及廊下那位如同终极考官般的女仆长的话。

快斗(梦子身体)感觉自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机器人,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身上这条该死的连衣裙总让他觉得下面漏风,而脚上这双矮跟皮鞋更是折磨——他从来没觉得平地走路这么需要技术含量!他努力回忆梦子平时那种轻盈优雅的步态,结果就是走得僵硬无比,像个被无形丝线吊着的木偶。

旁边的“黑羽快斗”情况更糟。他(她)似乎完全无法驾驭快斗那双长腿和宽肩,走路微微含胸,手臂都不知道该往哪摆,时不时还会同手同脚。阳光照在“他”脸上,清晰地映出那份无所适从的紧张,甚至额角又开始冒汗——用快斗的身体,汗腺似乎格外发达。

露桉就站在廊下的阴影里,抱着手臂,目光平静地追随着他们,像一位观察昆虫标本的生物学家。她没有说话,但那种无声的注视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说……说点什么。”快斗(梦子身体)从牙缝里挤出细微的声音,脸上还得维持着大小姐观赏花草的恬淡表情,“自然点!聊天!”

“聊、聊什么?”梦子(快斗身体)声音发紧,眼神乱飘,就是不敢看“自己”。

“随便!天气!花草!你那些无聊的钢琴曲!快!”快斗(梦子身体)恨不得掐“自己”一把。

“今、今天天气真好……”梦子(快斗身体)干巴巴地开口,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是啊……阳光很暖和。”快斗(梦子身体)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柔软愉悦,接话接得飞快,“看那边的玫瑰,开得真艳呢,是吧快斗君?”他伸手指向一丛红玫瑰,动作却因为僵硬而显得有些突兀。

“黑羽快斗”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嗯……颜色是很正,不过香味太浓了,我更喜欢那边淡粉色的……”话一出口,他(她)立刻意识到不对——这是梦子的偏好,不是快斗的!

廊下的露桉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快斗(梦子身体)心里骂了一句,赶紧打圆场,故意用惊讶的语气说:“哎呀,快斗君居然对花这么有研究吗?我都不知道呢~”

“黑羽快斗”脸一下子红了(用快斗的脸红看起来格外明显),支支吾吾:“啊……就、就随便看看……”

对话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两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感觉脚下的鹅卵石小路格外硌脚。

就在这时,梦子(快斗身体)也许是太紧张,没注意脚下,突然被一块松动的鹅卵石绊了一下!

“啊!”他(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失去平衡,猛地朝前栽去!

“小心!”快斗(梦子身体)脱口而出,几乎是本能地,他迅速伸出手——用着梦子那纤细的胳膊,竟然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和速度,一把抓住了“自己”(快斗身体)的手腕,猛地向后一拉!

梦子(快斗身体)被这股力道带得旋转了半圈,踉跄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稳住,带着拉他的快斗(梦子身体),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扑通!

“唔!” “呃!”

梦子(快斗身体)垫在下面,快斗(梦子身体)摔在了“他”身上。裙子掀起了尴尬的弧度,露出光洁的小腿。两人姿势狼狈至极,尘土和草屑沾了一身。

时间仿佛静止了。

快斗(梦子身体)趴在“自己”结实的胸膛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底下心脏狂乱的跳动,以及肌肉瞬间绷紧的触感。梦子(快斗身体)则完全懵了,躺在地上,看着上方“自己”那张因为惊吓和疼痛而皱在一起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快斗(梦子身体)。他手忙脚乱地想从“自己”身上爬起来,手掌却不小心按在了“快斗”的胸口——触感坚硬温热。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结果失去支撑,又差点跌回去,幸好最后时刻用手撑住了地面。

“对、对不起!你没事吧?”他赶紧用梦子的声音问道,语气里的惊慌半真半假。

梦子(快斗身体)呆呆地摇头,被拉起来时,手腕还被“梦子”抓着——那只手明明很小很软,刚才的力道却大得惊人。

廊下的露桉不知何时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她的表情依旧平静,但脚步比平时略显急促。

“大小姐,黑羽少爷,您们没事吧?”她蹲下身,仔细检查两人的情况,目光尤其仔细地扫过“梦子”刚刚发力拉人、此刻可能发红的手腕,以及“快斗”被抓住、可能留下指痕的手腕。

“没、没事!”两人异口同声,飞快地松开彼此的手,像是碰到了烧红的烙铁。

露桉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移动,最后落在“梦子”沾了尘土的手掌和膝盖上,以及“快斗”衣服后背的草渍上。

“是我不好,”梦子(快斗身体)抢先道歉,低着头,声音沉闷,“没看清楚路。”

“不怪快斗君,”快斗(梦子身体)立刻接口,努力扮演大度的大小姐,“是我不该突然拉你,反而害你摔倒了。” 他心里暗骂:废话!不拉你难道看着“我”的脸着地吗?!

露桉沉默地看着他们互相揽责,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两位没有受伤就好。不过,大小姐……”她看向快斗(梦子身体),“您刚才反应很快,力量也比平时似乎大了不少。”

快斗(梦子身体)心里一紧,干笑道:“是、是吗?可能是情急之下……爆发了一下?”

露桉没再追问,只是淡淡地说:“看来危机情况确实能激发潜能。请两位先回屋整理一下吧,我会准备更换的衣物和药箱。”

回到宅邸内,气氛更加凝重。

在客房换衣服时,快斗(梦子身体)看着镜子里梦子膝盖上那一小块明显的擦伤和手掌的红痕,心里五味杂陈。而另一边,梦子(快斗身体)看着“自己”后背衣服上的草渍和尘土,以及手腕上那一圈依稀可见的、被“梦子”抓出来的红痕,心情同样复杂。

等他们重新整理好出来,露桉已经拿着药箱等在客厅。

“大小姐,请让我为您处理一下伤口。”露桉的语气不容拒绝。

快斗(梦子身体)只好坐下,伸出腿。露桉蹲下身,用沾了消毒水的棉签仔细地清理他膝盖上的擦伤。动作专业而轻柔,但快斗总觉得她那专注的视线像是在分析伤口形成的角度和力度。

“只是小伤,没什么的。”快斗(梦子身体)试图缓解气氛。

露桉头也没抬:“任何伤口都不能大意,尤其是大小姐您的身体。”她顿了顿,似是无意地补充,“而且,您似乎比平时更能忍耐疼痛了。”

快斗(梦子身体)瞬间闭嘴,后背发凉。

处理完“梦子”的伤,露桉又转向“黑羽快斗”:“黑羽少爷,您的手腕似乎也有些发红,需要处理吗?”

梦子(快斗身体)猛地将手腕藏到身后,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皮厚!没事!”

露桉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坚持,只是站起身,开始收拾药箱。

整个下午,两人都被一种无形的低气压笼罩着。露桉虽然没有再提出直接的质疑,但她那种无处不在的、冷静的观察,比任何审问都让人难以忍受。

直到傍晚,“黑羽快斗”终于得以脱身离开。

快斗(梦子身体)将“他”送到门口,两人交换了一个精疲力尽又心有余悸的眼神。

“明天……学校见。”梦子(快斗身体)低声说,语气里充满了对明天的恐惧。

“嗯……路上小心。”快斗(梦子身体)有气无力地回应。

看着“自己”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快斗(梦子身体)关上门,疲惫地靠在门上。一抬头,正对上露桉平静无波的目光。

“大小姐,”露桉缓缓开口,“您今天似乎……格外依赖黑羽少爷。”

快斗(梦子身体)的心猛地一跳。

露桉继续道,声音听不出情绪:“而黑羽少爷,似乎也格外……关注您。”

“这、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们是朋友……”快斗(梦子身体)干巴巴地辩解。

露桉没有反驳,只是微微欠身:“或许吧。请您好好休息。”

她转身离开,留下快斗一个人站在空旷的门厅,只觉得那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依赖?关注?

不,那根本不是依赖和关注。

那是两个灵魂在无边大海中,抓住唯一浮木的绝望本能。

而这片大海,正在变得越来越冰冷,越来越危险。

暮色渐沉,佐仓宅邸巨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快斗(梦子身体)和静立一旁的露桉。水晶吊灯尚未完全点亮,昏黄的光线将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紧绷感。

露桉最后那句“或许吧”像枚柔软的钉子,轻轻敲进快斗的心里,不疼,却带着冰冷的威胁。他(她)靠在门板上,感觉背后华丽的雕花硌得人生疼——是这具身体太过娇嫩了。

“大小姐似乎累了,”露桉的声音打破沉寂,依旧平稳无波,“需要准备晚餐吗?还是您想先沐浴放松?”

每一个选项听起来都像是新一轮考验的开端。晚餐意味着更多的礼仪监控,沐浴……光是想象要让别人(尤其是露桉)协助这具身体沐浴,快斗就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爆炸。

“我……没什么胃口。”快斗(梦子身体)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像是疲惫而非心虚,“想先回房间休息。”

“好的。”露桉没有坚持,微微躬身,“有任何需要,请随时按铃。”

快斗(梦子身体)如蒙大赦,几乎是同手同脚地(他还在适应这具身体的协调性)快步走上楼梯,逃离了露桉那无所不在的视线范围。他能感觉到,那道冷静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二楼走廊的转角。

回到梦子的卧室,他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仅仅是和露桉共处一室,就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他滑坐在地毯上,抱着膝盖,把脸埋进柔软的裙摆里——一股淡淡的、属于梦子的甜香涌入鼻腔,让他更加烦躁。

这都叫什么事啊!

他抬起手,看着这双纤细白皙、连关节都透着柔美的手。就是这双手,今天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拉住了“自己”,也是这双手,被露桉用探究的目光仔细检查。膝盖上涂抹了药水的擦伤传来轻微的刺痛,提醒着他今天的狼狈和破绽百出。

另一边,梦子(快斗身体)的情况同样糟糕。

回到快斗那间充满魔术道具和理科书籍、略显凌乱的公寓,她(他)几乎是瘫倒在了地板上。属于快斗的身体肌肉结实,但此刻只觉得沉重又陌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快斗的气息(纸张、一点点薄荷糖的味道),让她无所适从。

她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一圈几乎快要消失、但仔细看仍能发现的淡淡红痕——那是“自己”(梦子身体)情急之下抓住的痕迹。那么细的手腕,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她回想起摔倒时,“自己”压在上方的重量,以及那双近在咫尺的、写满惊恐却异常熟悉的眼眸(属于她自己的眼睛!),脸颊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发烫。

她用快斗的手捂住快斗的脸,发出一声压抑的、低沉的哀嚎。

“明天……学校……”这个念头如同噩梦般袭来。

要顶着黑羽快斗的脸,去江古田高中?面对青子?面对红子?面对全班同学?还要模仿那个家伙平时吊儿郎当、自信满满的样子?

梦子只觉得眼前一黑,胃部开始抽搐。她连用这副身体正常走路都困难,怎么上学?怎么上课?体育课怎么办?!

而快斗(梦子身体)此刻也正抱着同样的恐惧。

需要极度淑女姿态的课程!他连穿裙子都别扭,怎么扮演优雅文静的佐仓梦子?!

这一夜,对两人而言都无比漫长。

快斗(梦子身体)在梦子那张柔软得过分的公主床上辗转反侧,数着纱幔上的水晶吊饰,试图理清头绪却一无所获,最后在精疲力尽中迷迷糊糊睡去,梦里全是露桉放大的、毫无表情的脸和“自己”惊慌失措的表情。

梦子(快斗身体)则在快斗堆满杂物的床上被各种魔术小道具硌得睡不着,好不容易入睡,却梦见自己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发出女声,引得全班哄堂大笑,而中森青子用看变态的眼神盯着他。

这个晚上,注定是不眠之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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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惊魂晨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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