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通讯的惊魂夜过去,宅邸内的气氛却并未轻松多少。露桉的沉默比质问更令人不安,而父母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照顾好自己”更像是一道悬而未决的判决,时刻萦绕在两人心头。
然而,生活(哪怕是错位的生活)仍要继续。尤其是对黑羽快斗而言,有一场早已预告的演出,绝不能取消。
怪盗的邀约
“今晚?”梦子(快斗身体)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用快斗的声线发出惊呼,“你要去?!昨天才刚……”
“必须去。”快斗(梦子身体)打断她,眼神是梦子熟悉的、一旦认定就绝不回头的执拗,“预告函已经发出去了,这不仅关乎基德的名誉,‘月光泪滴’可能是我们换回来的唯一线索!”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而且……我怀疑昨晚爸妈突然来电,可能也跟这颗宝石有关。佐仓家似乎和它有些渊源。”
梦子(快斗身体)愣住了,她从未听家里提起过这颗宝石。但快斗眼中的坚决让她明白,劝阻是徒劳的。
“那我们……还是像上次那样?”她迟疑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却又有一丝奇异的、被压抑的兴奋。
“不。”快斗摇头,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上次太被动了。这次,我们需要更主动的计划。你,依然是关键。”
他凑近几分,压低声音,开始讲述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冒险的方案。梦子(快斗身体)听着,眼睛慢慢睁大,脸上血色渐渐褪去,却又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感攫住。
行动:月光泪滴
夜幕降临,江古田博物馆再次被警方的探照灯和蜂拥的记者包围。中森银三警部拿着喇叭,声音嘶哑地做着最后部署,发誓今晚一定要抓住那个嚣张的小偷。
然而,当时钟指向预告时刻,怪盗基德却并未如预期般出现在天台。
取而代之的,是博物馆内部突然响起的一片惊呼和骚动!
只见“佐仓梦子”大小姐,不知为何出现在了戒备森严的展馆内,她似乎与朋友走散,正惊慌失措地在一排排展柜间奔跑,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珠,纤细的身影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脆弱无助。
“大小姐?!您怎么在这里?!”中森警部透过监控看到这一幕,头皮都炸了,“快!一队人过去保护佐仓小姐!疏散她离开!”
警力瞬间被吸引、调动。
就在这片混乱中,真正的行动开始了。
利用梦子身份制造的混乱和调开的警力,快斗(梦子身体)早已通过通风管道潜入核心区域。他穿着事先藏好的、缩小版的基德服饰(临时改的,非常不合身),动作却依旧带着基德特有的灵巧和精准。
“声东击西,老套但有效。”他(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用梦子的声带低声自语,听起来怪异又迷人。
他避开剩余的守卫,如同幽灵般靠近“月光泪滴”的展柜。柜子周围布满了红外线和压力感应装置,但对于能用手帕精准击落苍蝇的基德来说,并非难事——即使现在的手更小更软。
然而,就在他即将得手时,异变陡生!
展柜下方的地板突然翻转!一个隐藏的陷阱!根本不是警方的手笔!
快斗(梦子身体)反应极快,单手撑地,一个灵巧的后空翻勉强避开,但落地时脚下一滑,为了保持平衡,他不得不伸手扶了一下旁边的展柜——
嘀——!!!
尖锐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博物馆!
所有被调开的警力瞬间回神,蜂拥而至!
“该死!”快斗(梦子身体)低骂一声,暴露了!
与此同时,外面制造混乱的梦子(快斗身体)也听到了警报,心里一紧,知道快斗出事了!她想也没想,按照计划中的第二步,猛地冲向主控室方向——那里有能制造大规模停电的闸门!
但她忘了自己现在顶着的可是“黑羽快斗”的脸!
“黑羽快斗!你在这里干什么?!”中森警部一眼就看到了“他”,厉声喝道,“这里危险!快离开!”
“我……我来帮忙!”梦子(快斗身体)情急之下喊道,试图绕过警部。
“帮倒忙吗?!给我拦住他!”中森警部气得大吼。
几个警察立刻围了上来。梦子(快斗身体)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吓得连连后退,手脚并用笨拙地格挡,眼看就要被抓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警部!看上面!”有警员惊呼!
只见主展馆穹顶的玻璃天窗不知何时被打开,一袭白衣的怪盗基德(缩小版)傲然立于月光之下,手中托着的,正是那颗流光溢彩的“月光泪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月光泪滴,我确实收下了。”清朗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却依旧能听出一丝属于少年的得意,“不过,它似乎并不完整。”
中森警部又惊又怒:“基德!你休想逃!”
“逃?”基德轻笑一声,“在带走它之前,我想我需要一点……补偿。”
他的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被警察围住的、“惊慌失措”的“黑羽快斗”身上。
然后,在所有人,包括中森警部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基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天窗飘落,滑翔翼(迷你版)带起一阵风,精准地掠过“黑羽快斗”身边。
下一秒,令全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怪盗基德,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猛地低下头,在“黑羽快斗”的唇上,快速地、轻轻地印下了一个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中森警部张大了嘴。所有警察僵在原地。记者们的相机忘了按快门。梦子(快斗身体)彻底石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唇瓣上那一闪而过的、微凉的、带着薄荷清香的触感。
基德一触即分,借着滑翔翼的力道再次升空,只留下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这个‘补偿’,我很满意。宝石……暂时寄存在您这里了,警部。期待下次再会~”
那颗“月光泪滴”从他指尖滑落,精准地掉入了中森警部因为震惊而张开的嘴里(幸好他及时吐了出来)。
等众人从这惊天一吻中回过神,基德早已消失在月色中。
只留下现场一片极致的混乱、无数炸裂的闪光灯、中森警部气急败坏的咆哮……
以及,站在原地,仿佛被雷劈过、灵魂出窍的“黑羽快斗”。
她的初吻……
在她完全没准备好的情况下……
被快斗用她的身体……
当着全世界媒体的面……
亲在了她现在所用的、快斗的嘴唇上?!
逻辑链在脑中炸开,带来毁灭性的冲击。
贞子的复仇
回到相对安全的临时据点(寺井爷爷的台球厅后台),气氛降到了冰点。
梦子(快斗身体)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嘴唇上那陌生的触感挥之不去。
快斗(梦子身体)卸下伪装,看着“自己”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也一阵发虚和愧疚。他当时情急之下,只想制造最大的混乱和话题来脱身,根本没想那么多……
“那个……梦子……”他试图开口,用梦子的声音显得底气不足。
梦子(快斗身体)缓缓抬起头,看向他。那双属于快斗的冰蓝色眼眸里,此刻翻涌着的是快斗绝不会有的、混杂着震惊、羞愤、委屈和滔天怒火的情绪。
“你……”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剧烈的颤抖,“……怎么敢……”
快斗(梦子身体)下意识后退一步:“我当时没办法了!那是唯一能制造最大混乱脱身的……”
“那是我的初吻!!!”梦子(快斗身体)猛地站起来,用快斗的声线发出撕裂般的尖叫,眼泪瞬间决堤,“你居然……居然用它……去亲?!还用的是我的身体?!黑羽快斗!我跟你拼了!!”
积压的恐惧、压力、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猛地抓起旁边桌子上的一把剪刀(当然是未开封的),眼睛赤红,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
“喂!梦子!冷静!那是剪刀!”快斗(梦子身体)吓得连连后退。
但梦子(快斗身体)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极致的愤怒和羞耻感让她只想发泄。她挥舞着剪刀,毫无章法地朝着快斗(梦子身体)砍去——目标显然不是要害,而是吓唬和泄愤。
快斗(梦子身体)凭借着基德的身手(即使现在在梦子身体里),灵巧地躲闪着,一边躲一边试图安抚:“你听我解释!那是为了行动!不是真的!而且亲的是我的嘴……虽然现在是你的身体……这很复杂!但绝对没有亵渎的意思!”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是火上浇油!
“闭嘴!闭嘴!闭嘴!”梦子(快斗身体)哭喊着,追得更凶,“把我的初吻还来!你这个混蛋!变态!流氓!我要将你,砌进城墙里!”
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上演着追逐战。桌椅被撞倒,道具散落一地。梦子(快斗身体)完全抛弃了所有优雅和礼仪,像只被彻底激怒的小兽。快斗(梦子身体)则疲于奔命,心里叫苦不迭。
最终,快斗(梦子身体)看准一个机会,利用体型(现在比对方小)和灵活的优势,猛地贴近,一把抓住了“自己”挥舞剪刀的手腕,用力将她压向在墙角上。
“够了!梦子!”他喘着气,用梦子的声音低吼,“听我说!”
梦子(快斗身体)在旁边挣扎,眼泪鼻涕糊了快斗一脸(用快斗的脸哭得稀里哗啦场面十分惨烈):“放开我!我恨你!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快斗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那点愧疚终于压过了无奈。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对不起。”
梦子(快斗身体)挣扎的动作一顿。
“是我错了。”快斗(梦子身体)看着她(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该不经你同意就用你的身体做那种事,更不该……轻率地对待对你来说那么重要的东西。我道歉。”
他的道歉似乎起了一点作用。梦子(快斗身体)不再剧烈挣扎,只是低声啜泣着,别过头不去看他。
快斗稍微松开一点力道,但还是压着她,防止她暴起:“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等我们换回来,我一定想办法补偿你,行不行?”
梦子(快斗身体)抿着嘴,不说话,但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
精疲力尽的两人,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倒在一旁道具堆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然而,快斗(梦子身体)没有注意到的是,梦子(快斗身体)那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隐蔽的、混合着伤心和决绝的光芒。
补偿?
有些东西,是补偿不了的。
黑羽快斗,你等着。
真正的报复,现在才刚刚开始。
贞子,即将上线。
贞子复仇夜与未解的结
临时据点里,狼藉一片。散落的道具、歪倒的桌椅,以及中央两个精疲力尽、姿态狼狈的人,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激烈的“内战”。
快斗(梦子身体)稍微松开了钳制,但仍不敢完全放开身旁的人。梦子(快斗身体)也不再剧烈挣扎,只是偏着头,无声地流泪,用快斗的脸做出伤心欲绝的表情,视觉效果依然极具冲击力。
“喂……别哭了行不行?”快斗(梦子身体)有些笨拙地开口,用梦子的声音安慰人让他觉得十分别扭,“我道歉了还不行吗?要不……你打回来?用我的身体打你自己的脸?虽然感觉有点怪……”
这毫无诚意的安慰显然起了反效果。梦子(快斗身体)猛地转回头,用哭得通红的眼睛狠狠瞪着他:“打你?我怕脏了我的手!黑羽快斗,你根本不明白!那不是简单的亲一下!那是……那是……”她哽咽着,说不下去,那种被轻视、被冒犯的委屈感再次涌上心头。
快斗(梦子身体)看着她(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不耐烦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无奈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软。他叹了口气,彻底松开手,从她身上起来,也顺势将梦子(快斗身体)拉坐起来。
“那你说,要怎么样你才能消气?”他抓了抓头发(梦子的),语气带着认命,“除了让我去死或者永远消失之外。”
梦子(快斗身体)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沉默了很久。就在快斗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她忽然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神却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冰冷的决绝。
“你出去。”她声音沙哑地说。
“什么?”
“我说,你出去。”梦子(快斗身体)重复道,语气不容置疑,“回我家去。现在,立刻。”
快斗(梦子身体)愣住了:“那你呢?”
“我不用你管。”她别开视线,“我想一个人静静。”
快斗皱起眉,觉得这平静之下透着诡异:“不行,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而且你这状态……”
“我说了不用你管!”梦子(快斗身体)突然激动起来,声音拔高,“黑羽快斗!你听不懂吗?!我现在不想看见你!看见你这张用着我的脸假惺惺道歉的脸我就恶心!”
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子,戳得快斗一时语塞。他看着“自己”脸上那混合着憎恶和痛苦的表情,心脏莫名地抽紧了一下。
“……好。”他最终妥协了,站起身,“我走。你自己冷静一下。有事……打电话给我。”虽然不知道她会不会打。
快斗(梦子身体)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酒吧后台。门关上的瞬间,他仿佛听到里面传来极力压抑的、破碎的哭泣声。他站在门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步伐离开。今晚,他需要一个人想想,该怎么收拾这烂摊子。
贞子上线
然而,快斗低估了一个女人(尤其是平时温柔似水的女人)被触及底线后的愤怒和……行动力。
就在他回到梦子家那间奢华却让他窒息的卧室,瘫倒在床上,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时,手机响了。是梦子的号码(现在在他手里)打来的。
他立刻接起:“梦子?你冷静下来了?在哪?我让寺井爷爷去接你……”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诡异的、滋滋啦啦的电流杂音,像是老式电视没有信号时的噪音,中间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女人幽怨的啜泣声。
快斗(梦子身体)的心猛地一沉:“梦子?你怎么了?说话!”
杂音持续了几秒,然后电话被猛地挂断。
快斗立刻回拨过去,却只听到已关机的提示音。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他!梦子那状态,不会想不开吧?!虽然用的是他的身体,但……
他立刻跳起来,冲出卧室,甚至来不及跟露桉解释,只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便不顾身后露桉探究的目光,飞奔出宅邸。
他凭着记忆,一路狂奔回那个地方。用力推开后台的门——
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淡淡的、属于梦子常用的那款香水的味道,以及……地板上似乎有一些凌乱的、沾着灰尘的痕迹?
快斗的心跳得飞快。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那些痕迹……像是有人拖着什么重物走过的样子?方向通向……后面的小巷?
他立刻追了出去。
夜晚的小巷昏暗而寂静,只有远处路灯投来微弱的光。晚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废纸,发出沙沙的声响。
快斗(梦子身体)屏住呼吸,仔细倾听。除了风声,似乎还有……一种极轻微的、拖沓的摩擦声?
他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拐过一个拐角,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汗毛倒竖!
只见昏暗的月光下,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看起来像是用台球厅后台的旧窗帘或桌布临时改的)、黑发垂面、身形扭曲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一步一顿的姿态,缓缓地向前“挪”动!那拖沓的声音,正是它(她?)移动时发出的!
那身影看起来……像极了恐怖片里的贞子!
快斗(梦子身体)的血液瞬间有点发冷。虽然理智告诉他这绝对是梦子的恶作剧,但在这寂静无人的深夜小巷,看到如此逼真的景象,还是让他心里一阵发毛。
“梦子!”他试着喊了一声,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别玩了!这一点都不好笑!”
那“贞子”身影顿住了,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来。
黑发缝隙间,隐约露出一只眼睛——虽然光线昏暗,但快斗认出那是梦子的眼神,只是此刻里面充满了怨毒和……一种疯狂的快意?
“黑……羽……快……斗……”
幽怨、拉长、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声音,从那“贞子”的喉咙里发出——是梦子的声音,但冰冷扭曲得毫无温度。
“还……我……初……吻……”
快斗(梦子身体):“……” 他真是服了这个老六!居然来真的!
看着“贞子”举着惨白的手(可能涂了粉),一步步朝他逼近,嘴里还念念有词地重复着“还我初吻”,快斗只觉得一股荒谬感冲淡了恐惧,甚至有点想笑。
“喂,够了啊。”他无奈地开口,试图上前制止她这幼稚的报复行为,“大半夜的别闹了,小心把真警察引来。”
然而,就在他靠近的瞬间,“贞子”突然加速,猛地朝他扑了过来!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在月光下反射出寒芒——是真刀!
“卧槽!”快斗(梦子身体)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侧身躲闪。虽然梦子的身体灵活性不错,但毕竟不是他原本的身体,动作慢了半拍,袖子被那刀划了一下!
“你还动真格的?!”他也有些恼了,一把抓住“贞子”挥舞道具刀的手腕,用力一拧!
“啊!”梦子(快斗身体)吃痛,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刀脱手落地。但她似乎彻底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另一只手又朝他抓来,嘴里依旧念叨着:“还给我……还给我……”
两人顿时在小巷里扭打在一起。一个穿着女装拼命躲闪制止,一个扮成女鬼疯狂攻击。白色的袍子纠缠着精致的连衣裙,在黑夜里看起来就像一场荒诞诡异的默剧。
快斗(梦子身体)顾忌着怕伤到梦子(也怕伤到自己的身体),不敢用太大力量,一时竟有些制不住发疯的“贞子”。
“你闹够了没有!”他气喘吁吁地低吼,试图用梦子的声音增加威慑力。
“没有!”梦子(快斗身体)尖叫着回应,用快斗的声线发出歇斯底里的声音,“除非你把我的初吻还回来!否则我天天晚上扮鬼吓你!”
就在这混乱的拉扯中,快斗(梦子身体)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一个踉跄,带着死死抓着他的梦子(快斗身体),两人一起朝旁边堆放的废弃纸箱倒去!
扑通!
哗啦——
纸箱被撞塌,两人再次狼狈地滚作一团。
快斗(梦子身体)被压在下面,后脑勺磕了一下,眼冒金星。梦子(快斗身体)趴在他身上,贞子的假发都歪了,露出下面快斗那张气得通红又带着点茫然的脸。
四目相对,鼻尖几乎碰到一起。都能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梦子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还有一丝……血腥味?
快斗(梦子身体)愣了一下,猛地看向梦子(快斗身体)的手——刚才挣扎中,她的手背似乎被旁边的锐利铁皮划了一道口子,正渗出血珠。
“你受伤了!”他脱口而出,也顾不上自己的头晕了。
梦子(快斗身体)也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疼痛感后知后觉地传来。看着那鲜红的血珠,再看看身下“自己”那张写满担忧的脸(虽然顶着她自己的皮囊),一直支撑着她的那股疯狂怒火和委屈,仿佛突然被戳破了一个口子,迅速地泄掉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再次涌了上来,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快斗(梦子身体)的脸上。
“好痛……”她瘪着嘴,用快斗的声线发出带着浓重鼻音的、委屈至极的哭诉,“都怪你……呜呜……都是你的错……”
快斗(梦子身体)看着她(他)哭得像个孩子,心里那点恼火也彻底消失了,只剩下哭笑不得和一丝……清晰的心疼。
“好了好了,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放软了声音,用梦子的手笨拙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背,“先起来,回去给你处理伤口。别再扮鬼了,难看死了。”
他扶着哭哭啼啼的梦子(快斗身体)站起来,替她拍掉身上的灰尘,又把那可笑的贞子假发和破白袍扯掉扔在一旁。
看着“自己”挂彩的手背和哭花的脸,快斗叹了口气,认命地拉起“他”没受伤的手。
“走吧,笨蛋。回去了。”
月光下,穿着凌乱连衣裙的“少女”拉着抽泣不止的“少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昏暗的小巷。
一场闹剧般的复仇,最终以一方挂彩、一方心累告终。
然而,那个被夺走的“初吻”,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复杂情感和隔阂,真的能如此轻易地揭过吗?
身体的伤口或许容易愈合。
但心里的结,却依然紧紧地系着,等待着某个真正解开的时机。
夜色渐深,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又慢慢融入城市的灯火之中。
体检风暴与无声的同盟
贞子复仇夜的闹剧最终以梦子(快斗身体)手背上那道不算深却足够刺眼的伤口告终。快斗(梦子身体)笨拙地(用着梦子那双更适合弹钢琴而非处理伤口的手)替她清洗、上药、包扎,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各自的“家”——一个回到充斥着女仆长无形压力的豪华牢笼,一个回到空荡冷清、只剩魔术道具相伴的公寓。
伤口会愈合,但某些东西似乎彻底改变了。那场荒诞的追逐战像一场高烧,耗尽了所有激烈的情感,只留下疲惫和一种古怪的、心照不宣的尴尬。两人之间的交流变得极少,在学校里甚至刻意避开对方,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触发那晚不堪回首的记忆。
然而,命运(或者说露桉)并没有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时间。
体检通知
几天后的傍晚,快斗(梦子身体)刚结束一场心力交瘁的茶会(被迫参加的),回到房间,就发现露桉已经静立在屋内等候。她手中拿着一份看起来十分正式的文件。
“大小姐,”露桉的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根据家族健康管理协议,您每季度的全面身体检查时间已到。已为您预约了明日下午,在家族安排的私立医院进行。这次检查尤为关键,夫人特意嘱咐,需对您旧伤的恢复情况进行深度评估,并增加一项全面的心理状态筛查。”
嗡——!
快斗(梦子身体)只觉得大脑一阵轰鸣,手里的包差点掉在地上。
全面体检?!深度评估旧伤?!心理筛查?!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他的神经上!普通的体检尚且难以蒙混过关,这种针对性的深度检查,简直是要把他直接送上解剖台!
“露、露桉……”他试图挣扎,声音发干,“我觉得……我最近感觉很好,旧伤也没有不适,能不能……”
“不能,大小姐。”露桉温和却坚决地打断他,“这是夫人的意思,也是为了您的长远健康考虑。明日我会全程陪同您前往。”她的目光落在快斗(梦子身体)微微颤抖的手指上,补充道,“请放心,一切都是最顶级的配置,不会让您感到任何不适。”
不会感到不适?他现在已经快要窒息了!
露桉离开后,快斗(梦子身体)立刻反锁房门,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床边,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梦子的),拨通了那个他此刻唯一能求助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梦子(快斗身体)有些沙哑低沉的声音,似乎情绪也不高。
“体检!明天下午!全面深度检查!旧伤!心理评估!露桉全程盯着!”快斗(梦子身体)语无伦次,几乎是用气音咆哮着将噩耗砸了过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五秒,然后传来一声清晰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完了。”梦子(快斗身体)的声音带着彻底的绝望,“深度检查……他们甚至会扫描旧伤的骨骼愈合纹理……还有心理医生……我妈妈找的心理医生都是顶尖的……我们死定了……”
“不能死!”快斗(梦子身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怪盗的急智在绝境中开始燃烧,“听着!没时间崩溃了!现在是终极紧急预案!”
疯狂特训
接下来的夜晚,成了两人有史以来最疯狂、最密集的“特训”时间。通过手机,一个在豪华卧室,一个在冷清公寓,却进行着同步的、地狱式的灌输和记忆。
“旧伤位置在左侧肋骨下缘,第8、9肋之间,长约3厘米的陈旧性疤痕,深度约0.5厘米,当时缝合了7针。阴雨天或极度疲劳时会有轻微酸胀感,但绝不是尖锐疼痛!”梦子(快斗身体)语速飞快,几乎是喊着说出这些刻在她身体和记忆里的细节。
“收到!酸胀,非锐痛!”快斗(梦子身体)重复着,用笔(梦子的)在纸上飞快记录——虽然字迹歪歪扭扭。
“心理评估!他们可能会问及受伤时的感受!记住!是背叛和冰冷!不是愤怒!是那种……被推入冰窟的感觉!还有后续的恢复期,是孤独和自我封闭!不是坚强!”
“背叛……冰冷……孤独……自我封闭……”快斗努力理解并记忆这些对他而言过于细腻的情感词汇。
“可能会让你画图或者进行联想测试!尽量画温和的东西!花园!小猫!阳光!绝对不要画任何尖锐的、黑暗的、或者像扑克牌、魔术道具之类的东西!”
“明白!画太阳画小花!”快斗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被这些不属于他的信息撑爆了。
“还有生活习惯!体检前8小时禁食禁水!早上起来要先喝半杯温水这个习惯要假装忘了!因为‘身体不适’可能会打乱习惯!” “……”
“过敏史!这个倒是没有。” “……”
“月经周期!上次是……”梦子(快斗身体)说到这个,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极其不自然。
快斗(梦子身体)也僵住了,脸颊发烫:“这、这个也要……”
“可能会问!而且……而且检查很可能包括妇科……”梦子(快斗身体)的声音细若蚊蚋,充满了羞愤和绝望,“你……你绝对……绝对不能让男医生……”
快斗(梦子身体)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当场去世。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杀了我吧……”他呻吟道。
“撑过去!”梦子(快斗身体)在电话那头咬牙道,似乎也在强忍着巨大的羞耻感,“不然我们都得完蛋!记住!如果必须检查……就、就要求女医生!或者让露桉在场!一定!”
这一夜,两人几乎未眠。一个疯狂填鸭,一个拼命记忆,直到天际泛白,声音都变得沙哑。
审判日
次日下午,佐仓家私立医院,VIP楼层。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快斗(梦子身体)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感觉自己像是待宰的羔羊。露桉如同最忠诚的影子,静立在他身侧,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进来进行检查的医生和护士。
检查一项项进行。抽血时,他保持着去看打在手臂上的针(梦子从小身体不好打针习惯了);测量身高体重时,他下意识想挺直背脊(快斗的习惯)又被强行压下;听力视力检查倒是轻松过关……
每一项检查,露桉都会在一旁看似无意地补充几句关于“大小姐”平日习惯的细节,仿佛在帮助医生更好地判断,实则每一句都在进行着无声的验证。快斗精神高度紧绷,努力应对,后背的冷汗几乎没干过。
最可怕的关卡接踵而至。
旧伤深度扫描。冰冷的仪器贴上肌肤,他按照梦子的叮嘱,在医生按压时微微蹙眉,表现出“酸胀”而非“锐痛”。医生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旧伤影像,和露桉低声交流着一些专业术语,表情严肃。快斗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心理评估室。面对那位眼神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女医生,快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他回忆着梦子灌输的那些情感词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受过创伤后有些脆弱但努力坚强的女孩。当被问及受伤感受时,他垂下眼帘,声音放轻:“感觉……很冷……好像被信任的东西……抛弃了……” 女医生若有所思地记录着。联想测试时,他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和一朵小花(尽力了)。女医生看着那幼儿园水平的画,又看了看眼前这位气质高雅的大小姐,表情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最终审判:妇科检查。当护士引导他走向那个检查室时,快斗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他猛地停住脚步,看向露桉,用梦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和无助:“露桉……我……我害怕……你能……陪着我吗?”
露桉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沉默了几秒,才微微颔首:“当然,大小姐。”
最终,在露桉的全程陪同下,快斗(梦子身体)几乎是魂游天外地完成了这项对他而言堪比酷刑的检查。羞耻感、尴尬、以及害怕暴露的恐惧淹没了他。他全程紧闭着眼,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盼着这一切快点结束。
当所有检查终于全部结束时,快斗(梦子身体)几乎虚脱,脸色苍白得像纸,脚步虚浮,需要扶着墙才能站稳。
露桉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胳膊。她的手很稳,温度透过病号服传来。
“辛苦了,大小姐。”她的声音依旧平静,“结果需要一些时间汇总。请您先回休息室等待。”
快斗(梦子身体)被扶到一间安静的休息室沙发上坐下。露桉为他倒了杯温水,然后便静立一旁,不再说话,只是目光偶尔落在他依旧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等待结果的过程比检查本身更加煎熬。
快斗蜷缩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能骗过去吗?那些扫描影像?那些心理测试?露桉到底看出了多少?
不知过了多久,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主治医生拿着厚厚的报告走了进来,表情严肃。
快斗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医生看向露桉,又看了看“虚弱”的大小姐,开口道:“佐仓小姐的总体健康状况良好,旧伤恢复稳定,未见异常活性。只是……”
快斗的呼吸屏住了。
“……有些指标显示近期压力较大,睡眠可能不足,神经系统有些过度紧张。心理评估也显示有轻微的焦虑倾向,但仍在正常调节范围内。建议多休息,放松心情,不必过度忧思。”
医生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没有揭穿?通过了?
快斗(梦子身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让他差点瘫软在沙发上。
露桉送走医生,返回休息室。她走到沙发前,静静地看着如释重负的“大小姐”。
然后,她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她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快斗(梦子身体)额前被冷汗濡湿的碎发拨到耳后。动作自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快斗(梦子身体)猛地一颤,惊讶地抬起头,对上露桉的目光。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探究,有一丝了然,甚至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怜悯的东西?
但那情绪消失得太快,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露桉收回手,恢复了一贯的平静语气,仿佛刚才那个温柔的动作从未发生过。
“看来您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了,大小姐。”她淡淡地说,“我们回去吧。”
回程的车上,两人一路无话。
快斗(梦子身体)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确定露桉一定发现了什么,但她选择了沉默,甚至……似乎还在某种程度上维护了他?
这场体检风暴,看似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但快斗心里清楚,他和梦子之间那根脆弱的弦,已经绷到了极限。而露桉的沉默,更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不知何时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身体的牢笼尚未挣脱,心灵的困境,又添新的迷雾。
红子的启示与绝望的临界
体检的风暴暂时平息,但留下的并非安宁,而是更深的疲惫与不安。露桉那最后的、意味不明的眼神像一根细刺,扎在快斗(梦子身体)的心头,拔不出也忽略不掉。他感觉自己像个在悬崖边跳舞的小丑,每一次旋转都惊险万分,而唯一的观众——那位女仆长——正冷静地等待着看他何时会失足坠落。
梦子(快斗身体)的状态同样糟糕。手背的伤口渐渐愈合,但心里的憋闷和委屈却与日俱增。她用快斗的身体过着一种格格不入的生活,在学校里被孤立、被议论,回到家面对空荡的公寓和一堆她完全不感兴趣的魔术杂志,孤独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那个荒唐的吻带来的羞愤依旧灼烧着她,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对现状的无力,对未来的恐慌。
两人之间的联系几乎断绝了。仿佛那场体检耗尽了最后一丝默契和勇气,也撕开了最后一块遮羞布,让彼此都清晰地看到了对方(也是自己)的狼狈和脆弱,以至于不知该如何再面对。
不速之客
又是一个沉闷的下午,快斗(梦子身体)正对着窗外发呆,思考着如何应对晚餐时露桉可能的新一轮“关怀”,女仆却敲门进来,通报有客来访。
“小泉红子小姐前来拜访大小姐。”
红子?她来做什么?快斗(梦子身体)心里升起一丝警惕。这个魔女总是神神秘秘,而且似乎总能看透人心。在这种时候来访,绝非好事。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下楼来到客厅。
红子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红茶,一身醒目的红色洋装与客厅素雅的风格格格不入。看到“梦子”下来,她血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下午好呀,梦子同学~”她拖长了语调,声音带着独特的魔性魅力,“或者说……我该称呼你为,困在精美鸟笼里的……怪盗先生?”
轰——!
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响!
快斗(梦子身体)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知道了!她怎么知道的?!
露桉正端着茶点走过来,听到这句话,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将点心放在桌上,然后静立一旁,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快斗(梦子身体)强迫自己冷静,挤出一个僵硬的笑:“红子同学……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听不懂……”
“哦?是吗?”红子放下茶杯,站起身,迈着优雅的猫步走近他,绕着他慢慢走了一圈,目光如同扫描仪般上下打量,“灵魂的香气可是不会骗人的哦。如此紊乱、交织、却又彼此排斥……像一杯被胡乱混合的鸡尾酒,真是……有趣又难闻呢。”
她的指尖几乎要碰到快斗(梦子身体)的脸颊,被他猛地侧头躲开。
“你到底想说什么?”快斗(梦子身体)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露桉面前被戳穿,这简直是末日降临!
红子轻笑一声,退回沙发坐下,慵懒地支着下巴:“别紧张~我只是个好奇的旁观者罢了。看着你们两位如此辛苦地扮演对方,实在是……太有娱乐性了。”
她血红的眼眸转向一旁静立的露桉,意有所指地说:“而且,似乎不止我一个人在看戏呢,对吧,女仆长小姐?”
露桉微微躬身,语气平淡无波:“我只是负责照顾大小姐的起居,不明白小泉小姐的意思。”
快斗(梦子身体)的心沉到了谷底。红子看穿了,露桉肯定也早就知道了!她们都在看!看着他和梦子像傻瓜一样挣扎、出丑!
一种巨大的屈辱感和愤怒涌上心头。
“如果你只是来看笑话的,那么现在可以走了。”他咬着牙,用梦子的声音发出逐客令。
“真是无情啊~”红子撇撇嘴,但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个更加神秘的笑容,“我可是好心,来给你们指一条明路的哦。”
明路?
快斗(梦子身体)和一旁的露桉(虽然她表情未变)都竖起了耳朵。
“你们这种情况呢,”红子把玩着自己的红发,“可不是简单的魔法事故或者物理现象。更像是一种……古老的契约诅咒?或者说是某种强烈意念扭曲现实后的反弹?谁知道呢~”她说得轻描淡写。
“说重点!”快斗(梦子身体)急切地打断她。
“重点就是,”红子血红的眼眸锁定他,“外力强行干预很难,而且容易引发更糟糕的后果。比如……灵魂损伤?或者永远卡在某种非人非鬼的状态?”她故意用恐吓的语气说道。
快斗(梦子身体)的脸色更白了。
“那……那要怎么办?”
“等。”红子吐出一个字。
“等?”
“没错。”红子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花园,“这种基于认知错位或强烈情感联结产生的现象,往往有其自愈性。当扭曲的根源被抚平,或者某种‘临界条件’被满足时,魔力自然会消散,灵魂也会各归其位。”
“临界条件?是什么?”快斗(梦子身体)追问。
“这就不一定了~”红子回过头,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或许是极致的坦诚?或许是共同的濒死体验?又或者是……某种情感的终极确认?比如……爱?”她故意拖长了最后一个字的音调,目光暧昧地在快斗(梦子身体)和露桉之间扫过。
快斗(梦子身体):“……” 他感觉脸颊有点发烫(用梦子的脸)。
露桉依旧面无表情,但指尖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当然,”红子耸耸肩,“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时间到了,或者某个特殊的星象位置过去。谁知道呢~”她摆摆手,向门口走去,“总之,耐心等待,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选择。强行干涉,只会自讨苦吃哦~”
走到门口,她忽然又停下,补充道:“对了,如果实在等不及,想试试‘捷径’……可以来找我。不过,魔女的帮助,代价可是很高的哦~比如……你偷来的某颗特别宝石?或者……你的一部分‘快乐’?考虑清楚再来找我吧~拜拜~”
红色的身影如同幻影般消失在门口,只留下淡淡的、令人不安的香气,和一室沉重的寂静。
红子的话像是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却让水底更加浑浊不清。
等?等到什么时候?临界条件又是什么?爱?这太荒谬了!
快斗(梦子身体)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红子看似给出了希望,实则是一条更加渺茫、更不可控的道路。
他看向露桉。露桉也正看着他,目光平静依旧,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复杂的了然?
她果然早就知道了。一直都知道。只是在冷眼旁观,或者……像红子说的,在等待某个时机?
快斗(梦子身体)没有再试图伪装或解释。在已然洞悉一切的人面前,任何表演都显得可笑。他疲惫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上楼,回到那间华丽的卧室,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里。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了他。
另一边,梦子(快斗身体)也从快斗的手机(她终于艰难地学会了基本操作)上收到了快斗(梦子身体)发来的、关于红子到访的简略信息和警告(省略了“爱”的猜测和露桉的反应)。
看着屏幕上“等待”和“临界条件”那几个字,梦子(快斗身体)同样感到了绝望。她蜷缩在快斗公寓冰冷的沙发上,抱着膝盖,感觉自己像被遗弃在茫茫大海中的孤舟,看不到彼岸。
等待。除了等待,他们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比任何具体的困难都更让人窒息。
夜色渐深。
快斗(梦子身体)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繁复的雕花。梦子(快斗身体)窝在沙发里,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
两人在不同的地点,却被同一种巨大的、冰冷的孤独感和绝望所包裹。
身体的牢笼尚未挣脱,心灵的困境又陷入了新的泥沼。
那个所谓的“临界点”,究竟在哪里?
它真的会到来吗?
还是说,他们注定要永远活在这场荒诞的错位之中?
无人回答。
只有月光,冷漠地洒进不同的窗户,照亮两个同样无法入睡的灵魂。
裂痕与微光
红子的“等待”理论像一句虚无的咒语,并未带来希望,反而让绝望变得更加具体——一种被动、无力的具体。快斗(梦子身体)和梦子(快斗身体)陷入了某种僵持的冷战,又或者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休战,各自在错位的躯壳里沉默地煎熬。
然而,转机往往诞生于最不经意的瞬间,并非来自宏大的仪式或魔女的指点,而是源于一次偶然的“窥见”。
旧伤之重
快斗(梦子身体)在梦子的书房里漫无目的地翻找,试图找到更多关于“月光泪滴”或者任何可能与身体互换相关的线索。在一个被塞满旧笔记本和文件的抽屉底层,他的手指触到了一个硬质的、边缘有些磨损的文件夹。
鬼使神差地,他抽出了它。
文件夹的标签上写着简单的日期和地点,正是梦子曾含糊提过的、她在中国遭遇意外的那段时间。
快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翻开了。
里面并不是枯燥的医疗报告,而是一些零散的剪报、照片,还有几页字迹娟秀却透着力道的日记复印件。
剪报是当地新闻的影印件,报道了一场发生在精英中学的“意外”,语焉不详,只提及一名女生受伤。照片是医院拍的,画面中央是年幼许多的梦子,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左肋下缠着厚厚的纱布,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那种脆弱和绝望透过纸面狠狠撞了快斗一下。另一张照片是几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背影,其中一个被用红笔狠狠圈了出来。
真正让他呼吸停滞的是那几页日记。
「X月X日 雨 为什么?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她说羡慕我的生活,我以为只是玩笑。原来是真的……真的可以因为羡慕,就变成恨吗?推开我的那一刻,她眼里只有冰冷的快意……比肋骨断掉还要疼……」
「X月X日 阴 妈妈哭了。爸爸很生气,说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可代价有什么用呢?信任碎掉了,就拼不回来了。这个世界好像突然变得很冷。」
「X月X日 晴 白马同学帮忙找到了监控证据。真相大白了。可我觉得好累。露桉说我要坚强起来。但坚强的下面,是不是永远都会藏着这份害怕?」
「X月X日 大雨 在医院好无聊,好像出去走走,我不想被关在这里,救命,好难受,好想死……」
「X月X日 多云 外公,我去找你好不好?你在那边还好吗?我想去陪你……」
日记本上的字写得歪歪扭扭,还有眼泪沾湿的页面。
…………
字字句句,如同冰冷的针,扎进快斗的眼里,心里。
他从未想过,那个总是优雅得体、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笑容背后竟然藏着如此沉重和冰冷的过去。那不是简单的受伤,而是被信任之人推入深渊的背叛,是对整个世界信任感的崩塌。
他想起自己曾轻佻地动用她的初吻作为“战术”,想起她那次歇斯底里的贞子报复……此刻忽然有了沉重无比的实感。那不仅仅是少女的羞涩,更是对“边界”和“自我”被强行侵犯的、源自最深创伤的恐惧和愤怒!
他一直觉得梦子有些过分敏感和拘谨,甚至有些大小姐的“矫情”。现在他才明白,那层层包裹的优雅与距离感,是她保护自己不再受伤的堡垒。
而他自己,却曾那样轻易地、为了一个可笑的目标,就试图去打破它。
一股强烈的、前所未有的愧疚感和心疼感攫住了他。不是为了眼前的困境,而是为了梦子这个人。他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偷走的不仅仅是一具身体,更是一段沉重的人生和一个受害者小心翼翼维护的世界。
他轻轻合上文件夹,将它放回原处,手指微微颤抖。再抬起头时,他看着镜子里梦子的脸,眼神变得复杂无比。
他轻轻合上文件夹,将它放回原处,手指微微颤抖。再抬起头时,他看着镜子里梦子的脸,眼神变得复杂无比。那不再仅仅是一张需要扮演的、精致却陌生的面具,其下承载的重量和伤痕,此刻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上。
那个下午,快斗(梦子身体)没有再试图寻找任何线索。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书房窗边,看着外面庭院里被精心修剪却毫无生气的玫瑰,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这具身体主人内心深处的荒芜与冰冷。那种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剧痛,远比他经历过的任何物理伤害都要深刻。
晚餐时分,露桉敏锐地察觉到“大小姐”的异常沉默。不是往日那种带着紧张和模仿的文静,而是一种沉浸在自身世界里的、真实的低落。她没有多问,只是掰菜的动作似乎比平时更轻柔了些。
深夜,快斗(梦子身体)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日记里的字句和照片上梦子空洞的眼神在他脑中反复闪现。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轻率地动用她的身体进行危险行动,甚至夺走她的初吻——与那个伤害过她的人,在某种本质上是何其相似:都是无视她个人意志的、粗暴的侵犯。
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感涌上心头。
他猛地坐起身,拿起手机,几乎是冲动地拨通了梦子(快斗身体)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梦子(快斗身体)沙哑而戒备的声音:“……干嘛?” 背景音里似乎有游戏机嘈杂的音效——她大概在用打游戏来麻痹自己。
快斗(梦子身体)张了张嘴,那些愧疚和道歉的话堵在喉咙口,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难道要说“我偷看了你的日记,才知道你原来这么惨,对不起我之前太混蛋了”?
这听起来简直像二次伤害。
“……没事。”他最终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因为情绪低落而显得有些沉闷,“就是……问问你手背的伤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随即语气更加生硬:“死不了。不用你假好心。” 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快斗(梦子身体)苦笑了一下。看,他连道歉都显得如此虚伪和笨拙。
但他并没有因此放弃。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弥补什么的冲动驱使着他。
接下来的几天,快斗(梦子身体)的行为模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依然努力扮演着“佐仓梦子”,但不再是仅仅为了不暴露而进行的机械模仿。他开始真正尝试去“理解”某些行为背后的意义。比如,他会更加留意露桉打理庭院时对花草的呵护,尝试理解梦子对那种井然有序的美的追求;他会忍着别扭,真正去翻阅梦子书架上的文学书籍,而不是只把它们当摆设;他甚至开始留意饮食的细节,不再像完成任务一样吞咽,而是试着去分辨那些他以前觉得寡淡无味的食物中细微的层次感。
这种变化细微却持续着。露桉看在眼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难测,但她依旧保持沉默,只是偶尔会在“大小姐”对着窗外一株新开的兰花微微出神时,默默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花茶。
另一边,梦子(快斗身体)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
她收到了几次来自“佐仓梦子”号码发来的、没头没脑的信息。 「庭院里的蓝色鸢尾开了。」 「今天下午茶的马卡龙甜度好像比上次低了一点。」 「你看过XX写的《XX》吗?第一章的比喻有点意思。」
这些信息与她无关,更像是“她”自己在记录生活。梦子(快斗身体)感到莫名其妙,甚至有些烦躁,觉得快斗是不是又在搞什么新把戏,或者单纯是无聊透顶。她一律以「哦」、「关我屁事」、「没看过」之类的简短冷语回复。
然而,快斗(梦子身体)并未停止这种笨拙的“分享”。他似乎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笨拙地、间接地告诉电话那头的人:你看,我在试着了解你的世界,我没有再胡乱对待它。
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夜。
梦子(快斗身体)因为模仿快斗失败,在篮球场上再次闹了笑话,被几个男生半开玩笑地嘲讽了几句,心情低落到极点。她淋着雨回到快斗的公寓,看着镜子里那张属于快斗的、却写满沮丧和狼狈的脸,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和委屈再次袭来。一向会带伞的梦子,这次没有带伞。
她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盯着“佐仓梦子”的号码,手指悬停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先亮了起来。正是“佐仓梦子”发来的信息。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是在梦子家温暖的室内拍的。窗玻璃上凝结着雨滴,模糊了外面昏暗的天色。窗台上,放着一个白瓷杯,里面冒着温热的气息,旁边是一本摊开的、看到一半的书。整个画面透着一种宁静的、被庇护的温暖。
紧接着,又一条信息跳出来: 「下雨了。你那边……带伞了吗?」
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没什么实际意义。但在这个特定的时刻,在这个她刚被冷雨浇透、感觉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刻,这条信息像一道微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她冰冷的心底。
她看着那张温暖的照片,看着那句笨拙的问候,再想起这几天那些没头没脑的分享……一个荒谬的念头渐渐清晰:那个家伙……难道是在用这种方式……关心她?
他不是在戏弄她,也不是在炫耀。他只是在用他能想到的、最笨的方式,试图告诉她:我看到了你的世界,它或许和我不同,但我在试着靠近,并且……我在这里。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混合着脸上的雨水,滚落下来。
她握着手机,蹲在冰冷空旷的公寓地板上,像个小孩子一样,无声地哭了起来。
但这一次,泪水不再仅仅是因为委屈和愤怒。
里面掺杂了一些别的、更加复杂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哭了很久,直到情绪慢慢平复。
然后,她抬起手,用快斗的袖子胡乱擦了擦脸,手指颤抖着,在手机上敲下一个字。 「嗯。」
发送。
过了几秒,又补充了一条。 「伞坏了。」
几乎是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电话就打了过来。
梦子(快斗身体)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佐仓梦子”的名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两头都没有立刻说话,只有彼此细微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递。
“……你在哪?”最终,快斗(梦子身体)的声音先响了起来,用的是梦子的声线,却褪去了往日的模仿,带着一种陌生的、干涩的沙哑,“给我地址。我去找你。”
梦子(快斗身体)沉默着,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窗外,雨声淅沥。
隔阂的坚冰,似乎在无声的雨夜里,被一道微不可察的裂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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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月光下的换装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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