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萩原研二继续搜身检查着嫌犯身上的物品,伊达航则是举起对讲机开始汇报情况。
警笛声逐渐接近,其他支援的警察也即将赶到,但小巷里的气氛却有些凝滞。
“那小子……”
松田阵平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卷发,目光还盯着千烨界礼消失的方向。
有些恼火,觉得担心,又有些别扭。
他皱眉道:“他到底怎么回事?把自己搞得血淋淋的,嘴还那么臭!”
萩原研二低头,注视着手里刚从逃犯那里缴来的手木仓,金属的冰冷质感像是要渗透进掌心里。
他又想起少年那不断滴血的手腕和苍白却带着冷漠的脸。
“他动作太快了。”
萩原研二低声道,不知道是说给松田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他不是在发泄,小阵平。他踩下去那一下,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彻底废掉对方掏木仓的可能性。”
说着,萩原研二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眸子里带着审视和费解,“而且,他怎么知道这家伙后腰有木仓?我和班长靠那么近,都没察觉到。那家伙冲出来的时候,手可是背在身后的。”
伊达航蹲下来,仔细检查着嫌犯的状况。他回想起少年瞬间爆发出的力量感,已经那声清脆的骨裂声,眉头紧蹙。
“他制服犯人的手段也非常专业,甚至是……狠辣。那绝不是普通人会有的反应力和爆发力,尤其是在他那只手腕还受了伤的情况下。”
“所以呢?”松田阵平抱起胳膊,虽然心里认同好友说的话,但嘴上依旧不饶人,“所以我们就该看着这家伙血流干然后莫名其妙的消失?这家伙可是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可疑’两个字!”
“可疑,和是否需要帮助,是两回事。”伊达航站起身,神情严肃,“作为警察,我们不可能对眼前的伤者视而不见,尤其这个伤者还协助抓捕了嫌犯,虽然方式过激了些。”
伊达航看了一眼地上呻吟着的嫌犯,“先处理现场,把这个送去医院。至于那个孩子……”
萩原研二意会,接话道:“他的伤很重,不可能去普通诊所。我会留意各大医院的就诊记录。”
这不仅他作为警察的职责,也是因为他自己心里没法轻易放下——那孩子简直就是个极端。
极端的脆弱感和危险性,在他一个人身上毫不违和的体现出来。
“啧。”松田阵平砸了下嘴,没再反对。
他虽然看起来暴躁了点,但心里的正义感和责任心不输任何人。
他只是极度讨厌那种失控和无法理解的感觉。
——就像那个少年一样。
支援的警察很快赶到,接手了现场。
伊达航作为主要抓捕人,需要留下做详细笔录,而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因为还有后续任务,先行离开。
坐回自己的车里,松田阵平一边发动自己的引擎,一边没好气的对副驾驶的萩原研二道:“喂,hagi,你刚才怎么不让我揍那小子一顿,他明明就是欠教训。”
萩原研二系好安全带,无奈的笑了笑,“揍他一顿,然后呢?让他的血流得更快一点?小阵平,你明明也看到了,他那个样子……不像是装的。”
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下,猛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进入主道。半晌,他才闷闷的吐出一句。
“……烦死了。”
萩原研二知道幼驯染听进去了,但是嘴上不服软。
有时候,他觉得小阵平和那个孩子有很多方面都很相似,尤其是在说话在这一方面。
他心里失笑,靠在玻璃窗上,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街景,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少年踩断嫌犯手腕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苍白的脸。
这一幕,他总觉得莫名熟悉。
那张脸,那个眼神……以及那头淡金色的、凌乱的发丝……
他确信自己在此之前,只在酒吧那一次见过这个少年。但是……这种强烈的既视感是从何而来?
——似乎在某个被遗忘了的,硝烟弥漫的瞬间,也曾瞥见过这一抹浅淡却无比明亮的色彩。
——淡金与幽蓝色……
萩原研二用力闭了闭眼睛,试图抓住脑海里那股熟悉的念头,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又隐入各种混乱的记忆里,无迹可寻。
“怎么了,hagi?”松田阵平注意到幼驯染的异常沉默,瞥了他一眼。
“没什么。”萩原研二摇摇头,将那份莫名的熟悉感暂时压下,重新挂上惯常的轻松笑容,“只是在想,下次要是再碰到那只小刺猬,得准备好医药包和强力镇静剂才行。”
松田阵平又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他这个说法,将注意力重新投回路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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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马自达内。
波本的车停在了事发街区附近的一个拐角处。他来得稍晚一步,只能远远看到警方拉起的警戒线和忙碌的身影,以及被抬上救护车的嫌犯。
他目光锐利的扫过现场,没有看到除了伊达航之外的其他熟人。
波本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他没有立刻点下去,而是静静的等待了一会。
几分钟后,风见裕也的电话打了进来例行汇报一些较小的公安事物。
等他汇报完后,波本状似随意的提了一句。
“对了,风见。刚才无线电里好像有抓捕行动,就在×××附近,似乎动静不小,你那边有关注吗?有需要我们协助的地方吗?”
电话那头的风见裕也不疑有他,立刻回答道:“降谷先生,已经处理完毕。是搜查一课的伊达航警官在追捕一名持刀逃犯,过程中一名路人见义勇为,协助制服了嫌犯,不过那名路人受了点伤,之后自行离开了。”
“见义勇为?”波本声音带上几分好奇——尽管车内后视镜里,金发青年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他语气随意的问:“什么人?”
“根据伊达警官初步的描述,是一个淡金色长发的男性。具体身份还不清楚,对方拒绝提供信息并迅速离开了现场。”
波本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微微收紧。
淡金色长发。
受伤。
自行离开。
所有的特征都指向同一人。
“我知道了。”波本的语气恢复了平静,“如果后续笔录中有关这位‘见义勇为’好心人更详细的描述,存档后发我一份。”
挂断电话,波本靠在驾驶座上,紫灰色的眼眸微眯。
又是他。
窗外的光影交错,时而分明,时而交融。
波本坐在车内,隐在暗处,轮廓逐渐模糊。
看来,贝尔摩德口中的这只“小鸟”,不仅爪子利,活动范围也比想象中的大得多。
他不再停留,白色马自达驶离街区。
考虑到自己的卧底身份,“波本”的身份肯定是不能用的。
况且,他现在需要一个更直接的方式,去会一会这位名叫“千烨界礼”的先生。
而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是以“安室透”的身份,进行一次正式的、“友好”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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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另一端,一间陈旧公寓里。
破旧公寓的门被“咔哒”一声反锁。
千烨界礼背靠着门板,缓缓滑落在地,他的脸色比在小巷中的更加苍白。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手腕上洇开血色的纱布,眉头厌恶的蹙起。
【你得先处理这个!立刻!马上!】
千烨界礼脖颈上吊坠发出微弱的蓝光,在他脑海中响起一阵电子音。
“吵死了。”千烨界礼皱眉。
他脱掉染血的外套,连同被血染透的纱布一起,随意的扔在脚边。左臂的衣袖被高高卷起,露出手腕上那道狰狞外翻,再次裂开的伤口。
然后从沙发底下的暗格里摸出一个深色玻璃瓶,咬开塞子,将里面黑色的粘稠液体倾倒在自己的伤口上。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草药的苦涩气息。
药物接触伤口,顿时发出了一阵让人牙酸的“滋滋”声,带来一阵短暂的尖锐痛感,千烨界礼面无表情的看着,额角渗出冷汗,但他只是冷静的看着,死死咬住下唇。
剧痛过后,一种清凉麻木的感觉开始蔓延,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止住。
那层暗黑色的凝胶薄膜再次覆盖上去。
血止住了,但伤口看起来依旧狰狞。
千烨界礼扯过绷带,手还因为剧痛有些发抖,但动作却很是熟练的将手臂一层层的包裹起来。
【你疯了!明明伤还没好!你又……】吊坠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那些警察!他们差点就……】
“他们抓不住我。”
千烨界礼的声音沙哑,语气却很平淡,“只是麻烦。”
【麻烦?!三个警察!其中还有一个是搜查一课的!你只管这个叫麻烦?!】吊坠疯狂闪烁,【而且你的手,旧伤叠新伤,这样下去你的手会废掉的!】
“废掉也比落到他们手里强。”
千烨界礼的声音冰冷,对于吊坠的话,他没有丝毫动摇。
他睁开眼,目光没有焦点的落在空气中的一处,“我不是为了他们才动手。”
【但他们……】吊坠的光芒微弱的闪烁了几下,试图辩解,【那个高大的警官,他对你的担心不像假的。那个半长头发的人,眼里有种……真诚。还有那个卷毛,虽然脾气坏,但最终也没有对你动手……】
【他们……和之前那些人,好像不一样?】
千烨界礼扯出一个极其浅淡的笑,但琥珀色的眸子里,却像是被寒冰覆盖,日光无法暖化,死寂的雪白与冰冷一望无际。
这一抹冷笑,藏着寂静无声的嘲讽。
【可是……】吊坠还想再说些什么。
“教训,一次就够了。”他打断吊坠,“‘老师’是一次,出来以后……却是很多次。”
少年微微偏过头,淡金色的长发随之滑落,阴影将他的神情遮掩,将一切都掩盖。
“我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警察廉价的好心。”他的每个字都带着冷意。
“我一个人就可以。也只能够我一个人。”
“完成老师的目标,找回流失的资料……这才是唯一重要的事情。其他的,都是干扰项。”
吊坠的光芒骤然暗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吊坠才轻轻闪烁了一下,换了个话题,【……可是,真的很痛啊。下次……能不能不要这样对自己了?】
千烨界礼没有回答。
他只是走向浴室。
一点点清理掉身上干涸的血迹与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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