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悉长老的厉声要求在大殿中回荡,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与杀意。戢武王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最终落在浑身紧绷、金色竖瞳中交织着困惑与不屈的恶骨身上。沉默片刻,戢武王做出了决定:“将此女押入大牢,严加看管。”
命令简洁而冰冷,没有立刻处死,却也断绝了她此刻的自由。卫兵上前,粗暴地扣住恶骨的手臂。她没有激烈反抗,只是深深看了一眼戢武王,又看了一眼那棵与她产生感应的王树,任由卫兵将她带离大殿,投入阴冷潮湿的牢狱之中。
杀戮碎岛的大牢,弥漫着腐朽和绝望的气息。坚硬的石壁,冰冷的铁栏,无一不在提醒恶骨她再次陷入了困境。她蜷缩在角落,额上的麒麟角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幽光。过往的悲惨与刚刚经历的一切在脑中翻腾,与王树带来的奇异感应形成尖锐对比。我是麒麟,却为何与这厌恶女子的地方产生共鸣?为何追寻真相,换来的仍是囚笼?
就在她沉浸在回忆中不可自拔的时候,牢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一个身影悄然靠近,带着与这牢狱格格不入的清新气息。来者是湘灵,戢武王的妹妹,天性善良烂漫,她对这位被戢武王关押、据说能与王树感应的奇异女子充满了好奇。
“你,就是那个从苦境来的女子吗?”湘灵的声音温柔,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好奇,隔着牢栏望着里面阴影中的恶骨。
恶骨抬起头,金色的竖瞳在昏暗中格外醒目。她看着牢门外那张不谙世事、纯净无瑕的脸庞,与这杀戮碎岛普遍的冷漠面孔截然不同。若是往常,她或许会以尖刺相对,但此刻,内心的混乱和孤独让她卸下了一丝防备。
“……是又如何?”她的声音沙哑。
“他们说你是怪物,说你不祥,”湘灵小声说,却没有害怕,反而更靠近了些,“但我觉得,你看起来很悲伤。”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恶骨坚硬的外壳。悲伤?何止是悲伤,那是被整个世界遗弃、连自身存在都遭到否定的巨大荒芜。在湘灵纯然的目光下,恶骨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断断续续地开始诉说。从幼年被弃、额生恶骨受人白眼,到青楼受辱、力量觉醒,再到追寻真相而来,却遭遇更深的歧视与囚禁。她省略了许多血腥的细节,但那份贯穿一生的痛苦与迷茫,却清晰地传递出来。
湘灵静静地听着,眼中充满了同情与难以置信。她自幼生活在戢武王的庇护下,虽知碎岛轻视女子,却从未亲身经历过如此残酷的命运。
“你不是怪物,”湘灵听完,坚定地摇头,“你只是走了一条很辛苦的路。你想知道自己是誰,这没有错。”
恶骨看着湘灵,这个天真得有些愚蠢的女孩,却在此刻给了她一丝罕见的、不带任何目的的温暖。这份温暖,让她幸福地想要落泪。
“没错与否,现在都已不重要。”恶骨苦涩地说,“你们的长老要处死我,你们的王关押了我。”
“王她……”湘灵迟疑了一下,她深知戢武王身份的特殊与处境的艰难,“她一定有她的考量,我去找她,我去替你求情!你只是想找到真相,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说着,湘灵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纯善的决心。她看了恶骨一眼,转身匆匆离开了牢房。
恶骨心中涌起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希望。这个天真的王女,真的能改变戢武王的决定吗?还是说,这不过是绝望中抓住的又一缕终将熄灭的微光?她重新蜷缩起来,却痴痴地看着湘灵离去的背影。
湘灵离开牢房后,心中满怀着一股近乎天真的热切,径直去寻找戢武王。她在偏殿找到了正在凝神沉思的戢武王,戢武王的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凝重。
“王兄!”湘灵快步上前,语气带着恳求,“我去了大牢,见了那位从苦境来的女子,她叫恶骨。她跟我说了她的经历,她很可怜,她只是想找到自己的来历,她不是坏人,更不是什么妖物!你,你能不能放了她?”
戢武王抬起眼,看着自己善良却不谙世事的妹妹,眼神复杂。她轻轻叹了口气:“湘灵,你太过善良,易受表象蒙蔽。”
“可是,她说的话……”
“吾听到了她的诉说,”戢武王打断她,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但此事并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她能与王树感应,此乃前所未有之异象。图悉长老等人视其为对碎岛根基的威胁,绝非无故放矢。吾身为碎岛之王,需权衡各方,维系稳定。贸然释放她,只会引发更大的动荡,甚至危及吾自身。”
最后一句话,戢武王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深意。她的女子身份是隐藏最深的秘密,任何可能引火烧身的举动都必须谨慎。
湘灵看着她深邃而难以捉摸的眼神,虽然不完全明白其中的政治权衡与身份危机,但她能感觉到戢武王的坚决与那份深藏的顾虑。她知道自己无法改变戢武王的决定,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我,我明白了。”湘灵失落地低下头,默默退出了偏殿。
湘灵再次回到阴暗的牢房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沮丧和歉意。她看着牢内依旧蜷缩着的恶骨,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我,我没能说服王。她说,她说有她的考量,不能放你。”
恶骨抬起头,看着去而复返、一脸歉疚的湘灵。出乎意料的,她心中并没有升起太多的失望或愤怒。或许是因为早已习惯了希望的落空,或许是因为湘灵这份毫无杂质的善意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稀缺的慰藉。
她摇了摇头,金色的竖瞳在昏暗中显得平静了些许:“不怪你。这本就与你无关。”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我这一生,求什么,什么就不来。想要保护,却被抛弃;想要学艺安身,却遭人背叛;想要一个真相,却落入更深的牢笼,习惯了。”
湘灵听着她平淡的语调叙述着如此沉重的话语,心里更难过了。“可是,可是你不该被这样对待,你只是想知道自己是谁。”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恶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或许我生来就不该寻求答案,只该像野草一样,在泥泞里自生自灭。”
“不要这么说!”湘灵急切地抓住牢栏,“一定还有办法的!我还会再想办法的!至少,我不会让其他人欺负你!”她努力想给予一些支撑,哪怕这支撑在现实的铁壁面前显得如此微弱。
恶骨看着湘灵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心中某处坚硬的东西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重新将脸埋入膝盖之间。
湘灵在牢门外站了一会儿,最终带着满心的无奈和不平,默默离去。
牢房再次恢复了死寂。恶骨独自沉浸在黑暗中,湘灵的善意像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泛起的涟漪很快被更大的孤寂吞没。但她知道,在这充满敌意的地方,终究还有一缕微光,曾经试图为她照亮片刻。然而,光无法穿透铁栏,她的前路,依旧是一片迷茫的黑暗,与悬而未决的生死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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