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蓬山静静流淌。黑麒麟,我们或许仍可称她为恶骨,因为那段黑暗经历塑造了她不屈的精神与顽强的意志。她额上的黑角流转着幽邃的光华,人形时是一位神情冷冽、金瞳锐利的黑衣女子,兽形时则是威严而孤独的漆黑瑞兽。
然而,知识的积累与力量的掌控,并未能消融她心中那块由人类恶意冻结的坚冰。女仙们的谆谆教诲,关于仁爱、慈悲、天命,在她听来,总与记忆中的痛苦嘶吼、鄙夷目光形成刺耳的杂音。她无法像其他麒麟那样,怀着纯净的信念去感应、去寻找那个至仁至善的存在。
“选择王,是为了结束世界的混乱,抚平人民的苦难。”蓬山公曾如此说。
“苦难?”她当时只是冷笑,“我曾就是人民中最底层的一个,我所见的王与治理,带来的不过是更有序的压迫。苦境何时因王而安宁过?”
她站在舍身木下,望着那象征麒麟使命的树木,心中没有感应,只有一片空洞的回响。她对人类的怨恨,是如此根深蒂固,几乎成了她存在的一部分。这怨恨保护了她,让她在无数次背叛与伤害中存活下来,如今却成了阻碍她履行天命的枷锁。
直到某一日,她在凝视一面水镜的时候,镜中恍惚映出的不是蓬山的仙景,而是苦境那片纷扰不断、爱恨交织的土地。她看到了破碎的山河,也看到了在其中挣扎求生的渺小众生。苦境,那是她的诞生之地,是她受尽磨难的炼狱,却也是唯一承载了她所有真实情感的地方。那里的恨是真的,但那些零星、微弱、转瞬即逝的温暖,也是真的。
这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的迷惘。
她为何一定要在常世,为一个陌生的世界选择王?
她的根,她的债,她的未了之事,全在苦境。
她找到蓬山公与景麒,金色的竖瞳中不再是挣扎与迷茫,而是一种下定决心的清明与坚定。
“对人类的怀疑与怨恨,非一日可解。强行感应,只怕会引来谬误,甚至灾祸。”恶骨直言不讳道,“我无法在此地,以一颗纯净无垢的麒麟之心去选择王。”
在对方开口劝慰之前,她继续说道:“但麒麟的使命,是平息混乱,引导秩序,抚慰伤痛,对吗?那么,我要回到苦境去。我的根,不在常世,不在蓬山。我的怨恨,我的困惑,我所有痛苦的源头,都在苦境。”
这个决定震惊了蓬山众人。返回苦境?那里法则混乱,妖魔横行,征战不休,绝非麒麟理想的治世之地,甚至可能再次危及她的安全。
“苦境?”景麒微微蹙眉,“那里法则迥异,并非麒麟治理之所,且纷争不断,危机四伏。”
“我知道。”恶骨点头,声音低沉却带着力量,“但那是我来的地方。我在那里承受了无数恶,也偶遇过微小的善。我因人类的恶意而觉醒,或许,我的使命并非去选择一个至善的王,而是直接去面对、去消弭那片土地上的恶与苦。这是我的因果,我的道路。”
恶骨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的天命是选择王,辅佐王,带来安定。但若我连自己的心结都无法解开,连自己的过去都无法面对,又如何能真正承担起引导一国之主的重任?”
她看向远方,眼神锐利。“我要回到苦境。不是去复仇,而是去完成我的历练与修行。我要亲眼再看那片土地,亲身再历那些人心。或许在苦境的纷扰与生死之间,我能找到答案。关于宽恕,关于信任,亦或是,关于我真正应该选择的道路和王。”
“若我能在那里,于尘埃中寻得一丝足以让我信服的仁德之光,那便是我真正的天启。若不能……”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眼神已然表明,那将是另一种决断。
蓬山公凝视她许久,最终缓缓点头:“遵循本心,行你所信之仁政,亦是天命所归。”
景麒亦不再劝阻,只是道:“保重。若有需,常世蓬山,始终是你的后盾。”
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多余的告别。恶骨,曾经的苦境孤女,如今的常世黑麒麟,化作一道漆黑的流光,决然地离开了安宁的蓬山,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片给予她最深伤痛、也埋藏着她最终使命的土地。
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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