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还是去华山吧？纯阳掌教脾气好，让他带我们进九老洞他肯定答应的。”
“不。”
“去少林也行啊，太微君和老和尚关系好，打个招呼让他们带你进达摩洞……”
“我不。”
七月中旬，日暮时分，一道粗哑、一道清朗的声音在荒郊野岭很是突兀。
那道粗哑的声音听起来像乌鸦，仔细一看——还真是乌鸦。
乌鸦举起翅膀扇自己主人的后脑勺，啪啪的，“不是，开口找人帮忙你能死还是咋的？去九老洞达摩洞不比你到处找鬼域来得安全方便？”
拿着罗盘的青年仰头看看刚冒出的星星，也不在意自己的头发被扇乱，倦懒地唔了一声，“华山和少室山离这里太远了，而且我和他们也不熟，还是自己找鬼域吧，又不是不会。”
“好歹九老洞达摩洞更安全啊！你自己去鬼域，就没想过万一出不来咋办？！”乌鸦气得整只鸟都蓬了一大圈，在他肩上跳脚，“凤十五是上辈子救过你还是娶过你？你为了他连自己的命都不管了？”
“你真聒噪。”萧倦之把它从肩上抓下来，五指用力一捏。
嘭——
乌鸦在他掌中化作一团烟雾炸开，很快又在半空中重新凝形。
它盘旋半圈，见萧倦之不听它的，便怒气冲冲地扑向萧倦之身后的高挑男子，左右开弓扇他耳光。
“狐媚子！”乌鸦第五百八十二次骂道。
凤十五毫无反应，仍安静沉默地抱着一把琴，悄无声息地跟随萧倦之，紧闭的双目被坠着碧绿宝石的白纱遮住，白纱上隐隐有银白微光流动，偶尔闪出一段繁复晦涩的符文，肌肤莹白毫无血色，好看却不像真人。
他也确实不是真人。
正月十五那日，离开宗门出来游历的萧倦之误入荒林，被漫山遍野的毒藤困在一处山谷里，本来就因为迷路而心情不好的萧倦之一气之下起了杀阵，一口气屠了整个山谷的毒藤，收殓毒藤下的人类尸骨时，被一缕残魂黏上。
这缕残魂生前应当是抵抗毒藤的修士，死后仍在消耗自身魂力制约毒藤，把毒藤限死在这座山谷里。
萧倦之一时意动，便设阵把残魂养起来，又花了大半身家，动用禁术给残魂凝实身躯，炼制成自己的使役。因为残魂凝形时萧倦之隐约看到他衣带上绣着一个凤字，便叫他凤十五。
凤十五说是使役，但萧倦之并没有彻底抹去他的神志，还想办法温养他残缺的魂魄。
灯灵寒栖——也就是乌鸦，给气得够呛，时而大骂萧倦之胆大包天、什么都敢试，时而絮叨使役有神志易生二心甚至背主，萧倦之被念叨烦了，才又做了一条暗织符文的白纱给凤十五覆在眼上，
那条白纱是保护——护着凤十五的残魂不受外力所伤，也是禁制——禁止凤十五违逆主人，不听命令。
乌鸦这才消停点。
直到它发现萧倦之准备入鬼域，想把凤十五彻底唤醒。
“找到了。”
萧倦之终于停了下来。
他停在一处荒废依旧的村子里，俯身从一处断壁上折了一根茱萸，插在旁边的破败木门的裂缝上，然后推开木门。
嘎吱——
天地忽然沉入黑暗和死寂中，风声、暮光、草木气息都在瞬间消失。
萧倦之往前两步，跨入木门的刹那，光线、人声又忽然回来，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泥土味儿，耳边是嘈杂含糊的说话声，听不真切，只觉得压抑。
他从门内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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