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倦之在哪儿？
他在几十里外的小山坡上慢吞吞地走着。
——以白毛狐狸的形态。
逆天改命的惩罚并没有完全结束，萧倦之从昏迷中醒来时，一身灵力耗空，还被规则强行变成一只毛茸茸的大白狐狸。
萧倦之心态挺好，觉得当狐狸也没什么，毛茸茸的多可爱，还有漂亮的大尾巴，就是有点不方便。
他下意识找他的使役，发现身边没人，往窗外一看，便看见凤十五和文妤在树下说话。
因为灵力耗尽，筋脉枯涸，萧倦之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寻思着凤十五会不会是碍于自己才不和文妤走的？
或许他应该先离开？
于是萧倦之把桌子上的药吃了，恢复了一些灵力后，便把床头魂灯收好，翻出一张传送符，悄然遁走。
可惜的是他现在还太虚弱，遁不出多远。
而且他第一次当狐狸，不太会用四条腿走路，走起来总顺拐。
顺拐狐狸走在低缓的山丘上，爬到顶端，坐在石头上歇口气。
此时刚入夜，天上悬挂的月亮像一牙甜瓜。
狐狸乱七八糟地坐着，仰头望着月亮发了会儿呆，茶金色的耳朵忽然一撇，侧头看向旁边。
不远处，一个提着魂灯的小女孩朝他走来。
小女孩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眼神却很幽深，手里的魂灯很是与众不同，灯杆是条漆黑而完整的手臂枯骨，魂灯也不是常见的灯型，而是一个小人偶，脸上覆着半块残破的笑脸青铜面具，依稀能看见面具下人偶的哭脸，双眼冒着幽幽青光。
从人到灯，都鬼气森森。
萧倦之一愣，“邓师姐？你怎么在这儿？”
来者正是萧倦之的同门师姐，邓灯灯，一个看起来七八岁，实际上比萧倦之还大一百多岁的鬼修。
萧倦之复活凤十五的禁术，也是从她身上学的。
一百多年前，时局混乱，衍天宗因修习的心法《太玄经》有逆生死、改命格的能力，被众多势力虎视眈眈，为了保住门内弟子，老宗主不得不带人撤离中原，远遁边陲大漠，从此避世。
当时仍有一部分弟子留在中原，有的是因为不愿离开故土，有的是想成为宗门留在中原的眼睛。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那些觊觎衍天宗的势力气急败坏之下，居然把他们屠戮殆尽。
邓灯灯因为年纪小，被师兄师姐藏起来，逃过一劫，她试图用禁术把惨死的同门复活，但禁术本身就残缺不全，而她又年纪尚幼，修为不足，复活失败了。
她被反噬成不人不鬼的模样，永远停留在这个年纪，每到月圆之夜还会不受控制地变成一只黑色的血瞳异兽，毫无理智。
而在那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里，她用自己的臂骨和布偶做了一柄魂灯，将惨死同门的魂魄装进魂灯里，带着灯往大漠去。
所幸她找到了衍天宗新址，在老宗主的帮助下，和同门魂魄一起进入幻灵境，成了鬼修。
成为鬼修的邓灯灯日夜复盘着自己失败的禁术，花了几十年时间，终于把禁术补全、改善。
所以后来的萧倦之才成功复活了凤十五。
作为有丰富经验的过来人，邓灯灯一眼便知道萧倦之这是怎么回事，走到他面前，变成一只形似黑色大猫的血瞳异兽，不紧不慢地伸了个懒腰。
“本来是来找我朋友玩的，前几天突然听到天雷的动静，又感觉到有同门的气息，就先过来这边看一眼。”血瞳异兽说道，“你家凤十五活了？”
“嗯，”狐狸点点头，“现在应该叫他凤明之了。他是长歌门的人，已经有人来找他了。”
“他要跟人回长歌门？”
“不知道哎。”
“……”
面面相觑，一黑一白两只毛茸茸在山头沉默地吹着晚风。
风吹得耳朵有点痒，邓灯灯抬起后爪，唰唰唰地蹬耳朵，萧倦之看着看着，无意识地开始模仿，后爪抬起来刚划拉了一下空气，便冷不丁反应过来，默默把后爪放下。
虽然他现在变成了狐狸，但本质上还是人，可不能这么狐里狐气。
邓灯灯当了一百多年的大猫，倒是没什么心理包袱，蹬耳朵蹬舒服了，才继续问道：“凤十五怎么说也是你救活的，现在你被反噬，他就丢下你自己跑了？”
“那倒没有，跑的人其实是我。”萧倦之道，“他说不想跟人回长歌门，但也不想当我的使役，我觉得他应该是当着我的面不好意思直接和人一走了之，所以就先跑了，这样他也好跟人走。”
“那你要不要重新做一个使役？”
萧倦之想了想，叹了一口气，“再说吧，我现在筋脉都枯涸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人形。”
邓灯灯抬起爪爪按在萧倦之脑门上，检查一下他的情况，片刻后收回爪子，“没太大问题，最多一个月就能恢复正常。我是鬼修，没法儿给你疗伤，你自己多吃药。”
“好。”
“吃烧饼吗？”
“吃，谢谢师姐。”
于是邓灯灯从储物袋里掏出两块烧饼，和萧倦之一起吃起来。
萧倦之还不适应自己的狐狸形态，吃烧饼也吃得乱七八糟，蓬松雪白的颈毛上全是烧饼渣渣。
一个烧饼刚吃完，萧倦之正在尝试用狐爪给自己打除尘术，忽然听到邓灯灯啧了一声。
“看来不用我陪你了，”大猫舔舔爪子，“你的使役来了。”
“？”
狐狸诧异地抬起头，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师姐嗖地跑了，瞬间不见踪影。
下一瞬，一道人影便将他笼罩。
凤十五单膝半跪在狐狸面前，伸出的手犹豫地停在半空，五指缓缓握紧。
“我们，回去吧，”他低声地恳求，“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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