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安这一日天亮出门,打听了宛城的方向就不管那些村民欲言又止的神色,马车一辆继续赶路。
然后,刚出秀水镇。
苏长安就听到了一群呜呜咽咽,在路上寻路走着的妙龄少女。其实说是一群,也不算多。六个人。
有一个人就是秀水镇的,抹着泪,瑟瑟发抖着就睁大眼睛找着自己家门前的路往回走,但更多的少女是从邻村或者更远的地方被绑来的。胆子大一些的,一直跟身边熟悉这块儿地方的人打听。
叶鼎之掀开车帘,皱了皱眉头,他见过这样的事情多一些,这样的场景,很真实的对应上他记忆里的很多场景。
“这不是遭灾的,就是逃难的。”
马车速度放慢了些。
“我……我们几个都是被青刀帮掳去的。”流着泪的清秀姑娘急切的回握住了苏长安的手。
苏长安安抚她:“别急别急。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慢慢说。又是怎么到了这儿的?”
那清秀姑娘愤愤不已:“是,是那青刀帮,听说是前几天被人给剿了。奥,是!是一个姑娘。听说是那位紫衣姑娘把他们寨子给烧了,又打杀了一通。然后他们剩下的还剩下二十多个人……他们……他们……”
旁边一个散着头发的姑娘连忙接话:“他们为了报仇,说要在这边抢几个姑娘,还在掳人的地方大张旗鼓的留下信来。”
有人反驳:“不是大张旗鼓。是悄悄的。”
“不是悄悄的。我那边就是直接上手掳人的!!”
“我是感觉掳我的那几个人不敢闹大。”有人争吵了起来。
那个清秀的姑娘感觉话题有点歪,下意识想要拉回来:“他们掳人的人不同,风格也不同吧。反正说要等那个姑娘上门。摆个什么,什么鸿门宴的!”
几个人七拼八凑的,终于把她们都被绑去面前那破庙,后来紫衣姑娘很快就打来,然后把那些贼匪都打倒一地,把她们放出来的事情说完了。然后显而易见的对那位救人的紫衣姑娘有着涛涛敬仰之情,赞不绝口。
苏长安用手帮忙梳理梳理她们的头发,又拿了镜子跟梳子给她们打理一下。询问她们打算怎么办?都是哪里人?这里的贼匪又是怎么回事?
几个姑娘原本商量着先跟着那个秀水镇的姑娘先去镇子上歇一下,然后打听回去的路。大家这几个村子虽然有的隔得远,也有些不通亲的。但只要能到周围就能找着路回去。也算是大概都熟。
那个秀水镇的就是那个长相清秀的姑娘,她叫李秀。其余五个分别是周四儿、王珠儿、高月、邱红、贾珊珊。
只要不遇上这些贼匪,大家从这个村到那个村,都是怎么都能走回去。但贼匪其实也不怎么会把周围村子得罪太狠,而且他们主要都是盘踞在前往宛城的官道上的。根据这几个姑娘诉说,苏长安听明白这宛城前盘踞的贼匪并不止青刀帮一股,都是指着那些需要进城或者过路的人宰的。
所以,苏长安轻易就想到了为什么村子会有很多人一直提宛城,但并不会透漏只言片语说宛城前有贼匪的。应该这就是他们与贼匪勉强相安的界限。
诉说一番,苏长安肯定着她们的想法。帮她们捋了捋后续的思路。
几位姑娘情绪也都渐渐稳定下来了。苏长安没有提帮忙,她们几个也没有提求助。咬着牙心中有着一股劲儿,也明明白白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苏长安望着她们往前走的身影,站了一会儿。
叶鼎之看着一段小插曲,没放在心上。但看苏长安的样子,他以为苏长安这样心软的人,会仗义疏财,二话不说就分些钱给她们。他把这话跟苏长安说了。
苏长安目光看向那边,多看了一会儿。
“她们不需要求救了,也没提求救。我想过可以给她们一人几文钱傍身,也想过跟她们返回秀水镇,让她们吃上一顿饱饭,再万无一失的给她们备上干粮和水。”
“我们出的起。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叶鼎之说道。
“是的。”苏长安点了点,这的确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但我更希望她们自救。自救自己出困境。她们面前的路已经没有危险了。唯一挡在她们面前的就是从未尝试和恐惧。当她们一步一步踏上路途,然后走完这一段的时候,她们会感觉到无尽的勇气。有着克服难关的勇气。也许以后再遇到困境的时候就会再少一点阻挡。”
“我亲自有过这样的经历。被人救后下一次还会恐惧,还会不敢上去,但一步步自救后,那就会化作自己的成功,化作自己面向困难、面向世界的勇气。让人能真真看清那个让自己恐惧的事情,到底有几斤几两。”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没有危险。
叶鼎之感慨的叹了一声:“原来如此啊!之前从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道理。”
他思索了起来,“那么,我们到底能做什么呢?”他兴奋起来,索性出主意道,“要不就把那些马贼匪徒的正好清理杀了吧?也算是在保证这些百姓的安全。”
忽然又有人来了。那个小女孩跌跌撞撞的从破庙跑出来,恐惧的摸着自己的脖子,然后不断的向后看。
苏长安看见她就是昨天那个小女孩,哎了一声,就见人已经跑到了她面前,然后睁大了眼睛,由跑变走,慢慢向她走了过来。
破庙。
玥卿把那小女孩放走之后,就见不知道从哪儿又出现了一个打扮朴素的人,正是那之前在庙里率先开口,又不断引导着众人对话的年轻人。同时也是那位出谋划策的魂官飞离。
这些青刀帮的人一系列反应,都是飞离暗中引导和推动的。他们提前了很多天过来。让玥卿随手挑了一个匪寨灭了,然后自己三言两语鼓动着那些散落在外的鱼虾演一出戏。
“真的放走那个小姑娘吗?”
飞离幽幽叹了口气:“我的小姐啊,可别忘了你的人设。”
“放了那小姑娘,不是会出去宣扬吗?”玥卿不理解。
飞离摇了摇头:“一个过于完美的人路过他们的世界,与他们频频产生交集。哪怕是再巧合不过的巧合,苏长安那种很有谋士思维的人也都会防备的。倒不如适当露出一些破绽来。”
“破绽?”玥卿不理解。
“一个小女孩,也就跟你见了一面。她跑出去会怎么说?说你要杀她?不。她会说那个紫衣姐姐掐她脖子,说那个紫衣姐姐救了很多人。你又没做其他什么。救人在先,就算她这么说了。你也最多从心怀侠义的女侠,变成稍微有些恶趣味,性情不羁的女侠而已。”飞离轻轻笑了起来。
话落,飞离轻轻警告她。
“别轻易杀人。”
“呵~”玥卿冷笑一声,转身飞掠远去。却也的确把飞离的话听了进去。
飞离也赶紧离开了这里。
马车上。
苏长安笑盈盈的带着小女孩坐在了她旁边。
小女孩戒备着,每一句话都说的很克制。
“我要去宛城寻亲。你们真的愿意带我一起去?”
她目光看了看苏长安,又往好看的叶鼎之和苏暮雨那边看了看。
“放心吧。我们就是去宛城的。正好昨天也听着你说要去宛城。捎你一程也没什么。”苏长安笑着说,她撑着下巴看向另外两人,“不信你问他们。”
叶鼎之当即点点头:“是啊!”
苏暮雨也好脾气的点了点头:“是的。”
“你们是什么关系啊?”小女孩眨眨眼睛,咽了一口口水。
苏长安指着苏暮雨大大方方的说:“这是我兄长。”
又指着叶鼎之。
“这个是我朋友。”
苏长安笑着看向这个小女孩,总感觉这个小女孩很对她胃口。谨慎,敏感,惧怕着外界的伤害,却想要掌握着一点主动权。
不是只会哭的小孩,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团天真的小孩,不是遇到问题天就塌了的小孩,不是吃不了一点苦娇气的小孩。她有点欣赏这个小孩,然后试探性的引导着这小孩自己掌控着对话的主动权。
小女孩一五一十的问过之后,把差不多能想到、合适问出口的问题都问了。苏长安一一解答,然后才听起小女孩投桃报李一般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小女孩,本名风兰。今年六岁。令人有些没想到的是,她说她是秀水镇旁边往西苗寨的。但苗寨向来封闭,不与外人见面,所以提起的人也很少。
“姐姐们时常摆弄药材毒草,偶尔与外人交易。往常都没什么的,但唯独这一次,去宛城与人交易的时候过了好久好久都没回来有很多人出去找。我就跟其他剩下的姨姨叔叔们一直等,等到天下雪了,寨子里人却一个个磨起了刀。”
“我问他们大家要做什么?琦姨姨摸着我的头,说我不用知道,只让阿花姐姐带我走。我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但没有人肯定我的想法,也没有人告诉我真相。后来我跟阿花姐姐回去,发现寨子里的人都死了。阿花姐姐把我藏起来,说她要去宛城看看。她说她看完路回来,就把我一起带去宛城。”
风兰的呼吸有些急促,她两只小手攥紧了。眼中浮现出仇恨的光芒。
苏长安瞬间猜到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你的阿花姐姐遇到了盘踞拦路的青刀帮?”
“阿花姐姐被青刀帮的人杀死了!”
风兰的话几乎跟苏长安一起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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