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征战
布鲁格勒议事大厅,圣斗士与冰战士齐聚一堂,虽有大人物坐在台上,但人实在太多了,挨挨挤挤,禁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那是教皇吗?坐在撒加大人旁边,戴铁面具的。”“听说是已故前教皇的高徒呢。”
“教皇好小,撒加大人挡住了,看不清楚。”“别伸脖子踮脚尖,没礼貌!”
新教皇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高大,并排而坐矮了撒加一个头,并且斯斯文文一言不发,像旁听会议的嘉宾。与之相对,撒加就很高调,训话声在 议事厅回荡,安排战事井井有条,说到激动处,整个人几乎扑到地图上去。
眼下局势由不得撒加不着急上火。史昂的离世如同镇妖塔垮了,曾经臣服的势力开始动摇,寻找机会,试图在混乱中多捞些好处。北极圈一度摁下去的战事死灰复燃,撒加很清楚,希露达在挣扎,试图破局,一旦被她获得一丁点儿胜利,哪怕是局部的,暂时的,都会成为撕裂圣域权威的契机,其他人看到希望便会明里暗里支持她,甚至集结成反圣域同盟。他必须击垮她,迅速地,彻底地,以儆效尤。
穆当然也深知这一点,表现出十足的支持,只听撒加说道:“去年这个时候,圣域接到一封求助信,布鲁格勒发过来的。”撒加举起信件,“一年了,整整一年时间,地球绕太阳转了一圈,军团驻扎在布鲁格勒,吃吃喝喝,耗费粮饷,连个堡垒都守不住,你们干什么吃的?!”
众人均想:你擅离职守堡垒才丢的,怪我们咯。
“前教皇逝世,我回了一趟雅典,短短数日工夫连丢三座堡垒。怎么,你们一辈子都在训练,为上战场做准备,其实连神斗士这种杂牌军都打不过吗?”
众人又想:你去希腊奔丧,当天就回来了,然后不知又去了哪里,听说在圣域举行大典,给小教皇当教父,岂止走了一个月啊,何曾把堡垒放在心上……
“当然,”撒加话锋一转,“也不能全怪你们。半年内发生了太多事情,前教皇去世,猎户座叛乱,我考虑过将圣斗士撤回希腊,放弃布鲁格勒,割让堡垒,向仙宫求和。以后你们千万不要走进北极圈,更别穿圣衣,被人看见了丢脸。”
迪斯马斯克想辩解两句,挨了阿布罗狄重重一脚,疼痛神经发出警报,时机不当的话语化作两声哼唧,最终消弭于无形。撒加居高临下,底下的动静一清二楚,他咳嗽两声,装作没看到,继续高谈阔论。
“现在好了,教皇亲临战场,我也返回了前线,一切条件成熟,我们 有理由输吗?你们扪心自问,一辈子的训练,是打不过,还是不敢打?!”
脚痛稍减,迪斯马斯克不失时机地为大哥助威:“你们这些人,平时 一个个好勇斗狠,打的都是自己人,所谓‘内战内行,外战外行’。这次 再打败仗干脆别回希腊,各自散了,去当雇佣兵,或者去瓦拉哈尔充实 希露达的后宫。伺候女王是份美差,女王一高兴也许就奖励你们做个神 斗士,但也考验实力,没有过人的‘长处’,怕是讨不到两姐妹的欢心。”
“你,你,还有那边的,严肃一点儿,不许笑!”撒加命令全体肃静,却还是有人沉不住气,面部肌肉抽动。
穆不理解这话哪里好笑,字面意思都没问题,料想是有“内涵”,恐怕还有些下流。可是撒加手下的人就吃这套,与他们交流,太正经了反而没用。
“城墙底下,暖和的窝里是没有胜利与荣誉的。拿出你们平时吹牛的劲头痛痛快快打一仗,揍对面的小白脸,夺回我们的堡垒,把奥丁的女人赶回天上去。”
“对,送他们回老家!”
“把天上的女人赶回老家,归还我们的堡垒!”
穆听过仙宫的传说。据说奥丁的英灵殿位于至高天重重云朵之上。神王觊觎大地,降下一片云覆盖温暖土地,又命女武神下凡,引导极地的边民修筑神祭坛,附近的人们前来聚居,便形成了现在的仙宫,也叫瓦拉哈尔,有地热和温泉,是极寒之地的庇护所。
布鲁格勒的来历则不同。神话时代,雅典娜与波塞冬争夺大地,雅典 娜在北冰洋战胜并封印了波塞冬,留下圣斗士看守封印。这些人没有回到 圣域,他们自称“冰战士”,修筑了布鲁格勒城塞,成为圣域的附属势力。时间久了,封印失效,波塞冬重获自由,早已不在北极圈,城塞却保留下 来,世代相传。
两座城池挨得近,各奉一尊神明,友好的时候互通商贸,甚至通婚,更多时间则在持续不断的边界摩擦中打来打去。有时候布鲁格勒占上风,有时候仙宫胜一筹,循环往复,谁都无法彻底征服对方。漫长的较量中,他们在领地之间筑起七座堡垒,按北斗七星的形状分布,一来拱卫城市,监视敌情;二来当作驿站,可以屯兵。
和平时期,以天权堡为界,仙宫在北,布鲁格勒在南,谁也不能逾越;战时双方在堡垒之间打来打去,极少有谁能突破缓冲地带,兵临城下。
现在仙宫就几乎攻到布鲁格勒城下了,在撒加看来,是极大的耻辱,蕞尔小国居然欺到他头上跳舞,反了天了,必须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他们非要挑起战争,那便打吧。”撒加义正辞严,“圣域从不行使霸权,也不会为人所欺。”
穆无条件支持撒加的决议,并献上祝福,至此,撒加才松了一口气。在北境,别看穆是个光杆司令,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倘若他装腔作势横插一只手,当众质疑自己的决策,那么在把教皇捆起来送回希腊以前都别指望能打胜仗。
之后的各项布置,包括战术战法、人员安排,均由撒加一手敲定,穆甘 愿作为背景,或者说一尊雕塑,以此展现坚固的信任。隔着三重冠的阴影,他确实像雕塑一般,缺乏存在感,听着撒加呼唤圣斗士的名字,安坐不动。
“修罗带一队冲锋,绕道天权堡,米斯狄、摩西斯、亚迪里安随行。”
“在下领命!”
“德里密、亚鲁哥路、加比拉,随我中走路,封锁玉衡堡,截断他们的联系。”
“遵命,辅座大人!”
“迪斯马斯克殿后,攻开阳堡,达狄、迪奥、史里乌随行。”“谨遵指令!”
“卡妙守瑶光堡,防止神斗士偷袭,亚路杰狄、巴别、基米安随行。”“属下领命!”
“阿布罗狄负责布鲁格勒城防,保护教皇,支援前线,有疑问吗?”“完全没有,请辅座大人放心。”
被叫到名字的圣斗士纷纷领命,大厅里跪倒一片。穆默默注视,不少圣斗士都是陌生面孔,也有见过的,比如迪斯马斯克、阿布罗狄、修罗,还有一位黄金圣斗士是……
穆是第一次见到卡妙,从圣衣造型推测出他是水瓶座圣斗士。史昂逝世的时候北方边境吃紧,卡妙负责西伯利亚地区的防务脱不开身,因此二人无缘得见。仔细打量,这人和修罗颇有些相似,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子,眉宇间罩着一层寒气。
战事布置完毕,圣斗士们离开议事厅各自去做战前准备,撒加军团的核心成员留下来继续研讨后续事宜。这个圣域战斗力顶尖的军团兼具高效率与实战经验,主要成员都是黑手党。别小看黑手党,穆暗自思忖,凝聚力是他们强大的根源。其他黄金圣斗士单打独斗也不差,但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
迪斯使了个眼色,征求撒加意见:要不要避开穆?撒加表示没关系。尽管如此,迪斯还是咽了口唾沫。那个在布拉格因为自己而被追杀了一夜的教皇难保不会记仇,该防着点儿才是,无奈大哥惯着他呀……
“迪斯,有什么事情赶紧说。”撒加皱眉道。
“唔,是这样的,”迪斯马斯克不得不回答,“我把加隆从罗马尼亚带回来的吸血鬼血液比照‘Queen’的样品进行了检验,得出结论:两件样本组分基本相同,对人类有强烈的致幻作用,可活化脏器,类似兴奋剂。深入研究,也许能找出萨莱茵的弱点。”
“嗯,”撒加点头,“干得不错。吩咐下去,这条线索查到底,追加研究经费,实验室优先匹配,提升保密等级。”
穆心想:他要找萨莱茵的麻烦果然不是随便说说……
迪斯汇报完毕,接下来是卡妙。水瓶座修行地在西伯利亚,拥有的资源与人脉对此战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只听卡妙说:“辅座上次吩咐的事情我已经谈妥,安德烈亚斯愿意合作。今晚一役,我们和他前后夹击,安德烈亚斯从仙宫出兵,我们从布鲁格勒发动进攻,将希露达的神斗士驱至天权堡垒,在那里一举歼灭。”
穆咳了一声,人们全神贯注于战术和地图,对此毫无察觉。
“我想问……”
穆尝试开口,被撒加的大嗓门掩盖过去。
穆揉搓手指,待了好一会儿,忽然提高音量:“抱歉打断你们!”
“教皇大人有话要说。”阿布罗狄微微一笑。
穆连忙说:“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各位。”
“你是教皇,随便问。”撒加回道。与此同时,众目睽睽,看向穆。
“幽灵圣斗士,南十字座的克莱斯特捉到了吗?”穆问,“猎户座渣加的叛党全部落网,只剩这一位在逃。我派人追捕,至今没有消息,只知道他最后一次现身是在布鲁格勒。”
“教皇放心,我也在找他,谅他也没本事逃到天涯海角!”迪斯马斯克在幽灵圣斗士身上栽了大跟斗,提起他们就火大。
“紫龙也在世界各地通缉此人,以你们的能耐和两大帮派的号召力,大半个地球都不会有此人的容身之处。他自然不会躲在太平洋的滚滚波涛之下,纳米布沙漠又太热,我猜他要么在南极,要么在北极。克莱斯特是冰系战士,不惧严寒,但南极太荒芜了,三餐只能吃企鹅刺身,我猜他过不了那么苦的日子。他大概率藏在北极,也许换了个身份。”
“是,教皇提醒得好,那王八蛋很可能潜逃到仙宫了,等攻下堡垒,我一定严加搜查。”提到克莱斯特,迪斯马斯克禁不住咒骂。
穆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卡妙提议的合作对象撒加没有否决,显然是一早计划好的,穆不了解原委,便不多加置喙。
讨论一直持续到傍晚,穆坐着,不怎么参与,也不说要走,直到会议彻底结束。撒加宣布散会,人们陆续离开,迪斯马斯克意犹未尽,刚伸出手指想补充点儿什么,就被阿布罗狄拽离了现场。过了好一会儿,遥遥传来二人在走廊上的争辩。
“你干吗拉我?我还有事呢……”
“帮派的事说完了,打仗的事也说完了,能有什么要紧?两位大人交流感情,你个螃蟹大功率灯泡在中间亮着,不怕惹人家不开心?”
城塞隔音效果不好,穆和撒加同时愣住了。撒加讲了一下午话,口干舌燥,当只剩下最后一名听众的时候,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会议之前还有一段插曲,是关于布鲁格勒的住宿问题。三年前,彼得领主携夫人孩子挪出城堡搬往真理花园,空出来的居室一直是撒加在住。那个位置正好位于城塞中央,一眼能望到离城塞最近的堡垒,距离议事厅近,传令方便。
人人都说教皇和辅座是情侣,他俩又不澄清,阿布罗狄作为总管,顺理成章将两人安置在一起,然而两位当事人并不乐意……
“不愿意吗?这可难办了……”
阿布罗狄带穆到门口,介绍居住方案,被穆一口否决。穆不挑住处,但在东望镇,撒加对“同居”表现出强烈抗拒,宁可住没有门的房间,穆体谅他的难处,要求与辅座分房睡,阿布罗狄露出为难的神情。
“房间紧吗?”穆不明白,一路走来,偌大的城堡未见几个人影,会缺睡觉的地方?
“房间倒是有,可你是教皇啊,不能和士兵住在一起。如果是撒加住主殿,你住兵营,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就算你不在意,也要考虑舆情。关于双子座撒加野心勃勃的谣言从来没有断过,他是不是叛逆,教皇心里清楚,不该放任无端猜测的言论横行。”
穆想想也是。虽然有约在先,找到艾俄洛斯就把教皇之位让给撒加,但撒加现在还是辅座,教皇的权威是圣域之本,让撒加越过自己虽然没什么,但是传出去了影响不好。
“好吧,战争时期不讲究了,我就在这里住下。彼得领主的卧室空间开阔,还有附带房间,挺好的。教皇宫也是类似结构,我和撒加各住一边,互不干扰。让他像在圣域一样住我边上吧,隔着墙呢,如果再有意见,请他自行解决。”
穆和阿布罗狄议论撒加的时候,撒加正在议事厅查看军报,忙得不可开交。
“阿嚏——”他揉搓鼻子,心想,难道有人说我坏话?
就这样,穆搬进了领主的房间,放下行李作为标记占据了床上一小块位置。撒加也是个死脑筋,听闻此事强作镇定:“我在那儿住了三年,指挥作战,处理公务,我不搬。他要住进去就住吧,大不了挤一点儿,反正隔着墙壁,我不在乎。”
“你们啊……”阿布罗狄无语凝噎。
人们口耳相传的教皇与辅座的恋情离不开“潜规则”三个字。阿布罗狄承认,他起初也是这样认为,只是搞不清谁潜谁。与穆相处之后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如果说他们是恋人,这恋爱谈得跟两坨仙人掌似的,互相刺,旁人看着都急。
在东望镇死气活赖要分开坚决不肯同室而眠的两人,经历磕磕碰碰又住到同一个屋檐下,应了穆对撒加“矫情”两字的评价。这口气撑得多累只有撒加自己知道,但要他放弃原则降低居住标准是万万不能的。
会议结束了,撒加想起一会儿要跟穆回寝殿,略显尴尬,穆却表现得落落大方:“既然决定出战,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吃过饭咱们回去休息一下,我给你检修圣衣。”
“啊?”
撒加这才想起,穆是圣域唯一会修圣衣的人,带上前线很有必要。前些日子忙着计较他身上的教皇法衣,倒把此人的本职工作给忘了。
“唔,好吧。”
城塞中,战前准备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士兵来来往往,忙着手头的事务。有人看见教皇和辅座牵着手在城墙上漫步,冷风灌颈,还有闲情欣赏落日的余晖。有没有牵手其实看得不甚真切,但是二人距离过近,人们觉得他们牵了就是牵了。
事实上他们确实上了城墙,遥望最后一座没有失守但岌岌可危的堡垒。堡垒上人影穿梭,卡妙带着一众白银圣斗士正在布置防御工事。
撒加首先开口:“刚才在议事厅你的话没说完,这里没有别人,不用藏着掖着。”
“其实我想等这一仗打完了再同你商量,因为你已经有一套完备的方案,不便改动,这时说出来也没有意义。”
“你说。”
城墙外,一道残阳正在沉入地平线,为撒加和穆的头发镀上一层幽暗的金色。他们是非常漂亮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在旁人看来恍若神仙。
穆对撒加说:“我听说过安德烈亚斯其人,米罗告诉我的。他本是一名御医,服侍于宫闱,短短数年时间,竟能踩着希露达的肩膀跃上政治舞台,挺不简单。刚才听你们商议,这人似乎背弃了旧主,如此反复善变,不是结盟的理想对象。”
“谁要和他结盟?”撒加反问,“我不信任他,也不打算相信仙宫任何一个人,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希露达先对我们出手,圣域很多年没打过硬仗了,作战经验相当有限。我们想赢,有人愿意帮忙,利益一致,我才考虑合作,不管他是谁。”
穆浅浅地笑了。
“我和你想法差不多,管他什么人,能帮忙打胜这场战役就行,反正 我们也不会在此久居。仙宫那地方,没有石油没有矿,不仅鸡肋,还是一 块冰冻鸡肋,吃不下,硌牙,就算打下来也没人愿意镇守。就算能派人镇 守,时间久了,隔圣域十万八千里,形成独立政权只是时间问题。不如利 用女王和御医的矛盾,打一个捧一个,以最少的付出获得最大的收益。”
“没错,我们要的是臣服,不是侵占,所以你有什么高见?难道我的方案不够完善?”
“噢,撒加,”穆回答,“你的构思很好,我们想到一处了,但我倾向于扶植希露达为代理人。她是女王,出身名门,管理仙宫名正言顺。”在撒加疑惑的注视下,穆解释,“是的,我知道,希露达年轻,头脑简单,她轻佻,好战,不断挑战圣域的底线,置仙宫于危险的境地,但……换个角度思考,对我们并非全无好处,有得必有失。”
撒加毫不犹豫地反驳:“教皇想要一个傻子做代理人,便于掌控,这想法没错,可是很遗憾,希露达并不符合要求。她是一个愚蠢的,行走的火药桶,只会不断爆炸,直至粉身碎骨。安德烈亚斯就是她亲手为自己搓的上吊绳,恕我直言,仙宫的内忧外患全是她一手制造,以她的执政风格,不重用御医也会重用御厨,走了厨子还会有侍卫或者司机擅权夺位,她就是块没有主心骨的烂泥。”
“人嘛,总是会成长的,”穆劝说道,“等她跟安德烈亚斯斗累了,被打 痛了,我们再施以援手,帮她收拾叛徒,她会感恩戴德,并向圣域臣服。”
撒加一声冷哼:“我可不那么认为!到目前为止,对圣域无礼的只有希露达,单靠施恩,有些娇气的小公主永远学不到教训。安德烈亚斯是平民出身,清楚自己的定位,会比女王更懂得珍惜圣域的恩惠。”
“可是他僭越啊……”
此言一出,撒加变了脸色,冷冷地说:“我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言下之意,你是正统,是教皇,是史昂的传人,和希露达同病相怜,身边有个独断专行的男人;我和安德烈亚斯一样不识抬举,居心叵测。
穆见他理解偏差,连忙转移话题:“我只是提出建议,并不一定正确。今晚就要开打了,一切依你的计划。仙宫内政藏着隐情,逃过去的幽灵圣 斗士克莱斯特,你猜他是女王的人还是御医的人?”
“都不是!”撒加闷闷不乐,口气也不友善,“幽灵圣斗士是圣域的叛徒,丧家之犬,谁给一根骨头就舔谁的脚趾,他躲在仙宫说明不了什么。安德烈亚是卡妙推荐的,有他担保,这桩交易万无一失,比起出身正统,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手下。”
穆叹了口气,说道:“你相信就行,不过我有我的担忧。安德烈亚斯本质和渣加一样,都是小人得志,我怕他蛇鼠两端,表面合作背地害你。但是既然做了决定,是好是坏总要试试。你以大局为重,筹备这场战争穷尽了心血,我们都不是神,看不到结局,凡事但求尽力。”
听到这番话,憋在撒加心头那股气顺了一些,眉头稍微舒缓。
“安心吧,教皇大人。安德烈亚斯小小医生,北欧弹丸之地,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我不知道,只是一种预感……”
“你的预感一向不准,还说能找到艾俄洛斯,结果连他弟弟也弄丢了。”撒加开起玩笑,算是放下之前的芥蒂。
穆最怕他闹情绪,犯起浑来不讲道理。撒加抗拒与希露达结盟还有一个原因,穆知道,但没有说破。希露达是东正教大牧首多路巴的传人,而多路巴是艾俄洛斯的盟友,一直支持艾俄洛斯继承教皇之位,与撒加争斗多年。撒加不肯谅解,穆该说的都说了,只能表示理解。天色渐晚,城墙上风大,两人相携回到休息的地方。
撒加告诉穆,北境的夜晚他经常睡不着觉,也许是寒冷的缘故,正好走路能生热,于是他顺着城墙信步而走,渐渐地步入旷野,拥抱星光,有时一走就是一夜,那时穆还不在他身边;现在,他看着穆检修圣衣,低着头做工,不知怎的,脑海里竟浮现出母亲缝衣服的样子,有些荒诞,又有几分温暖,令他暂时忘却了大战在即。
没有外人在场,穆穿戴随意,握工具的手指饱满圆润,不失修长形态,变魔术一般让晦暗的圣衣重生光彩。撒加心情甚好,不再摆教父的架子把穆当小孩子教训,穆也不针锋相对地还嘴,他们经常这样,坐在一起很长时间不说话,专注自己的事情,有时也聊天。
穆很少提起自己的过去,却对挖掘撒加兴趣十足,问他为什么入□□,小时候会不会逃课,有没有抢过加隆的玩具,一系列奇奇怪怪的问题。脱下教皇的三重冠,穆和普通男孩差不多。不,还是有差别的,撒加心想,他比较好看。
彼得的房间像座陈列室,摆满艺术品。据说他年轻时是个美男,热衷于打扮,花枝招展,变成如今的大胡子老头,令人不得不敬佩岁月的杀伤力。穆看到一枚银色的,盘蛇形状的戒指,问撒加那是什么。
撒加简单瞧了一眼回答:“是尼伯龙根,不过这枚是仿制品。”“听名字很霸道。”
“谁知道?不过是北欧人的传说罢了。在当地人的神话中,这枚戒指象征贪欲,任何获得这枚戒指的人都会惨遭不幸,无一例外。”
“但人们还是趋之若鹜,都想将其据为己有。”穆说。
“原来你知道。”
“我在书上看到过,师父给我的书。齐格弗里德是个屠龙的英雄,罕见敌手,可是他的妻子不信任他,把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人与人之间如果丧失信任,就只剩下**裸的利益。贪欲是永远无法被满足的,最后落得两败俱伤,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你信任我吗?”撒加问。
“我说‘相信’非常容易,但那不是事实,所以我说‘我愿意相信你’。你是我的教父,我会试着把你当亲人对待。”
“还好不是情人。”撒加调侃。
穆为撒加打磨好圣衣,打算放进圣衣箱交给他,转念一想,还是亲手为他穿上吧,顺便看看修改是否合适。撒加很自觉地张开双臂由穆摆弄,像两人在布拉格同处一室时那样。这一次没人追杀,不需要逃命,从容不迫,撒加的心理也不似那时抗拒。
“你没戴围巾?”
“北边这么冷,那玩意挡不住风雪,还碍事。”
“你戴去布拉格就不碍事了?”
“当时为了扭转你对我的刻板印象,我精心打扮,特意戴上的,这个解释怎么样?”撒加半开玩笑地说。
“还行。”穆勉强作答,并为他套上护肩,合上胸甲。撒加不喜欢穿底衫,解开辅座法衣,即露出健美结实的胸膛,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比例恰到好处,线条无可挑剔。那双子圣衣仿佛特意为他制造,完美地贴合了身形,开阔高耸的领口盛满蓝发,英气勃勃,就像神话传说中的勇士。
穆站在撒加身后为他扣合圣衣,碰到饱满的肩胛,不禁感叹:“齐格弗里德背心有一个弱点,还好你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后背并不是齐格弗里德真正的弱点,他的弱点是爱情,对心爱的女人不加防备。你就不同,你比他理性,心志坚定。”
“那可不一定,人是会变的,顺境中心越来越软,逆境中心越来越硬,有 爱的滋养心中就会充满光明,而被仇恨偏见所蒙蔽,就会逐渐丧失人性。”
穆抿嘴一笑,不置可否,没想到撒加还有如此感性的一面。这个男人会成为教皇吗?也许吧。在不久的将来,权力交接之后,他就要告别征战的圣衣,换上教皇法衣,他会是历代教皇中相当英明的一位,因为他懂得鼓舞战士的心。按照圣域逊位制度,教皇卸任以后不能继续做圣斗士,也不能留在圣域,当那一天来临时,穆已经远走高飞,无缘得见。
护腕是撒加自己穿戴的,穆转身取过沉重的头盔,准备为他戴上。“等等,这个不用。”
穆低头,看看手中的大家伙——一面天使面孔一面恶魔面孔的双子座头盔。
“重是重了点儿,还是戴上吧,安全第一。”
“我很安全,你大可放心,没人能伤到我的脑袋。”
“可是在东望镇的时候……”
“那是特殊情况!”
穆怀疑撒加的抗拒与圣衣的实用性并无关系。
“你是不是觉得这顶头盔的造型过于……别致?我可以给你改良。”
“算了吧,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戴头盔作战不方便,灵活度低。唉,你别管了,一场小战而已,没有危险,顷刻即回。”
穆抚摸双子座头盔,运用念动力安抚圣衣的情绪。
“乖乖不哭。撒加说了,一场小小战斗,不需要穿太多,绝对不是嫌弃你。当他遇到困难,束手无策的时候,会用到你的。”
也许是心理作用,圣衣似乎真的做出了回应,散发着柔和的光。穆和撒加不同,他就是有能力哄得所有人服服帖帖。温柔的眼神,和蔼的微笑,唉,这家伙一点儿都不合适当教皇,撒加一阵心烦。
午夜时分,战斗在布鲁格勒城外打响,圣斗士从三个方向进攻神斗士占领的堡垒。穆揣着心事无法入睡,登上傍晚与撒加驻足谈心的城墙,远处传来小宇宙碰撞的巨响,到达城塞时尚有余威。听着沙场上的呐喊,穆心想,亲赴战场多好,胜过焦急的等待。他曾经孤身一人勇闯狼穴,虽然遭遇惊险,却能切实把握战局,心无忧患。如今在这边境城塞,不仅不能出战,连一个愿意与他商讨战术的人都没有,着实难受。
战斗持续到黎明,一轮红日升起,穆在城墙上用过早餐,杂兵不时来传战报,穆惦记撒加,怀疑安德烈亚斯是否可靠,还担心希露达的神斗士战死会为邦交带来无可挽回的伤害,因而食不知味。
天完全亮开之后,打斗声渐息,有人伤了,有人败了,但一定不是撒加,因为没有圣斗士从前线撤下来。两座堡垒间的距离约莫五公里,对拥有小宇宙的人来说抬脚便到,穆却碍于身份不能出城,各式各样的浓烟冒了一夜,他瞧着那些烟柱发呆,缎带般的北极光在头顶跳跃、盘旋,诡谲的暗绿色忽隐忽现。
最后当然是圣域胜了。圣斗士悄无声息地出击,大张旗鼓地回城,城墙边筑巢的乌鸦受到惊吓,成群结队从穆身旁掠过。这一战剿灭了希露达的主力,将来的仙宫谁可制衡安德烈亚斯?穆宁愿是自己想多了,最好从此和平,北境不要再起纷争。
堡垒中升起代表圣域的和平鸽旗帜,圣斗士身上的圣衣又是烟熏又是血渍。修罗押送俘虏,直接领到穆面前。神斗士都是硬骨头,腿弯挨上一脚才在教皇面前跪下,准确地说是摔倒。一大捆奥丁旗帜被稀里哗啦扔到地上恣意践踏。
“向教皇大人磕头求饶吧,你们这群越境偷袭的无耻之徒!”
撒加的眉毛挑得老高,除了表示对战败者的蔑视,还展示了他的骄傲——“我会把胜利送到你脚下”,这是从圣域出发前,撒加对穆的保证。“那么你呢?你会实践对我的承诺吗?”他在心里问道。
穆当然没有回答,只是将神斗士一一扫视。被他目光触及的人纷纷转开脸去,散乱的头发沾满血与泥。
“你们战败被俘的地方千百年来属于布鲁格勒,说明你们是侵略者,圣域是正当防卫。发动战争必承担后果,现在这后果呈现在你们眼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嘿嘿嘿嘿——”银色短发的神斗士冷笑,“教皇大人好英明呀,可是和安德烈亚斯做交易,你们想过后果吗?”
这人有一双金色的狼眼,盯得人心头发毛,但穆问心无愧,所以不怕与之对视。
“你不会说通用语,与外界交流有障碍吧?不过没有关系,我能听懂阿留申语系的所有方言。”穆当真说了几句仙宫的语言,狼眼男子勃然大怒:“明明是你们先动手的,与安德烈亚斯合谋,我们被逼到不属于自己的堡垒,腹背受敌,你们不要血口喷人!”他试图站起来,被修罗抓住肩膀一把摁下去,受伤的手肘擦在石板地上,鲜血瞬间浸湿了地板。
“祝你与安德烈亚斯合作愉快,享受蜜月期吧,教——皇——”他故意拉长声音,“你会爱上和他相处的过程,每一分,每一秒,并且终身难忘……”
“去你的!”迪斯马斯克一拳将他打晕,彻底消音,然后望向撒加,“要不把这小子做了?”
穆担心他们真的杀人,立刻发出指令:“听说布鲁格勒牢房空旷,存粮也充足,把他们押下去吧,审问清楚再做处置。”
撒加偏偏头,迪斯马斯克心领神会,立刻召唤手下把人拖走。穆与撒加关于仙宫内政的谈话多少起了作用,所以攻破堡垒之后,撒加没有将神斗士就地正法。按撒加的意愿,仙宫内部最好永远斗下去,希露达与安德烈亚斯互相掣肘,势均力敌,比彻底征服任何一方都好。
穆不喜欢杀人,所以这个结果最好不过。他坐在领主彼得的位置上,学史昂的样子双手交握,如果年龄再大一点儿就更贴切了。
圣斗士旗开得胜,奖励与劳军按部就班进行。撒加辅佐未成年的教皇,与之平起平坐,说话的声音比教皇还大,各种排场都压穆一头,穆不以为意。
处理战俘,清理战场,安排冰战士驻守堡垒,战后事务冗杂,千头万绪。撒加和穆自以为合作得当,岁月静好,殊不知圣斗士上上下下从黄金到服役的杂兵都在开他们的玩笑:教皇与辅座谁上谁下?暗地里还设了赌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