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天之后,美樱像是把过往的波澜悄悄收了起来,重新落回普通学生的生活轨迹里。
课堂上跟着老师的节奏记笔记;课间就坐在座位上拧魔方;放学带着两个孩子慢慢走回家;写完作业把家里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巴达兽最后被启人带回家,每到夜晚,它总是趴到窗边,爪子扒着窗框,小脑袋尽量往外探,目光直直落在隔壁美樱房间的窗户上。
美樱房间的灯亮着,能隐约看见她坐在书桌前的身影,巴达兽就会一动不动地盯着,眼神里满是牵挂与失落。
她蓦地抬头,偶然与它的目光对上,她的动作往往会顿一下,随后伸手抓住窗帘的一角,没有丝毫犹豫地拉严实。厚重的窗帘瞬间隔绝了所有,只留下巴达兽愣在原地,小爪子慢慢从玻璃上滑下来,耳边只剩下窗外风吹过的声音,无比寂静。
早上的第一节课开始之前,启人站在他和美樱班级之间的走廊上,他特意学建良把大耳兽顶在头上的样子,将巴达兽放在自己头顶,等待着和美樱相遇。
终于在看到美樱来到学校的身影,启人立刻挺直腰板,想让美樱一眼注意到头顶的巴达兽。
“美樱,早上好...!”
见美樱听到声音,下意识的看下往他的方向,看着正在扬手打着招呼的启人,巴达兽也很配合,小脑袋微微抬着,眼睛紧紧盯着美樱,翅膀还轻轻扇了两下。
可美樱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随即就错开视线,脚步没停,转身朝着班级走去,只留给启人和巴达兽一个背影。巴达兽耷拉下翅膀,小脑袋也低了下去,连带着启人举着头顶的手,都慢慢没了力气。
而她与建良之间也似乎是划了道无形的线,总在刻意避开所有可能和他交流的机会。
只要班级的分组里有建良,美樱要么找同学调换组别,要么就全程看向别的地方,只在别人问她意见时,才用最简洁的话回应,从不主动和建良说一句话。
建良几次想找机会和她聊聊,可刚要走近,就看到美樱刻意移开的目光,或是干脆起身离开的背影,到了嘴边的话,也只能又咽回去。
启人和建良实在放心不下,特意找了节课间休息的时间,拦住了想要找同学玩的海里和柚月。他们尽量放轻语气问起那天他们回家后发生的事,巴达兽也凑在旁边,想要了解更多。
海里听到问题后先皱了皱眉,像是在回忆:“我跟爸爸妈妈说,姐姐和两个哥哥一起在战斗,还有数码兽,他们一下子就慌了!”
柚月也跟着点头,小手攥着海里的胳膊:“爸爸脸变得好吓人,声音好大好凶,说姐姐不该带我们去危险的地方,还让姐姐跪在客厅的地板上,跪了好久好久...。”
海里还补充道,姐姐跪的时候一直没说话,妈妈在旁边偷偷抹眼泪,想劝爸爸也被拦住了。
巴达兽听着,小翅膀不自觉地收紧,眼底泛起了水光:“都怪我...。”
建良攥紧了拳头,原来那天美樱转身离开后,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启人也曾有耳闻,美樱的父亲向来极其严格,脾气还暴躁,唯独在做蛋糕时,眉眼才会难得舒展开,露出点沉稳的模样。
或许美樱不想再因为数码兽的存在而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她害怕家人又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让父亲本就如火一样的脾气再填一把油。
“我要如何帮到美樱呢?”
巴达兽趴在启人的头顶,声音蔫蔫的,满眼写着对美樱的在意。启人和建良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藏着同样的凝重。想帮美樱,却又怕冒失的举动,反而让她离大家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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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樱的手指在魔方上飞快转动,多彩的色块在她掌心不断重组,发出连连不断的碰撞声。额角隐隐渗出一层薄汗,手臂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指关节甚至有些发软,可握住魔方的手掌丝毫没有松懈,生怕因为紧张而影响到复原的效率。
直到最后一个色块归位,魔方六个面彻底复原的瞬间,她的手掌如残影,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就这样迅速地拍下面前的计时器。
“嘀”的一声轻响后,她才像是脱力般往后靠了靠,胸口微微起伏。
“雨宫美樱,成绩有效。”
裁判的声音刚落,美樱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长舒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目光紧紧盯着计时器上的数字,比上次魔方比赛的记录又快了0.03秒。这点进步或许微小,可美樱的眼睛却亮了起来,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藏在眼底的欣喜,再也藏不住了。
周末的阳光格外透亮,金色的光线洒在地面上,连空气里都带着点暖融融的味道。
美樱走出魔方比赛现场,下意识地微微眯起眼,抬手挡了挡头顶的阳光。风轻轻吹过,拂起她额前的碎发,似乎比赛时的紧张,在这明朗的天气里都悄悄散了不少。
美樱连忙跑到街角的电话亭里,拾起冰凉的话筒时,心里满满的都是想跟建良说话,这次魔方比赛,她的成绩又进步了。每一次她都是这样做的。
可刚把话筒举到耳边,之前刻意避开建良,对大家冷淡的样子突然涌进脑海。话到了嘴边,像是被什么堵住似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握着话筒愣了几秒,也没有投入钱去兑换拨打时间的勇气,最后还是怯生生地把话筒放回原位,轻轻合上电话亭的门,低着头走了出去,连阳光落在身上,都没让她多停留片刻。
小巷的阶梯上,几个孩子围坐在一起,手里拿着卡片专注切磋着,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清脆的笑嚷声飘散开。
街道对面的美樱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孩子们手中的卡片上,指尖下意识地摸向裙兜,那里隐约鼓着一块卡片的轮廓。
“雨宫?”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美樱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牧野留姬正朝她走来,白色耳机正被她一手从头上取下挂在脖颈,另一只手随意插在裤兜里,步伐轻缓,透着随性的气息。
两人似乎是心照不宣,没有多余的言语,并肩走到街边角落的栏杆旁,各自微微倾身倚着。牧野留姬的目光扫过美樱空着的肩头,之前那个在她身边转的巴达兽,此刻不见了踪影,正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听见美樱先打破了沉默。
她望着远处缓缓飘走的云,长呼了一口气:“我把巴达兽//交给别人了,数码终端器也一起给了。”
她没看留姬,只是喉结轻轻滚了一下,像是怕自己多犹豫一秒,就会泄露出藏在平静语气下的不舍。
“这样吗。”留姬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可惜,“我还以为,你和巴达兽的关系不错呢。”
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美樱之前战斗的模样。仅一战便能看出来她有着还算不错的头脑,可以冷静的分析战况,还有遇到突发情况而露出的不甘。
留姬望着天空的目光都软了几分,轻轻蹙了下眉。
突然间,她偏过头避开美樱的目光,语气带着点不自然的别扭:“巴达兽那家伙...看着挺让人有好感的,你也是。这件事确实有点可惜。”说罢,她还不自在地抬手拨了下额前的碎发,像是怕被看出自己刻意放软的语气。
“巴达兽......。”美樱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渐渐攥紧了衣角。
人类喊着某个生物,某个物体的名字时,总是率会先联想到他的样子。而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和巴达兽之间,竟没多少称得上“深刻”的记忆。
多数时候,她都在叮嘱巴达兽藏好,别被大家发现。而只有战斗时,巴达兽才能舒展身躯,全力飞翔。
想要安稳的家,却一次次把它推进床底,藏进书包。原来那些她以为的“保护”,不过是自私的一厢情愿。
美樱垂下头,喉间发紧。她一直没敢正视巴达兽,更没问过自己,对那个总乖乖听她话的搭档,到底是保护者,又或是搭档,还是家人?
留姬侧过头,目光落在美樱泛红的眼尾,语气没了平时的锐利,反倒多了点直白的温度。她抬手将耳机重新戴好,转身准备离开。声音正好清晰地飘进风里:“要是现在后悔了,就赶紧去找松田那家伙吧。”
“欸,牧野同学认识启人?”
美樱望着留姬逐渐远去的背影,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那句轻描淡写的话,像颗投入心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正在一圈圈的扩散。
就像魔方是她一直揣在身边的喜欢,和巴达兽短暂的接触,原来也早悄悄嵌进了她的生活里,只是她从前从没认真看清过。
美樱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带着点轻松的笑意,脚步轻快地转过身,朝着启人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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