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兹莉雅站在旅馆二楼的露台上，看向正对面的圣玻利维亚大教堂广场，白天时为了迎接教皇而挂上的红色装饰已经撤去，恢复了它原本模样的大教堂看起来多了几分冷肃。
毕竟圣玻利维亚大教堂在设计之初有考虑过作为堡垒使用，它并不只包含了一个教堂，还有其余的建筑群。
在它身后是通往贝格洛矿场的路，作为贝格洛最大的矿场，它以一己之力提供了西北战线四分之三的矿石。
夜色下看不清广场上有什么，只隐约能看到有什么条状物吊长长的杆子上，空气里隐约传来一丝血腥味。
贝兹莉雅深呼吸了一口，在她身侧，拉脱斯的身形缓缓显现。
“殿下。”拉脱斯站在她身后，微微躬身，此时他褪下了铠甲，穿着饰有蕾丝的马甲，外披一件及膝的丝制外衣，看起来越发的像一位学者了。
“今天教堂里聚会的那些人家里已经处理好了，不过还有几个富商似乎和矿区有勾连，法西娅带人去追了。”
“很好。”贝兹莉雅点了点头，想到今天在教堂中殿里看到的一幕，一个个已经不能是穿金戴银来形容了，连专供前线，圣女本人都舍不得用作装饰的莱茵宝石都敢穿在身上，这些人平时有多奢靡能够想到了。
“另外，我们还找到了很多，小男孩。”拉脱斯有些难以启齿，在说到小男孩时眼里闪过一丝怒火。
“小男孩？他们想成立私军？”贝兹莉雅第一反应是这些贪污她东西的人还想做点别的勾当，看来她来得正是时候。
“不是，”拉脱斯飞快的否认了。
贝兹莉雅疑惑的看向他，拉脱斯被她看着不由耳根微红，好在在夜色下看不出什么，这时他选择性遗忘作为被光明神赐福的圣女眼神会有多好。
“是娈童，有些会献给教士，有些是在宴会一同狎乐。”光明教廷的教义是禁止狎妓与女童的，于是他们另辟蹊径找了男童。
“其实不止小男孩，还有一些小牛小羊。”拉脱斯补充道，天知道他在那些富商家里看到住着铺有丝绸软垫的房间，穿着蕾丝饰品的小动物时遭受了多大的冲击。
梅斯梅尔在上，他跟随古菈德菈殿下一同进入长眠不过三十年，这世道就变了个模样吗？
贝兹莉雅陷入沉默，她并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等回了安诺，组织一次骑士团内部的自查吧。”
“好。”拉脱斯很快应了下来，他接着彬彬有礼的说，“我是向您汇报今天在城中的见闻吗，阿尔塞骑士长没有告知我。”
“说吧。”贝兹莉雅挑眉。
她在接手拉脱斯带人潜入城中包围的罪人后，就让他们去莱茵城收集一些关于民众日常生活的消息。
“城中最大的面包坊一磅黑面包是3比索，一磅白面包是1加索，下午一共卖出2000磅黑面包和500磅白面包”
“一磅燕麦2比索，一磅小麦5比索，一磅盐是5加索又5比索。”
十个亚索换一个比索，十个比索换一个加索，十个加索换一个莱索。
“共有面包坊25家，理发师82人，教堂90座。”
“今天时间有限，只看到了这些，我的同僚们在加紧布设法阵了。”拉脱斯有些羞愧，在前圣女古菈德菈麾下他也是主管信息的职责，按照他的能力他本该获得更多。
但是莱茵城里用来收集信息的法阵被破坏了，从破坏的痕迹来看有五年以上，显然温莎早有打算脱离圣女教区。
“这是我的问题。”贝兹莉雅转头看向拉脱斯，冲他笑了笑。
是因为她一直失权才没能察觉到这些。
“我记得现在格罗尼萨大区一磅小麦是1比索，不知道你那个时候小麦是多少一磅？”
“大部分时候都是半个比索，贝格洛大区是3比索。”拉脱斯回答得很快，在答案脱口而出后他顿了一下，和贝兹莉雅的视线对上。
显然，两人意识到了不对劲。
“盐的价格是6加索。”拉脱斯回忆了一下，不妙的感觉越发浓郁。
“没有发现新的产盐地，技术也没有更新。”贝兹莉雅冷静的补充，她不再看广场上的景色，转身回到了室内。
既然盐的价格有所下降，那小麦价格上升只可能是因为产量减少，或者有粮商从中作梗，但连产地的价格都翻了一倍，绝不可能是粮商做的。
“让边境教区用所有积蓄囤粮吧，还有矿石，骑士团要对所有法阵进行一次彻底的检修。”
贝兹莉雅回到房间里，从戒指里取出她随身携带的卷轴在桌上摊开，那是一副地图，上面绘有希斯菲亚大陆上所有的教区和地貌，以及历年的疆域变化，在地图左侧记载了近百年以来的堕兽潮。
“为什么？”拉脱斯替贝兹莉雅点亮了房里的魔法灯，然后回到她身边，他对贝兹莉雅的决策感到疑惑。
贝兹莉雅没有回答，她手指放在地图左侧，从上到下的滑了下来。随着年份逐渐向现在靠近，堕兽潮的次数逐渐减少，直到近二十年，没有出现过一次堕兽潮。
教廷内很多人都认为堕兽潮已经消失了，是光明神梅斯梅尔快要苏醒了，祂的神力为希斯菲亚大陆驱逐走了堕兽潮。
“我的直觉。”
贝兹莉雅沉眸看着地图，近二十年里，属于光明教廷的疆域是向外扩张的，在她外出寻找古菈德菈遗骨时还有教区向她汇报开拓了一座新的城池。
可和他们作对了一千多年的堕兽潮真的会那么轻易消失吗？
“把我的收藏也卖出去吧，画作、雕像、饰品，什么都可以卖，然后换成粮食和矿石。”
贝兹莉雅看向拉脱斯，魔法灯的光亮倒映在她眼中，她从戒指里取出一卷羊皮纸，在指尖凝起光元素，然后在上面书写。
“拿着我的手令给阿尔塞，他会配合你。”
“您认为堕兽潮会卷土重来？”拉脱斯躬身接过手令。
“无论如何粮食总让人安心，不是吗？”贝兹莉雅没有回答拉脱斯的疑问，她冲拉脱斯笑了笑，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总有一天要把格罗尼萨大区收回来，一块产粮的宝地怎么能任由它被教皇那个蠢蠹握在手里，他懂什么是耕战吗？
拉脱斯没再说什么，他再次缓缓消失在房间里，仿佛从未来过一样。
——————
格罗尼萨大区，明尼斯堡，明尼斯堡大教堂。
教皇的车队在夜色降临时赶到了明尼斯堡大教堂，教皇从容的在红衣主教以及格罗尼萨主教的簇拥下进入教堂内休息。
在他下车后，过了一段时间，赫拉斯才从车上下来，他衣衫整齐，面容苍白，和上去时一模一样，只是步履略微缓慢。
他脸上还保持着略带悯色的神情，看起来像一个令人信任的神甫，没人能想到他在车内经历了什么。
他走到教堂门口，有等在那里的教士冲他鞠了一躬。
“赫拉斯大人，教皇殿下让您去书房等他。”
“我知道了，愿年轻的梅斯梅尔庇佑你。”赫拉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他虽然祝福了那位年轻的教士，但他并不看他，和教皇手下的其他红衣主教一个做派。
年轻的教士并不在意这点，他诚惶诚恐的道谢，看起来脑子里还保有对大人物的幻想。
赫拉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书房，路上有碰到同僚对他投来不屑与憎恶的眼神。
他知道他们在背后叫他教皇的马桶、卖钩子的山民，但他并不在意，他只要往上爬就好了，而那些同僚也只敢在背后骂骂。
没有哪个24岁的山城小民能在他这个岁数成为权势滔天的红衣主教，而以目前教皇的威势，也没有谁敢当着他的面辱骂他，真以为教皇不杀人吗？
说不定那些同僚在背后还极力想顶掉他作为教皇情人的位置。
他知道有一位年过百岁的红衣主教在喝了发酵葡萄汁后说过想侍奉教皇的话，那才是真的令人发笑。
当赫拉斯来到书房时教皇已经坐在椅子上等他了。
“你花了太多时间。”教皇语气阴沉沉的，但他并没有其他动作，赫拉斯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坏，或许是在宴会上被格罗尼萨的主教安抚好了。
“孔蒂尼他们拉住我说了些话。”赫拉斯垂下眸子，他知道说到这个地步就够了。
古菈德菈死后，无人对抗的教皇在经历了二十年的放纵后，已经容不得有谁驳斥他的面子，即使是他这样非公开的污点般的存在。
“这两个蠢货！我允你剥去他们红衣的权力。”教皇果然不满的开口，即使那两人曾和他一起对抗古菈德菈。
“殿下待我总是令我惶恐，我时常想一定是慈爱的梅斯梅尔在我出生时给了我极大的祝福，才让我得到您的喜爱。”赫拉斯做出一副卑微的模样，这样的神情在他脸上并不让人感到厌恶，反而让人怜爱。
“过来，我的孩子。”教皇舒展了眉目，他朝赫拉斯伸手，赫拉斯顺从的坐进他怀里。
“你知道古菈德菈吗？”
赫拉斯下意识要点头，但他及时反应了过来，古菈德菈在他出生之前就死了，他不应该知道。
他摇了摇头。
“当然，你不知道很正常。”教皇眯着眼笑了起来，看起来很是得意，“她是一个渎神者，教廷不会宣扬她的名声。”
赫拉斯变了神色，他庆幸因为姿势的缘故，教皇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贝兹莉雅会是下一个渎神者。”
教皇脸上闪过一丝狠毒，和白天相比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也想好了该如何对付贝兹莉雅。
有什么比渎神更能迫使一个圣女去死呢，贝兹莉雅只会走上她前任的老路。
这次他要让圣女的位置都臭掉，而他会成为所有教皇里声望与权势最高的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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