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门的枯叶落了一地,沈一朗每日来到这里和老和尚洒扫,时光叼着一根青草闷闷不乐地坐在远处,他又被懒师父赶出来了。
芸豆师父说他棋力很高,方圆市内无出其右,没想到心眼忒小。
前几天他赢了懒师父两局,但是听到超新星的新闻之后,他心里记挂着,思绪一直很乱,昨日对弈至官子阶段,懒和尚烦躁地落下一子,棋局上反超了时光的目数。
“你要是想好好下棋你就留下来,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你就出去!”
于是懒和尚就这么给时光扔出去了。
简直莫名其妙!时光愤愤地咬着嘴里的青草,酸涩的汁水溅到舌尖,他一面摘花泄愤,一面看沈一朗和老和尚聊天,远处沈一朗拿着扫帚,看起来心不在焉。
今天老和尚没有和沈一朗下盲棋,他们坐在台阶上,老师父拿着一个小茶壶坐在台阶上,正在慢悠悠地喝水,他问沈一朗:
“我方才这个动作是什么?”
沈一朗自然地回答:“喝水呀。”
“不,是端起和放下。”
暗处的时光闻言,饶有趣味的眼神变得深沉,听见和尚继续说:
“喝水就这两个动作,人的一生,亦是如此,你不能因为水壶很轻,就一直拿着,更不可能因为沉重,就连端起都不敢,敢作敢为千斤重,当机立断二两轻。”
沈一朗目光微动,他握紧手中的扫帚,长风吹过竹林,悠悠钟声中,依稀能听见女孩银铃般的笑声。
他面对围棋的心情是如此珍重,如此热爱,恰如野火热烈,绵延不绝,而面对心中那个女孩,他又是如此忐忑而珍惜,如江河茫茫,生暗流汹涌,他终究要去往更远的远方,要去往更辽阔的江湖,也许有她,也许无她。
也许会有遗憾吧,但是人生如棋,敢作敢为,当机立断,方能绝处逢生。
时光手中的残花落在泥土中,他心中不是滋味,世界上的道理大多易懂,连三岁小孩都能说个几条出来,可如果听了道理就能开悟,世上又岂会有痛苦迷茫的人?
定段赛本赛准备开始,跨年前一晚,时光、洪河、沈一朗准备下山,临走前,懒和尚叫住时光。
洪河和沈一朗先去门口,藏经阁只剩下时光和懒和尚两个人,懒和尚问他:
“施主,你我有缘,我多嘴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佛家讲究缘分,缘起缘灭,皆有定数,若有缘,失而复得,若缘尽,得而复失,如果有一个人,一颗真心等了你许久,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头看看他呢?”
“.......”
见他默然,懒和尚长叹一口气,懒洋洋地说:“你不要说你不懂,我就问你,你的心中对他,可有一丝愧疚,如果现在可以放下,你也许会得到最好的结局。”
时光依旧沉默,片刻后,他冷冷地说:“你说的结局不好。”
懒和尚意味深长地说:“好不好,那得以后才知道。”
时光沉声说:“懒师父,我知道我很任性,但我已经错过一辈子了,你就当我将错就错吧,我真的不能放弃,你告诉我,格泽曜日的时间是不是固定的?是不是只要我找到了他的执念,就能留下他。”
懒和尚躺回去,悠哉悠哉道:“电视上不是都说了吗?短则三天,长则三年,不过因你的改变而导致变化是正常的,人生无常嘛,岂有定数呢?”
时光默然半晌,然后道:“好,我知道了。”
懒和尚声音慵懒地说:“奉劝一句,缘分天注定,怜取眼前人,不要到最后深恩负尽,死生师友①。”
时光握紧了拳头,背上书包毅然离开了。
洪河问时光要不要叫上俞亮一起跨年,时光给他发了消息,俞亮说今天有个韩国的朋友来中国找他,所以去不了了,时光把手机揣回兜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了一口白雾。
方圆今年的冬季很冷,路边的运河都浮上薄冰,灰白的墙似乎变得更苍败,平日划船的船夫不见了,但今天跨年,很多人都聚在广场上,小贩吆喝着,卖挂件、卖手串、卖小吃,时光很久没吃烤肉了,于是撺掇着洪河和沈一朗去吃烤肉。
温暖的火锅冒着热气,香喷喷的烤肉流出肥油,时光埋头大快朵颐,窗外飘着淡淡的雪,时光依稀记得,当年他们跨年左右的时候,没有这样绵绵无绝的雪花。
“哎呦,时光,走,跨年去了。”洪河揉着肚子,时光吐槽道:
“怎么上个厕所去这么久,没带纸啊?”
洪河面如菜色地揉揉肚子,沈一朗笑着肘了他一下,说:“他窜了呗。”
“再不回来我就要去踹门了,到时候把你踹沟沟里。”时候咽下最后一口牛肉,漱漱口,背上包跑上去轻轻踢了洪河一下。
俞亮请洪秀英去吃西餐,褚嬴正在弯腰仔细打量桌上的菜品,学着俞亮的样子,左手拿刀,右手拿叉,不过他只能用扇子比划,他好奇地问:
【小亮,这牛肉做这么大块,还要自己拿刀切,也太不讲究了吧?】
俞亮问:“时光以前没带你吃过西餐吗?”
褚嬴理所应当地说:【小光说这是骗钱的玩意,同样是牛肉,这西洋菜式要贵上许多呢!】
“西餐有中餐吃不到的味道,中餐也有西餐不同的口味,只是做法味道不一样而已,不能一概而论,就好像同样是黑白二色棋子,有的人喜欢下围棋,有的人喜欢下五子棋,个人喜好而已。”
洪秀英正在切肉,看见俞亮在嘀嘀咕咕,疑惑地问:
“俞亮,你在说什么呢?”
俞亮回过神来,温声道:“没什么,秀英,我待会还有点事,可能招呼不周。”
他有些歉疚,洪秀英也没放在心上,他这次来中国就是想换换心情,顺便来看看旧友,然后送上礼物,既然现在心意到了,他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了,他他说:
“没什么,唉,说起来,和你吃完之后我也要快点回去回炉重造了,今天我遇到一个和我差不多的少年,他来我舅舅的烤肉店,吃完饭来找我对弈,我和他居然下不过五十手。”
褚嬴正在模仿的动作微微一顿,他跟着俞亮在韩国的六年,观战过不少韩国院生的棋,棋风暴力,乱战是他们的强项。韩国院生竞争残酷,洪秀英就算不是数一数二,也是名列前茅,同辈中少有能胜他的,俞亮算少有的一个,俞亮闻言也有些讶然,追问:
“和你相仿年纪的人?”
“是啊,我问了他的名字,他好像叫,‘时光’,你认识吗?”洪秀英想了一下,忽然眼中闪过精光,揶揄道:
“我想起来了,他肯定就是你之前老是提起,念念不忘的时光吧?”
今晚是跨年夜,市中心的广场挤满了人,装饰喜庆的大屏幕正在播放音乐和节目,时光正在又蹦又跳地和沈一朗他们逛街,他买了几个气球,和洪河正在街上开启气球大作战,沈一朗不幸被流弹殃及无辜。
随着热闹的人流走走停停,沈一朗揽住他们,开心地说:
“这一年过得可真快啊,要是没有你俩,我真不知道有多枯燥。”
时光手舞足蹈道:“感不感谢我们吧!”
沈一朗配合地点头,“感谢。”
洪河凑过来,三人挤在一块嘻嘻哈哈地取暖,洪河动情地说:“在时光的洪河里,”
听见熟悉的话语,时光适时地随着他抑扬顿挫的语气做出夸张的动作,
“没有早一秒,没有晚一秒,刚好遇见你,沈一朗。”
沈一朗指指他,夸赞道:“浪漫。”
时光下意识接茬:“时争光,沈枯燥,洪——浪漫!”
洪河推了他一把,取笑道:“拉倒吧你,还争光,我还耀祖呢!”
时光微妙地愣了一下,他很快接上,理直气壮地说:“我今天下赢了一个韩国院生,那也算是为国争光了。”
“啥?啥时候的事儿?”
“就你窜那时候呗。”
洪河怒道:“难怪我打电话叫你给我送纸你没理我,不对,你下棋下这么快?”
时光嘚瑟道:“速战速决,嘿嘿,只需要五十手,时光会把他雕刻成应有的样子。”
洪河笑道:“吹吧你就,以后你去国际上比赛,那才叫为!国!争!光!”
“哎,那你可要记得你说的这话!”
“得,我记一辈子。”
他们在人群中熙熙攘攘,吵吵闹闹,时间从此行云流水穿梭而过,少年意气,挥尽风流,新年将至,大屏幕上出现倒计时:
“三!”
“二!”
“一,新年快乐!”
此后的数个十年,时光无数次感激他生命中遇到两个最好的兄弟,总会在低谷中拉他一把。
五彩的灯光辉映着时光的脸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抓小偷!”
时光和沈一朗、洪河互相对视一秒,不约而同地奔向声音的来源。
有一些东西变了,有一些东西没变,真是太好了。
风声过耳,时光一步跨过台阶,紧紧跟随小偷的方向,直到拐过巷角,时光一跳扑上小偷身上,试图把对方摔倒,却被一扭跑掉了,时光喝道:
“站住!”
时光翻身过墙,小偷回头紧张地看他,不知道哪个阴的伸出一只脚拌了小偷一下,时光差点没刹住,撞进一个不太结实的怀里,两个人撞了一个踉跄。
好多年没闻到独属于某人怀里温暖的香气,熟悉的味道再次裹挟住他,时光一时竟然有些留恋,然后某人用力搂住了他。
警察局门口,雪越下越大,见义勇为四人组把小偷送进警察局之后就被雪困在了屋檐下,只能等方绪来接他们,都有些饿了,时光不安地盯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洪河不满地嘀咕:
“往年方圆的雪也没这么大啊。”
沈一朗去买了烤红薯,他把这烫手红薯扔到洪河怀里,收获了后者一声笑骂:“你怎么买三根?这是想不给谁吃啊?”
沈一朗也笑着回答:“卖剩就这些了。”
红薯飘着温暖的香味,四个少年凑在一起,洪河占据中间位,浮夸地说:
“眼看那时长老一个擒拿,谁知那贼将腰一扭,居然逃掉了,这时暗处竟出来一个扫堂腿,沈舵主定睛一看,惊呼:‘这不是那江湖赫赫有名的俞少主!失敬失敬’,这时长老俞少主珠联璧合,那贼岂有再逃的道理!”
时光掰了一半给俞亮,津津有味地听他胡诌,
“这俞少主穿着小皮鞋大风衣还抓人这么利索,怕不是练过‘登云梯’,皮鞋专用版?”
确实,时光记得每次俞亮来接他,或是来抓他,总是西装革履小皮鞋,想起当年他去乌鹭山接他,也是类似的场景,后来他才知道那天俞亮准备去听音乐会,还是俞晓暘送他的门票,为了补偿他,后来每一次音乐会时光都会陪他去。
当然,时光其实欣赏不来,只是俞亮爱听,他也乐得陪着,就在隔壁闭目养神,不用多久,俞亮就会悄悄拉上他的手,轻轻扣住,激昂的古典音乐在大厅起起落落,盛大的音乐会中,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一个做贼心虚,一个置若罔闻。
思绪回笼,时光揽过俞亮的肩膀,打趣道:“哎,我跟你们说,你别看我们俞亮现在这样,平时可是个三从四德的好男人。”
“怎么说?”
俞亮的脸有些发烫,褚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也凑过来听,时光贱嗖嗖地说:
“从不运动、从不早睡、从不讲理,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还惹不得。”
说完他把俞亮揽紧了一点,还伸手勾了一下他的下巴,嘻嘻笑着,让俞亮说不出话来。洪河率先伸出红薯在空中,干杯道:
“这贼也抓了,局子也进了,那祝我们,新的一年,万事胜意!”
沈一朗和时光紧随其后,时光拉起俞亮的手一起干杯,褚嬴拿着一把扇子也凑过来。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洪河和沈一朗盯着他们嘻嘻哈哈地打趣,时光手指敲在墙壁上,他脸上还维持着笑容,但心里有些烦躁,又百无聊赖地伸手勾俞亮手指玩。
万籁俱寂的街道,只有警察局的前台还有一盏凄凉的白炽灯,偶尔有洪河和沈一朗的碎语,雪花飘过他们的脸颊,酥酥痒痒,俞亮在旁边听时光和沈一朗洪河聊天,他看见褚嬴正在温柔深情地盯着时光。
时光把玩他手的指尖很软,和沈一朗他们说话时眼睛很亮,喉结会上下滚动,偶尔会笑得眯起眼睛来,每次看到时光这样如沐春风的表情,他的喉咙都会有些发紧,但褚嬴在旁边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俞亮把时光吃剩放在手边的红薯拿过来,顺着齿痕咬了一口,已经有点凉了,俞亮身侧的手紧张地搓了搓拇指,声音低哑地说:
“新年快乐,时光。”
【新年快乐,小光。】
方绪三更半夜任劳任怨地把四个少年安全送回家,时光似乎有话要说,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没开口,方绪说: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今晚先好好休息,见义勇为的大英雄。”
俞亮跟着时光,总算性格没那么孤高了,开始闹腾起来,方绪还是十分满意师弟这个变化的,也乐得收拾烂摊子,时光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雪,下得愈来愈大,似乎不会停一般,飘飘洒洒,飞雪漫天。
时光睡眠不好的毛病又犯了,他今晚一不小心滚下地板,摔了个四仰八叉,他自己揉揉被摔疼的肩膀,缓慢靠到床边,心慌得厉害,许久没有的心痛又犯了。
以前俞亮会把他搂入自己温暖的怀中,防止时光摔下去,然后轻声说:“我在,我在。”
时光仰着头,把头靠在凉嗖嗖的书柜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夜色清苦,随着萧寒的冬意灌满窗台,一色月光,一簇相思,一点惆怅。
桑原的棋馆开在方圆市中心隔壁的巷子里,那条街人不算少,但巷子里很清静。
时光今天特意请假过来,他坐在会客室内,面前放着一杯苦茶。
茶叶在瓷杯中沉浮,漂泊无根,时光拿起抿了一口,苦得他皱眉,这种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回头,喃喃自语些旁人听不到的话语。
褚嬴,这杯茶,太苦了,时光吐了吐舌头,无人答应他。
褚嬴,我长大了,你也看见了,这些年过得不算好,不算坏。
褚嬴,成长的代价太痛了,原来在人生的艰难时刻,听什么道理都没用,哪怕是爱与陪伴,也只能缓解而非解脱。
人生不过两个动作,拿起,放下,轻轻松松,可用力拿起亦或拼命放下,就是加深日复一日的执念,是痴人难解的无用之举。
有些事,唯有自己通了,悟了,才能走出来,在此之前,非要摔个头破血流,也难迷途知返。
褚嬴,这次我该怎么办?
“时光,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啊?”桑原摇着扇子从门后走出来,时光起身微微鞠躬,微笑道:
“桑老,我来找你,是有个不情之请。”
桑原奇道:“找我?为什么不找俞晓暘或者方绪呢?他们一定会帮你的。”
时光开门见山地说:“我想重启白龙杯。”
他知道桑原肯定想重启白龙杯,这是也重生前桑老的遗愿,这老头子多精啊,他看出时光对白子虬的情节,上辈子就把这个重任交到了时光手里。
后来他和俞亮想尽办法牵线搭桥,棋院却一次又一次驳回了他们的请求,原因是上一届白龙杯得主已经离世,这个赛事直到时光四十七岁时才重新启动,没过两年,时光退役,这个奖杯最后的得主恰好落到俞亮身上。
所以这一次,他主动来找桑原,是为了尽他所能推动白龙杯的重启,他和桑原简单交涉了一番,桑原理解了他的用意,答应道:
“好,但我有一个条件。”
时光既然提出来了,他就知道桑原肯定会趁机提条件,他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您请说。”
“你去日本交流学习两年,回来之后主持我的研讨会,帮我代理工作,当然,我知道你的老师是褚嬴,你不需要成为我的弟子,代理而已。”
时光痛快地说:“成交。”
桑原见他爽快,略微讶异地问:“你这么爽快,不顾及俞晓暘和方绪那边吗?”
“只要你言而有信,这些不是问题。”
见他坚决的态度,桑原也有几分惊讶。
所有人都知道,时光是围棋天才,起点就非同一般,启蒙老师是白川五段,从小被方绪九段和俞晓暘九段看好,虽然时光师父是素未露面的褚嬴,但俞门把他保护得多好,倾斜了多少资源,所有人有目共睹,实际上跟得意弟子也没有区别。
退一万步讲,方绪和俞晓暘这些年的爱护,时光记在心里,若无意外,他以后会和俞亮一起代表俞门在棋院共事,现在时光在没有商量过的情况下出国两年,回来还为桑原代理工作,说是背信弃义也不为过。
时光心中其实也忐忑,其实只要再多等几年,桑原就会主动提出重启白龙杯,可时光等不了了,超新星爆发就是悬在他头顶上的一把刀,按照前世,它马上就会来临,他需要更多让褚嬴留下来的筹码。
其实时光不确定这有没有用,可他实在做不到坐以待毙,他苦等太久太久了,在漫长的岁月中磋磨岁寿,他不愿意再承受一点点失去对方的可能,他不敢想再等五十年才换来与对方重逢的机会。
曾经他也以为,只要能和褚嬴再见一面,说说话,就能心满意足,可惜人苦不知足,得陇望蜀,贪得无厌,他开始期待长久的相伴。
与你相伴的时间太短,而人的岁月太长,隔着千年的思念太苦,只要此后能与你长久相伴,哪怕放弃一切也没关系。
大清早,俞亮把弈江湖道场的大门拍得震天响,给朱大勇和班衡吓了一跳,进去之后他快步走向角落正在打谱的时光。
天气很冷,时光只穿了一件风衣,颇有点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感觉,时光看见他来,下意识拢了拢衣领,俞亮难得没有念叨他,而是见面就问:
“你要去日本?”
时光目光飘忽了一下,去日本研学的手续繁琐,办护照、查资产、审批,一套流程下来,需要的证件也不少,要和方绪拿不少资料,俞家知道也正常,最终他闷声回应:
“嗯。”
俞亮沉声问:“你是不是因为褚嬴的事情生气?”
“没有,这事儿早过去了。”
“时光,我说真的,你要是因为褚嬴的事情生气,我可以和你道歉,行吗?我可以开个发布会和你道歉。”
豁,开发布会道歉?大气!
最近因为定段赛,道场的人没剩下多少,听起来有瓜吃,大家默契地把存在感降到最低,装作不在意地继续打谱的打谱,复盘的复盘,班衡想上前劝阻,被朱大勇拉到一边,站在墙角看戏,时光歉疚地说:
“不是这个原因,和你没关系。”
俞亮大声说:“和我有没有关系那也是我说了算。”
旁边唯一专心复盘的岳智不满地打断他们:“你们能不能小声一点?”
俞亮抬头怒道:“不能!”
岳智的脸青了又紫,他正准备拍案而起,狠狠教训这个不像样的家伙,被旁边的洪河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拉了下来。
“岳智,你不是要解这道死活题吗,来来来,我来和你解。”
岳智:“呜!呜呜呜!”
时光看向俞亮通红的眼睛,忍不住笑了,“你...你又是这样.....”
过了片刻,他叹息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倒是和我说啊。”
话音未落,俞亮的眼泪掉下来了,给旁边围观的吓一跳,他们对视一眼,深感时光正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居然能给俞亮气哭了。
时光也在心底腹诽,怎么老是他把俞亮惹哭,他一掉眼泪时光就没办法,这人真的是命中克他的。
他伸手用掌心擦掉俞亮脸上的泪痕,俞亮拍开他的手,他死死盯着时光的眼睛,企图从中找到一丝别样的情绪,可惜只是徒劳。
他们相隔着不为人知的时间,相隔着俞亮触摸不到的精彩人生,相隔着时光眼里闪烁的,无法消解的执念。
他知道时光已经在努力回应他,可是他犹嫌不足,他想闯进时光的人生,与他并肩而行。
再多看我一眼吧,求你了。
时光叹了口气,顾及周围的看客,他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揉揉俞亮的发顶,“给我点时间,我会慢慢和你解释的。”
俞亮心中的某根弦断了。
这个人前天还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说说笑笑地跨年,他们在风雪中相依取暖,分食着一根红薯,而今天,他就能猝不及防毫无留恋地准备离开。
时光闯进俞亮的生活,和他一起下棋、一起定段、一起分享褚嬴的秘密,他们一起做过那么多事,认识那么多朋友,他凭什么能这样果决地抽身离开呢?俞亮破防大喊:
“时光,你是我见过最无耻,最混蛋的人!”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难道是可恶的时光玩弄了俞亮,可怜的俞亮还在巴巴地恳求他!天呐,那可是俞晓暘的儿子,时光真是罪恶的男人!
“到你了。”
洪河还在脑补大戏,被岳智拍了一下,愣愣地捻起白子放在天元,岳智白了他一眼,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一味地下棋。
————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宿昔齐名非忝窃,只看杜陵消瘦。曾不减,夜郎僝僽。薄命长辞知己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千万恨,为君剖。
兄生辛未吾丁丑,共此时,冰霜摧折,早衰蒲柳。诗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魄相守。但愿得,河清人寿!归日急翻行戍稿,把空名料理传身后。言不尽,观顿首。
——清·顾贞观《金缕曲·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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