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尼~奇~”
“唔……？”
听到呼唤的基尼奇回过头，迎接自己的就是什么东西被抹到了脸上，还湿漉漉的。
刚帮母亲播种完田地里的种子，被说已经运动量达标了赶出来休息，现在手上满是泥土，基尼奇只能用手肘擦了擦脸，发现像是果实的汁水，还带着一点甜味。
罪魁祸首则是在那里笑的很开心：“噗……花猫基尼奇！”
打下手期间免不得沾了一脸灰尘，再加上擦了一下那点汁液，基尼奇脸上现在抹出长长一道痕迹，看上去确实有点猫咪胡须的意思。
基尼奇又蹭了一把脸，黏腻的汁液在脸上有不适感，表情也带出点不满来：“你不是去听讲了么？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你看上去好像很不希望我这么早回来啊？”明蕴倒打一耙的指责他的冷淡：“这么不欢迎我，我真的会伤心的，伤心到采摘回来的新鲜青蜜莓都有点不想分享给冷漠的弟弟了……”
“……”他其实也不是很缺这一口青蜜莓。
基尼奇无可奈何地叹气：“不要在这里挡着了，我还要洗脸呢。而且我没有不欢迎你。”
算了，还是顺着对方的意好了……就相处一个月以来的经验而言，不顺着的话明蕴绝对干得出在他做自己事时捣乱的事情来，对方明明比他大了两岁，基尼奇却有一种半路捡到一只弟弟的错觉。
还是自己跑过来强制他捡的那种。
得到了勉强满意的回答，明蕴见好就收让开位置，抱着满怀的青蜜莓跟在矮了半个脑袋的基尼奇后面解释：“今天讲学的学者临时有事来着，干脆就给我们放假了。”
一边说着，明蕴的注意力又被面前随着主人走动而跳来跳去的呆毛吸引走了。
那根呆毛长长的，尾部还有点卷，一上一下□□弹弹的样子，明蕴觉得手有点痒。
基尼奇埋头洗手：“就算放假你也还是有作业的吧，别像上次那样让叔叔来这边抓人了，你不是差点被揍……嗯？”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错觉么？
基尼奇皱了皱眉，迟疑着低下脑袋继续洗手说话：“而且我听说你们还会有测试——！”
他猛地回过头，幼龙般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只离他脑袋不足一公分的罪恶之手。
上面、还沾着、青蜜莓的汁液。
“明蕴！”
“哎！哎我错了，我没用脏的手指头拨你呆毛啊！不过你头发本来就沾了土要洗的……等下！别拿水泼我！我不是蔬菜啊！”
后院在照顾田地的女主人西斯卡一边给刚种下的菜田浇水，一边笑起来：“变得活泼了啊，是好事呢。”
十分钟后，打水仗到衣服都湿掉的两个人对视一眼，明蕴看着脸上尘土沾上水后混成泥水更像花猫的基尼奇，噗嗤乐了出来。
基尼奇打到中途就完全忘记初衷沉浸在玩水的快乐里了，这个时候蹭了把脸，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笑不要紧，一笑起来，那双眼就跟加了留影机胶片特效一样。
明蕴还没见过这小孩这样明媚的样子呢，基尼奇情绪起伏不算特别大，笑的时候也就是扬一扬嘴角那样子，小小年纪就有面部瘫痪的底子在，让人怀疑未来会不会成为诊所常驻嘉宾。
他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在基尼奇止住笑、有些疑惑望过来的时候，一把握住对方的手。
明蕴真诚道：“以后多笑一笑吧！”
基尼奇仍旧不太习惯这类接触，但没抽回手，只是道：“这种事情……我也控制不了的吧。”
明蕴想了想，坚定道：“我知道了，那就全都交给我好了！”
基尼奇没太懂。
交给他……怎么交给他？
他满头雾水，明蕴则放开手去洗打水仗中途放在一边的青蜜莓，盘算着挑起基尼奇情绪的计划。
这人笑起来眼睛更好看了……他本来都习惯了的，甚至还看出了免疫力，结果刚才又猝不及防被惊艳了一下。
就是频繁主动露出那种大幅度的笑容看起来还是有点为难面瘫预备役了，不过没关系，他虽然对怎么让人大笑出来没有经验……但这不是有今天的成功案例了么？之后也可以试试这么逗小孩！
基尼奇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直到他跟着明蕴出去撒欢玩了三天，等到第四天的时候，成功生病了。
废话，每天跑出去玩水，半个身子都湿透了，再加上傍晚的冷风一吹，不生病才怪。
坚持好几天才卧倒，都是看似瘦小但每天都有帮着干活的基尼奇有副好底子了。
自家崽子带着隔壁小孩玩结果把人玩生病了，明瑶光还挺过意不去的，打算把明蕴拎过去好好道歉。
但明蕴得知基尼奇生病的消息后，整个人都慌得超出了明瑶光的预料。
他们家从人到龙都有一副好身体，几年下来都不一定会得一次感冒，明瑶光还是第一次看到儿子这么慌的样子，就好像基尼奇不是因为玩水吹风发烧，而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样。
在明蕴眼里，烧得脸颊通红、呼吸之间都跟在喷洒燃素一样的基尼奇也和得了不治之症没区别了。
明蕴见过这样子的人，在上一世，得了重伤的同族有些就会在夜里发起高热，明明是相似的伤势，那些发热的就会更容易死掉。
虽然知道基尼奇只是因为着凉才发热，身上也没有会逐渐恶化的伤口，明蕴的脸色还是无法控制地发白，罚站一样站在床边。
基尼奇的父母没有苛责贪玩的孩子，大人们在看管孩子吃完药后就关上门，给他们留出小小的空间。
门扉“咔哒”合上，下一秒，一只滚烫的手牵了过来，那张泛着不正常血色的脸恍惚中与数不清的人重合上，没有那么过分稚嫩，但都很虚弱，连说话都困难……
恍然间，明蕴似乎闻到了血腥气，连带着面前人脸上的红晕都变得粘稠起来。
“明蕴？”
有些哑的声音传过来，叫醒了恐惧中的明蕴。
他连忙把那只手塞回被子里盖好，收回手无所适从地捏着衣摆：“对不起，我让你生病了……”
明蕴试图抛开那些借题发挥攻击他的记忆，声线抖得不正常，生病中的基尼奇脑子里跟正在高速混合的浆糊一样，没有多余的气力察觉太多，但还是在回应着。
“我玩的也挺开心的……”基尼奇迷迷糊糊的说：“不用道歉。”
他看上去快要哭了。基尼奇费力想着，可生病又不是明蕴的错……打水仗的确很好玩啊。
尚且没过五岁生日的基尼奇无法理解很多东西，但与生俱来的敏锐即使在生病时也勉强有部分在运行，让他感受到明蕴身上的悲伤。
巨大一团的、比他们泼的水团还要湿漉漉的伤心的味道笼罩着明蕴，基尼奇眯着眼睛，试图用他知道的最悲伤的事来做比较安慰小伙伴。
“我只是生病了……又不是死掉了。”
他知道的，死掉的话，就是不会再出现在人们面前了，他知道的一个部族里的爷爷就是死掉了，然后就没在部族里出现，谁也不能见到他……母亲说，那就是死亡。
只是生病而已，他又不是再也不见明蕴了。
奇迹般的，这句带着刺耳字眼的话反而安抚到了明蕴。
小少年笔直的脊梁弯下去，手搭在床沿，小声问着：“……你不会死，对吗？”
基尼奇胡乱点了点头：“不会的。”
那位爷爷年纪已经很大了，但他的年纪还很小，还没到必须离开部族谁也不见的年龄呢。
尚没接受到更多关于死亡教育的基尼奇对其的概念并不多，却恰好安抚住了曾被死亡击败过的人。
明蕴冷静下来，意识到基尼奇的身上并没有严重的伤势，况且他们活在纳塔——这里的医疗条件要比曾经所生存的部落里先进的多，资源也足够丰富，人们不会轻易放弃重病的、且年龄不足以治好后就能拿起武器的孩子。
他俯着身子，一眨不眨看着床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蚕宝宝：“那你要快点好起来，下次我不带你玩水了。”
因为头晕，基尼奇连眼睛都是半闭着的，这个角度明蕴也看不清对方半阖的眼，他少见地只是单纯的看着这张脸，很小巧，婴儿肥让这张脸有点点圆，但对比他见过的同岁纳塔的孩子来说，就没那么圆了。
遭逢重大变故后，人的性格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扭曲，或许不在明面上，或许自己很难意识到。
但现在的明蕴，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心态上的一些问题，并打算矫正过来。
一个月过去的现在，明蕴终于意识到，面前的人是基尼奇，而不是一双漂亮眼睛的载体。他们已经成为彼此第一个朋友，不会也不应该因为有朝一日会对那双漂亮眼睛的热情消退就连带着友情的小船一起翻船变棺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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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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