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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第一纪元468年,一个震撼贝烈瑞安德的消息如惊雷般炸响:费诺里安的长子,迈兹洛斯,在沉寂多年后向整个自由之民发出了联盟的号召。迈兹洛斯,这位曾被魔苟斯囚禁、饱受折磨的勇者,在听闻贝伦与露西恩以凡人之躯成功夺取一颗精灵宝钻的传奇事迹后,早已熄灭的希望之火被重新点燃。他意识到魔苟斯并非不可战胜。但若自由之民继续各自为战,在魔苟斯积蓄力量后,必将被其强大的黑暗洪流逐个击破、碾为齑粉。

于是,迈兹洛斯制定了一项宏伟而大胆的反攻计划。他奔走于贝烈瑞安德各处,凭借其个人的威望、费艾诺家族的强大武力以及对精灵宝钻誓言的巨大感召力,成功建立起了“迈兹洛斯联盟”,几乎所有的自由民族:诺多精灵、辛达精灵的部分部落、忠诚的伊甸人、部分矮人氏族,甚至一些尚未被魔苟斯完全腐化或慑于联盟威势的东来者部落都收到了邀请。

在纳国斯隆德,邀请却遭到了芬罗德坚决地拒绝。“与费艾诺之子合作?与凯勒巩、库茹芬那样绑架弥林的人为伍?”芬罗德的声音冰冷而坚定,金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对堂兄弟行径的怒火,“我绝不会让纳国斯隆德的战士听命于希姆凛,我们愿意为对抗魔苟斯流尽最后一滴血,但只会响应至高王芬国昐的旗帜与号令。” 他的立场极其鲜明——可以并肩作战,但绝不归入迈兹洛斯联盟的指挥体系。

弥林理解芬罗德的愤怒与坚持,他没有劝阻,而是选择跟随纳国斯隆德的军队,响应芬国昐的召唤,一同开赴北方前线。他无法逃避这场决定中洲命运的决战,同时内心深处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想亲眼看看,费诺里安兄弟在这最终之战中,是否会被誓言彻底吞噬,或者是否有一丝改变的微光?

第一纪元472年的冬天,贝烈瑞安德的天空被不祥的阴云笼罩,仿佛预兆着即将到来的滔天血海。魔苟斯,这位盘踞北方的黑暗魔君,终于亮出了他积蓄已久的獠牙。安格班的大门轰然洞开,一支由纯粹的邪恶与毁灭组成的恐怖大军倾泻而出,其规模远超自由之民最悲观的想象。

奥克的数量多到遮蔽了地平线,如同翻滚的黑色潮水,覆盖了安法乌格砾斯荒原。他们装备着淬毒的武器和粗糙但坚固的盔甲,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在督军的皮鞭下疯狂冲锋。成群结队的巨大恶狼和座狼骑士如同黑色的闪电,穿插在奥克阵线中,撕裂着任何暴露的侧翼。十几名甚至更多的炎魔行走在战场上,它们是堕落迈雅的可怖化身。周身缠绕着火焰与浓烟,挥舞着烈焰长鞭和燃烧巨剑,每一次挥击都带来大地的震颤和成片精灵或人类的死亡。他们的咆哮如同地狱的丧钟。最令人绝望的是魔苟斯最强大的造物——巨龙格劳龙。它庞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山丘,覆盖着刀枪不入的鳞甲,口中喷吐着焚尽一切的龙焰,它缓慢但不可阻挡地前进,所过之处化为焦土,任何试图阻挡它的防线都被轻易碾碎。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恐惧的化身。无形的恐惧与绝望如同毒雾,随着魔苟斯大军的推进而弥漫,试图瓦解自由之民的斗志。

面对这灭顶之灾,迈兹洛斯联盟与芬国昐的西方军团在预设战场安法乌格砾斯荒原及其周边地区严阵以待。

由迈兹洛斯本人坐镇中央,玛格洛尔以其鼓舞士气的歌声和精湛剑术辅助。凯勒巩、库茹芬、卡兰希尔分别指挥侧翼。他们的军队以费艾诺家族的诺多精灵精锐为核心,辅以忠诚的哈多家族伊甸人以及部分矮人重装战士和未被腐化的东来者部落。

至高王芬国昐亲率中军,其长子芬巩指挥右翼。芬罗德率领的纳国斯隆德军队作为重要的支援力量,被部署在芬巩的侧翼后方,既是预备队,也负责保护侧翼和建立临时伤患营。格洛芬德尔作为刚多林的特使,也活跃在这片区域。

战斗的号角刚一吹响,便进入了最残酷的消耗战。没有试探,没有佯攻,只有最原始、最血腥的正面碰撞。

迈兹洛斯的东线承受着魔苟斯主力的正面冲击,而哈多家族的伊甸人勇士们,被赋予了守卫联盟左翼的艰巨任务,直面格劳龙推进方向的部分压力和奥克主力的侧翼猛攻。在族长胡林和他的兄弟胡奥的带领下,哈多家族的战士们如同扎根于岩石的松柏。他们装备不如精灵精良,但拥有无与伦比的勇气和对誓言的忠诚。他们组成密集的盾墙,长矛如林,用血肉之躯抵挡着黑色潮水般的冲击。

战斗持续了数日,尸骸堆积如山。在一次奥克发起的、由炎魔督战的疯狂冲锋中,联盟防线一度出现动摇。胡奥这位勇猛仅次于兄长的战士,为了堵住缺口,稳定军心,怒吼着率领自己的亲卫队反冲锋。他如同战神附体,战斧每一次挥舞都带走数名敌人的性命。然而混乱中一支从阴影中射出的、淬着剧毒的奥克箭矢,精准地贯穿了他未戴头盔的脖颈侧面,胡奥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颤,剧毒瞬间麻痹了他的半边身体,鲜血从伤口和口中喷涌。他拄着战斧,环视着身边浴血奋战的族人,发出最后一声不屈的咆哮,随即轰然倒地,壮烈牺牲,他的尸体很快被蜂拥而上的奥克淹没。

胡奥的战死如同点燃了哈多家族最后的悲壮之火。老族长加尔多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中力战身亡。胡林的子侄们以及众多旁系血亲目睹亲人的倒下,没有退缩,只有更加疯狂的复仇意志。他们高呼着“为了多尔罗明!为了哈多!”,一次又一次地发起反冲锋,用生命填补着防线的漏洞。尸体层层叠叠,在阵线前几乎垒成了一堵矮墙。伊甸人的鲜血浸透了安法乌格砾斯灰白色的砾石,染成了深褐色。他们的牺牲是惨烈的,但也是卓有成效的。他们像一颗坚硬的钉子,死死钉在阵地上,极大延缓了格劳龙侧翼的推进速度,为迈兹洛斯调整部署争取了极其宝贵的时间。

随着战局恶化,联盟中央和右翼也承受着巨大压力,迈兹洛斯被迫下令战略收缩。哈多家族残存的战士被命令断后。胡林这位人类最伟大的战士,浑身浴血,盔甲破碎,战斧的锋刃已经砍卷。他站在由族人和敌人尸体堆成的矮墙上,如同最后的灯塔。他拒绝了撤退的命令,决心为族人争取最后的时间。“走吧!告诉迈兹洛斯,哈多人履行了誓言!”他对着幸存的族人大吼,然后转身,独自一人冲向了如潮水般涌来的奥克和逼近的格劳龙阴影。他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武器崩碎,徒手扼杀了数名敌人,最终被无数奥克扑倒、淹没、俘虏。他被拖向安格班时,那不屈的诅咒声在战场上空久久回荡,成为泪雨之战东线最悲怆的绝响。哈多家族的精锐,几乎在此战中损失殆尽。

西线战场同样惨烈。芬国昐与芬巩父子身先士卒,银蓝相间的旗帜在硝烟中飘扬。魔苟斯在西线投入了由凶残的奥克军阀和数名炎魔率领的精锐部队,目标直指芬巩的右翼,意图切断西线军团与迈兹洛斯联盟的联系,并孤立至高王。芬巩无愧于诺多王子的勇武,他手持宝剑,在阵前左冲右突,银色的盔甲早已被血污覆盖,但依旧闪耀着无畏的光芒。他的存在极大地鼓舞了士气,战士们高呼着他的名字奋勇杀敌。

魔苟斯显然将芬巩视为重要目标,数名炎魔在奥克大军的掩护下,如同地狱的使者,径直扑向芬巩所在的指挥核心。烈焰长鞭撕裂空气,燃烧巨剑劈开盾牌,芬巩身边的亲卫如同麦秆般倒下。芬巩虽然武艺高强,但面对多名炎魔的围攻,也险象环生。他的盔甲被烈焰灼烧变形,手臂被长鞭抽出一道深可见骨的焦痕,坐骑也被炎魔的咆哮惊厥倒地。

就在芬巩即将被炎魔的巨剑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嘹亮的纳国斯隆德号角声撕裂了战场的喧嚣。一直作为预备队观察战局的芬罗德,敏锐地捕捉到了芬巩战线的危机。他毫不犹豫,亲自率领纳国斯隆德最精锐的重装骑兵和长矛手,如同银色的利刃,从侧后方狠狠刺入了围攻芬巩的奥克军阵。

冲在最前方的,是芬罗德麾下勇猛的将领盖米尔,他战意高昂,率领骑兵如尖刀般撕开敌阵。而更令人振奋的是,一道金色的身影如同流星般从侧翼杀入——正是格洛芬德尔!他并非纳国斯隆德军,但显然一直在关注战局。他骑着白马,挥舞着长剑,目标直指那几名围攻芬巩的炎魔,他的剑法精妙绝伦,蕴含着光明的力量,竟暂时逼退了一名炎魔,为芬巩争取了喘息之机。

纳国斯隆德生力军的加入扭转了局部战局,盖米尔的骑兵冲散了奥克,格洛芬德尔缠住了炎魔。步兵方阵迅速稳固了防线,芬罗德本人则不顾危险,策马冲到芬巩身边,与格洛芬德尔合力击退了最后一名试图给芬巩致命一击的炎魔。重伤的芬巩被亲卫拼死抢回,迅速送往后方由弥林负责的伤患营。纳国斯隆德的及时支援,不仅拯救了芬巩的性命,也稳定了西线的右翼,避免了被分割包围的灾难。

弥林没有参与直接的冲锋陷阵,他的战场在战线后方临时搭建的、简陋而血腥的伤患营里。这里哀号遍野,断肢残躯随处可见,死亡的气息浓得化不开。弥林的身影如同不知疲倦的幽灵,穿梭在伤者之间。他的白色医袍早已被血染成深红。他跪在泥泞和血泊中,双手沾满了黏稠的血液和内脏碎片,他忙着为伤者快速止血、清理伤口、固定断骨、辨别并处理奥克毒箭的伤口。但更令人惊异的是他蕴含的生命祝福之力,当他集中精神,将手覆盖在重伤员汩汩流血的创口上时,伤口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结痂;中毒者青黑的脸色会恢复一丝血色;垂死战士微弱的脉搏会变得有力一些。这种力量并非万能,无法起死回生,也无法治愈致命伤,但它极大地提高了重伤员的存活率,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当东线哈多家族浴血奋战的消息传来,弥林的心揪紧了。他曾在多尔罗明与这些勇敢的伊甸人并肩生活,当胡奥战死的噩耗传到伤患营时,弥林正跪在地上为一个腹部被刺穿的精灵战士缝合伤口。他手中的动作猛地一滞,抬头望向东边那片被硝烟和死亡笼罩的天空,眼中充满了悲愤和无能为力的痛苦。他多想冲过去,也许能救下胡奥,但眼前这个精灵战士的生命也危在旦夕,他不能离开。他只能咬紧牙关,将悲愤化为力量,更快地完成缝合,然后冲向下一名伤员。

他也并非完全躲在后方,当战线相对稳定时,他会带着一小队护卫,冒险冲到交战区边缘,搜寻那些还有气息的伤员。他曾在奥克箭矢的呼啸中拖回一名大腿被砍断的人类士兵;也曾用身体护住一名昏迷的精灵弓箭手,躲过一块飞溅的巨石。他的无畏和对生命的珍视,赢得了所有战士的尊敬,他的名字在伤兵中口口相传,成为绝望战场上的一缕希望之光。

在中央战线,索伦亲自指挥的大军与迈兹洛斯、玛格洛尔兄弟率领的费艾诺精锐陷入了最惨烈的拉锯战。双方都付出了惊人的代价,尸体堆积如山。费艾诺诸子的勇武和玛格洛尔那激发潜能的战歌,一度让胜利的天平开始向联盟倾斜。迈兹洛斯如同复仇的火焰,玛格洛尔的琴声则如同抚平伤痛的清泉与点燃怒火的号角。

索隆这位狡诈的堕落迈雅,眼见正面强攻难以迅速取胜,便祭出了他最擅长的武器——谎言与攻心。

他那庞大而扭曲的阴影化身,如同噩梦的具现,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空,无视周围震天的厮杀,他那充满魔力与恶毒的声音,精准地如同淬毒的冰锥,直接刺入正在战场中央、一边弹奏竖琴一边挥剑斩杀的玛格洛尔心灵深处:“玛格洛尔!费艾诺的歌手!你的琴弦拨动命运,却拨不开蒙蔽你双眼的迷雾!你沉醉于那人类带来的片刻安宁,可知那安宁之下,藏着对你们家族最深的背叛?”

玛格洛尔琴音一颤,一个奥克趁机扑上,被他反手一剑枭首,他厉声回应,声音因战斗和愤怒而嘶哑:“索隆,你这谎言之父。收起你的毒液,你的末日就在眼前,安格班必将倾覆。”

“末日?哈哈哈!”索隆的声音充满了嘲讽的狂笑,如同夜枭的尖鸣,“倾覆?在你那‘解药’将你们彻底愚弄之前吗?让我唤醒你这可悲的沉眠者吧。告诉我,你可知道贝伦与露西恩死后,他们用生命换来的那颗精灵宝钻,那本该属于你们费艾诺家族的星辰最终落入了谁的手中?”

玛格洛尔心中警铃大作,但手上的战斗不敢停歇:“它在何处,终将由我们亲手取回,轮不到你在此置喙。”

“取回?多么天真而狂妄的梦呓。”索隆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恶毒的快意,“让我揭开这残酷的真相吧,那颗宝钻连同另外两颗失落的星辰——是的,你没听错,三颗精灵宝钻——此刻就在你那视为珍宝、歌声想要迷惑、灵魂渴望其安抚的‘小宝贝’弥林身上。他藏匿着它们,整整几十年!看着你们在誓言的烈焰中哀号、扭曲、疯狂,他却无动于衷。他从未想过将它们交给你们,他才是阻挠你们实现誓言、解除诅咒的最大障碍。他欺骗了你,玛格洛尔!他背叛了你们所有人。”

如同在玛格洛尔灵魂深处引爆了一颗由谎言、真相碎片和誓言诅咒混合成的炸弹。玛格洛尔的世界瞬间崩塌,他挥剑的动作彻底僵住,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身旁那陪伴他无数岁月的竖琴,琴弦承受不住主人心神剧震下无意识的力量,“铮!”的一声,齐齐崩断。

“弥林藏着精灵宝钻?三颗?……几十年……?看着我……们……痛苦……?”

这个信息带来的冲击,远超任何战场上的刀剑。它瞬间击溃了玛格洛尔因战斗而强行维持的理智堤坝,那被弥林的存在所暂时压抑的誓言诅咒,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被索伦的话语彻底点燃引爆!焚心蚀骨的痛苦、被欺骗的狂怒、被背叛的锥心之痛,以及对宝钻本能的、被誓言无限放大的占有欲,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玛格洛尔淹没。

他的双眼因震惊、痛苦和疯狂的怒火而变得赤红。他猛地抬头,猩红的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死死锁定在遥远的西线后方——纳国斯隆德军队所在的方向,那里有那个他本能想要亲近、歌声曾试图迷惑、灵魂深处却隐隐渴望其安抚的人类。那个他以为能带来片刻救赎的人,竟然就是持有他们家族诅咒之源、阻挠他们解脱的最大障碍?!

就在玛格洛尔心神剧震、完全失神的这致命瞬间,索隆发出一声得逞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笑声。他那庞大的阴影化身瞬间瓦解,化作一股浓密黏稠、散发着刺鼻硫磺恶臭的黑烟,趁着战场因玛格洛尔的异状而产生的短暂混乱,如同鬼魅般迅速脱离了中央战场,消失在北方的天际。

战场上,只留下玛格洛尔一人如同石雕般站在尸山血海之中。他手中紧握着琴弦尽断的竖琴,断弦在风中无力地颤抖。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双眼中翻腾着难以置信、被彻底背叛的痛楚,以及被誓言烈焰彻底点燃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疯狂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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