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芽衣承认，她确实低估他们对富江的疯狂程度和痴迷程度，以至于在看到越光亜沙美身后露出的刀子的瞬间，她一时半会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冲着她来的。
“为什么.....喜欢上你这种....都是你...去...”
少女嘴里呢喃着含糊的话语，白石芽衣一开始听的并不真切，随着她的语气变得越发的激动和肯定，就如同自我催眠一般给自己洗脑并且成功，她说的话也就清清楚楚传到了白石芽衣的耳朵里。
她说：“...都是你的错，只要你去死，富江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吶，白石同学，拜托你了，可以去死吗？”
话音落下，越光亜沙美挥着刀冲着白石芽衣而来。
“拜托你了，去死吧！”
本能趋势下，白石芽衣只觉得对方的所有举动在她眼里都成了慢动作，她竟然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其实，在经历过小时候的绑架案之后，她一直都在接受一些防身术的练习，可能对付真正的歹徒还相去甚远，但对付一个越光亜美沙还是绰绰有余的。
越光亜美沙平时不善户外活动，显然也没怎么锻炼，大概也是没想到白石芽衣这么快，而且力气也不小，反手被对方捏住自己的手腕，挣脱了几下无果，反而白石芽衣一个用劲，她就痛得立马松开了手中的刀子。
啪嗒一声，刀子应声落地。
白石芽衣顺势将刀子踢得远远的，以绝后患。
见她已经构不成威胁，还有她被自己捏的发红的手腕，白石芽衣眸光闪烁了一下，便松开了自己的手。
手里的刀子没了，越光亜美沙整个人就好像被抽去了自己的主心骨似的，跌坐在地上，然后掩面哭泣起来。
明明她好不容易就鼓起了勇气，为了守护富江同学她甚至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可是当那把刀子坠落地面的一瞬间，她的勇气也好像随之消失殆尽，她又变成了过去那些毫无存在感，唯唯诺诺，遭人忽视的越光亜美沙。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无比愚蠢的时间，她居然想杀了白石芽衣。
不难想象，她这个冲动的举动绝对会给学校、甚至整个家庭蒙羞，学校会勒令她退学，也许更糟糕，她会以谋杀未遂的罪名而被警察带走，届时她的家庭又如何自处？按照父亲母亲势利的尿性，她绝对会被扫地出门，断绝关系...届时她将是真正的一无所有，走投无路。
为什么会这样？
这些事情明明简单一想就能想到，偏偏那个瞬间她就像是失了智一样，竟然什么后果都顾不上了，满脑子只剩下杀死白石芽衣.....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我不是....”
白石芽衣看见女孩的表情，犹如万花筒一样来回变换，最后只剩下懊恼和悔恨，心里不由一阵叹气。
她不是什么圣母，并没有要放过对方的意思，可看她这样表情，在感到后怕之余还是会有点同情。
她看着被踢飞很远的刀子，叹息了一声道：“越光同学，你携带的是学校命令禁止携带的管制刀具，以及故意伤害同学的人身安全，如果我是你，我现在会主动去找老师报告这件事，等待学校的处理，积极表明自己的态度，而不是浪费时间在这里后悔。”
“做了错事，就要及时去改正。”
白石芽衣说完就转身离开，背后传来了越光亜美沙断断续续抽泣的声音。
然而她没有看见的是，独自跌坐在地上哭泣的少女，身后出现了几道若有似无的，虚幻的鬼影，他们浑身是血，就好像被什么野兽撕咬过似的有的缺胳膊，有的腿被啃食得露出阴森白骨。
他们此刻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用那双装满了来自世间最邪恶最阴暗之物的鬼眼，死死地盯住独自离开的女孩。
此刻忽然刮起一阵无名风，刮得树上的叶子，还有周围的灌木丛沙沙作响。
那些本来人耳无法听见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呢喃鬼语借风为载体，将自己的声音传遍了这所学校当中——
她们说：
“...沙...沙...杀...杀了他。”
只要杀了他，就不会再有这种烦恼了。
*
这个混乱的早上仅仅只是一个开端，白石芽衣看似将一切的敌视都强硬地挡在门外，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天过的是如何地如履薄冰，胆战心惊，仿佛稍有不慎，她就会坠入深渊。
她没有去问老师有关越光亜美沙的处理后续，但她隐隐有种担忧，越光亜美沙的事情，也许并不会是个例。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不得不加强戒备，小心谨慎，相比之下那些无关痛痒的冷言酸语，和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针对都显得无足挂齿了。
比如此刻——
“...今天可真忙啊...感觉学校发生了很多吵架事件呢，本来就忙，还要调停这种事情，风纪部的工作量都增加了不少了呀...”
“就是说啊，始作俑者真是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也不想想这都是谁的错啊，加大工作量，本来今天还约了朋友放学去逛街的说.......”
说着，埋怨和不甘的目光像是一把把小刀似的扎在坐在办公桌前整理资料的白石芽衣身上，然而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着手头上的工作，似乎完全不把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
不过她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刚慢悠悠走来准备等白石芽衣一起放学的、名义上是风纪部成员的黑发少年碰巧在门口听见了这些话，明艳的脸瞬间变得阴沉。
川上富江冷着脸出现在门口，走廊的暗光打在他身上，为他整个人镀上一层冷淡的阴影，锐利的眸光扫过那两个讲闲话的人身上，冷哼一声道：
“...始作俑者...你是说那个竟然偷拍我的家伙吗？还是...你们想说，其实是我呢？”
富江这一话一出，刚才还冷言冷语的人瞬间换上了一副讨好谄媚的嘴脸。
“怎么会呢！我们才不是在说富江同学呢...我们说的是白.....”
可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富江一个冷眼吓得愣住了，她的理智回笼，意识到白石芽衣并不是她这种角色可以随意指责的存在，只能不甘心地咬咬牙，将那个名字像是吞药一样囫囵咽下。
“...富江同学说的对，都怪那个偷拍的家伙......”
富江不顾她们的话，只是径直走到沙发上，像往常一样坐下，抄起早就被他翻过很多次的杂志不厌其烦地看了起来。
片刻后，他又再次开口：“你们在这里吵到我的耳朵了。”
明明少年的态度和语气是如此过分，但是那两人偏偏好像得了什么圣旨似的毫无怨言地离开了办公室。
不过，白石芽衣还是因此而松了一口气。
办公室里只剩下白石芽衣和川上富江。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白石芽衣忙于整理好今天的资料好离开，而黑发少年则是一反常态，竟然也难得地陷入了沉默。
少年佯装看杂志，其实眼睛余光一直落在女孩身上。
今天的这些事，她指定是心里不高兴了。
学校议论纷纷，闲言碎语他听得很多，不过他一向都不在意这些，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影响。
但女孩不是。
她肯定心里在意，更何况，有些闲言碎语已经演变成了实际的针对行动，尤其是早上越光亜美沙的事情，虽然她一直说自己没有受伤，但女孩一定是吓坏了。
他早就应该紧紧地跟着女孩身边寸步不离，不让那些恶心的家伙有一分一毫的机会接近，并且试图伤害白石芽衣的。
他没有成功兑现到自己的诺言。
他说过要保护白石芽衣的。
她会生气吗？
又或者，她会嫌弃自己是这样一个麻烦，然后跟自己分手吗？
一向只有自己嫌弃别人份的少年，生平第一次如此害怕自己被嫌弃。
黑发少年的目光实在是太过赤/裸，白石芽衣一开始还能假装无视，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但是手里的动作却是不停地加快，原本还要花上些时间的工作，不过十分钟就搞好了。
她抬头看向富江：“...这杂志要被你翻坏了，你就不能复习一下课本吗？”
“那些无聊的课本有什么好看的....”
黑发少年啧了一声，又忽然联想到了什么似的，表情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芽衣不生我的气了吗？”
虽然但是，为什么她要莫名其妙生富江的气？
她摇了摇头，“我好累，我们走吧。”
女孩说的是‘我们’。
所以并没有想要跟他分手的意思吧？
想到这里，黑发少年紧绷的表情终于卸下，露出笑容来，“好，那我送芽衣回家。”
*
因为比过往放学的时候都要早不少，加上路况堵车高峰，白石家的司机还需要二十分钟才能到。本来以为两人要在校门口等上一会，却不料校门口早早地停了一辆车。
不是白石家的，是来接富江的。
白石芽衣还觉得有些新奇，因为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来接少年，更不提坐他的车，司机是个上了个年纪，白发苍苍的老头，看上去气质很好，举止也非常得体。
不像个司机，反而本身就像什么老贵族。
白石芽衣打量了片刻便收回了目光。
这一天的紧绷确实消耗了她大部分的心神，也许是因为车里好闻的松香，白石芽衣放松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少年忽然冒出来的天马行空的话语。
眼皮渐渐耸拉下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少年本来在抱怨着今天的路况，余光一瞥就看见在头在钓鱼的女孩。
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下位置，试图让自己靠她靠得更近一点，然后顺理成章地，女孩倒在了他的肩膀上。
然而少年的肩膀似乎太过单薄，一阵颠簸之下，女孩从他肩上滑落，千钧一发之际，他伸手轻轻托住了她的脸，然后小心翼翼地稳住，缓缓落在他的腿上。
“开车小心点。”他小声地警告道。
司机不说话，只是默默把油门放松了一点。
白石芽衣还是没有醒。
少年将她脸颊边不听话的碎发拨弄好，一瞬不动地盯着她的脸看，像是盯着什么举世无双的珍宝一样，生怕一个眨眼的功夫就会有人将女孩从他身边偷走抢走似的。
--你会因为你的自大、孤傲害死她的，你等着看吧，你谁也保护不了。
--一个人的话...根本毫无用处。
浅井慎吾的话冷不丁再次闯入他的脑海中。
少年的表情暗淡了下来。
一个人的话，毫无用处。
一个人.....
如果他不是一个人的话，是不是就可以....
这样的想法只是出现了一瞬，随后少年的表情再次变得坚毅无比。
不，他绝对不会将白石芽衣分享给任何富江。
任何。
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芽衣....”
他伸出指背，顺着女孩脸庞的轮廓细细地摩挲着，一路向上抚到她的眉头，即便是睡梦中，她还是皱着眉，似乎睡的并不完全安稳。
真是可怜....可怜的芽衣....
“...是我一个人的。”
终于把这张写完了！
来了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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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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