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上有三样东西最是难求:一是李老爷子的千金一笑,二是王员外家窖藏三十年的女儿红,三便是“青衣谪仙”的一帖方。
这“青衣谪仙”自然不是真仙,说的是位医术通神、却行踪飘忽的神医。据说她总是一身素雅青衣,以轻纱覆面,无人得见真容。她救人,却从不收金银黄白之物,只收“善行”。
若你是那十里八乡交口称赞的大善人,或是心思纯净无垢的垂髫孩童,她或许分文不取,妙手回春后便悄然离去,只留下一缕极淡的药草清苦气,引得人对着她消失的方向望了又望,疑是南柯一梦。
若你只是寻常人家,所求不过家人安康,她便要你或家人立下誓约,去做一件实实在在的好事——或是扶危济困,或是路拾不昧,事成之后,她自会知晓,并如约现身施救。这“如何知晓”便是江湖上又一个谜,有人说是她暗中派人查证,也有人说是她身具异术,能感应善恶诺言。
但若你是那为富不仁、心术不正之辈,纵有千金堆于门前,也难请她回眸一顾。甚至曾有恶霸头子被拒后欲行动粗,却连人家衣角都没摸到,便莫名其妙地昏睡过去,醒来已是三日之后,浑身无力,仿佛大病初愈,从此再不敢提“青衣”二字,只道是撞了邪。
于是,江湖上都说她“非诚善不救,非善行不医”,性子孤拐得很,却也敬她、畏她。百姓视她为活菩萨,恶人视她为活阎罗。这一日,雨后初晴,官道旁的古亭里,便悄然多了这么一抹青色的身影,仿佛自始至终就在那里,与檐角的滴答水声、林间的氤氲雾气融为了一体。
她坐得极静,膝上放着一架看似普通的七弦琴,指尖偶尔拨动一两下,不成曲调,似是试音,又似只是感受琴弦的震颤。
亭外雨后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枝叶,在她青色的衣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颜色沉静如水,不张扬,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度。面纱之上,那双眸子低垂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其中情绪,只觉得一片沉静,仿佛映不出世间万千繁华,只余下山川寂寥。
江南湿漉漉的雨季刚过,青石板路上还泛着水光。城郊那座常年无人问津的竹楼,今日却罕见地透出一缕琴音。
琴声清冷,像山涧里淌过的溪水,不急不缓,却又透着一股不容打扰的疏离。
若是有懂音律的人在此,定能听出这曲子并非什么名曲,只是随性而拨,却偏偏自成韵律,叫人不敢轻易打断。
陆小凤不懂琴,但他懂人——尤其是懂那些脾气古怪的高人。所以,当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院门时,硬是在最后一刻刹住了脚步。
琴音未断,但那抚琴的人却已抬起了头。
青色的衣袖垂落在琴弦上,素白的轻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生得极美,却冷得像深潭里的水,平静无波,叫人看不出半点情绪。
陆小凤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他见过不少美人,可眼前这位却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不是因为她美,而是因为她看人的样子,仿佛他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吹过便罢。
“有事?”她开口,声音和她的琴音一样,清泠泠的,不疾不徐。
他上前两步,保持着不至于冒犯却又足够表达诚意的距离,拱了拱手,语气是少有的认真:“在下陆小凤,冒昧打扰姑娘清静,实乃有性命攸关之事相求。”
青衣女子静默着,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清冽的眸子依旧看着他,示意他继续。她的坐姿未曾改变连指尖都还轻轻搭在琴弦上,仿佛随时可以继续方才的乐章。
陆小凤不敢耽搁,立刻道:“我有一位挚友,名唤花满楼,自幼双目失明。听闻姑娘医术通神,能治常人不能治之症,故而特来相请。”
青衣女子沉默了一瞬,眸光微动。
陆小凤心里一紧,生怕她直接拒绝,连忙又道:“花满楼为人至善,从不曾行恶事,若姑娘不信,大可去江南花家打听……”
“不必。”她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我救人,不问家世。”
陆小凤不敢怠慢,仔细地将花满楼眼盲之事道来。他描述了那伤势的奇特之处,说了多少名医束手无策,也讲了花满楼其人——他的温和,他的豁达,他即便身处黑暗却依旧对世界怀有的那份善意与热爱。
陆小凤的口才本是极好的,此刻更是言辞恳切,句句发自肺腑,他没有夸大其词,只是将事实和那份为友担忧的心情娓娓道来。
“……事情便是如此。在下听闻姑娘医术通神,或有回春妙手,故此特来相请。无论姑娘有何规矩,只要在下能做到,绝不推辞。”陆小凤说完,再次郑重拱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亭中女子。
青衣女子垂眸,指尖轻轻抚过琴弦,似在思索。半晌,她才开口:“你方才说,他从不曾行恶事?”
“是!”陆小凤毫不犹豫,“他心地纯善,待人以诚,若这世上真有至善之人,他必是其中之一。”
青衣女子抬眼看他,眸光依旧冷淡,却似乎多了几分审视。
陆小凤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姑娘若不信,可以亲自见他一面。我陆小凤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从不骗人……”
“好。”她忽然道。
陆小凤一愣:“……啊?”
“带路。”她站起身,青色的衣袖拂过琴案,竟连一丝尘埃都未扬起。
陆小凤眨了眨眼,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本以为至少要费一番口舌,甚至做好了她会提出什么古怪要求的准备,却没想到她竟答应得如此干脆。
“姑娘……就这么答应了?”他忍不住问道。
青衣女子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若他真如你所说,那便值得一救。”
陆小凤心头一热,连忙拱手:“多谢姑娘!”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径直朝门外走去。陆小凤这才注意到,她腰间悬着一只小小的药囊,行走间隐约能听见瓶瓶罐罐碰撞的轻响。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她的青衣上,衬得她整个人愈发清冷出尘。
陆小凤忽然觉得,这一趟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
她救人,看的从来不只是病症,更是人心。眼前这个叫陆小凤的男人,心急如焚是真的,为友恳切也是真的,他的一颗心赤诚而热烈,虽然……确实有些吵闹。但这份吵闹源于关切,并非令人不适的喧嚣。
而他所求救治的那人……听其言行,心性温暖豁达,即便身处绝境亦不改其志,这已是极为难得的品性。只是,耳听为虚,她还需亲自印证。
陆小凤压下心中的激动和些许的难以置信,连忙在前面带路,脚步却不自觉地放轻放缓了些,仿佛怕惊扰了身后那位如同谪仙临世般的女子。
他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去,只见那一抹青色身影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步履从容,仿佛不是去救治一个棘手的病人,只是随意出门散心一般。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湿润的石板路上。
陆小凤心中充满了希望,却又因这过于顺利的开端而隐隐感到一丝不确定——这位青衣神医的规矩,江湖上传得神乎其神,她真的会如此轻易地出手吗?
但他此刻顾不得多想,只想尽快将这位希望带到花满楼的面前。
花满楼的故事大概打算写7万字。主要想写一个引导型恋人的故事。
女主是真铁木头,所有人都看出了她喜欢花满楼,花满楼也喜欢她,但是她自己不知道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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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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