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说去拜访一下这位娘娘,姜玄离便也没有耽搁时间,他嘱咐了一下林平之,便与林诗音一同出了禅室。
至于要如何找到这位娘娘,这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
礼佛虽然是小事,但这种“小事”的程度,也要随着礼佛之人的身份而改变。
像宫里的娘娘出来礼佛这种事,那便已算不得小事,只是从他们入少林寺这一段路上的布置来看,这位娘娘出行也并非那么兴师动众。
但是这么一位身份尊贵又无意彰显的贵人,就算她再无意彰显,少林寺也会对她多多优待的。
往往这种时候,只要对一些小沙弥略施恩惠,就能多多少少得到些自己想要的,对他们来说不算重要的消息。
姜玄离根据自己交换来的消息,带着林诗音“闲逛”到了一处隐蔽的别院。
别院大门两旁都有看守的护卫,而且是两个武功内力都不低的护卫,要想进去里面还是有些难度的。
只是他们来的正好,不等姜玄离思考出什么好法子。
那扇被两个护卫严密把守的院门就打开了,一个身着白衣,面带白纱的女子提着竹编的花篮从内中走出。
她出来时,守在门外的那两个护卫对她弯腰行了一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就是那位来礼佛的娘娘了,也就是楚留香口中的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
“她是要去做什么?”林诗音面带思索。
这样子看起来是要外出,如果是礼佛的话,在她居所的别院里就可以礼,若说要往少林寺的佛堂去,也不需要提什么篮子,更何况她身边还没跟什么侍女。
姜玄离道,“不妨跟上去看看。”
两人为了避免被她发现,便始终慢前面的林仙儿一步。
只是越跟着林仙儿走,姜玄离就越觉得走的路有些熟悉。
‘这……’他心中自语道,‘这不是往少林藏经阁的路吗?’
林仙儿去藏经阁做什么?
姜玄离一面思考,一面观察四周。只是待他们随着林仙儿走到藏经阁附近的一处地方后,不及停顿,林诗音便疾步从藏身的巨石后跑了出去。
姜玄离阻拦不及,这才注意到前面发生了什么。
他看去时只见林诗音将衣衫不整的林仙儿护在身后,而她们两人面前则是一个看起来醉醺醺的和尚。
而且,那个和尚还不是陌生人。
正是今晨误会姜玄离便是盗书贼主谋的玄明。
看来他与这位佛友十分有缘啊。
姜玄离默默感慨了一下,便也从巨石后走了出来。
他先是问道,“发生了什么?”
林诗音眼含恼怒的看着玄明和尚,“那当然要问这个人究竟做了什么?”
缩在她身后的林仙儿适时发出了些哭泣的颤音,听起来好不可怜。
姜玄离朝林诗音身后看了一眼,然后又转向玄明和尚,见他醉容未消,眼神还直勾勾的盯着林仙儿那里看,便出言劝诫道,“佛友还是莫要一时冲动犯了大忌。”
只是玄明和尚面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看起来醉得不轻,口中断断续续的道着,“美……美人……让开,都让开!”
他胡乱挥舞着手,看他的样子,并不能将姜玄离的话听入耳中。
姜玄离皱了皱眉。
与此同时,躲在林诗音身后的林仙儿泣声更大,看起来被玄明的举动吓得不轻。
此时的玄明就活脱脱一个听不懂人话的醉汉,姜玄离见沟通无效,便想上前先将他点穴,后续交给少林寺自己处理。
只是待他一靠近玄明,玄明就如同被激怒了般,眨眼间就变了模样,举拳向姜玄离攻去。
他出招迅猛,姜玄离堪堪侧首避过他这一拳。
只是玄明一拳作罢,便闪身越过姜玄离,朝着林诗音身后的林仙儿袭去。
姜玄离瞬间回身扯住他的后衣领,想借力将他拽过来。
只是不知是用力过大,还是他身上的僧袍质量不好,姜玄离这一扯,直接将玄明的衣服撕下来一半。
姜玄离:“……”佛友,贫僧真的对此深感抱歉。
只是抱歉归抱歉,该拦还是要拦的。
他闪身到玄明面前,掌心聚力,单手一推,便让玄明退开数米。
“什么人!”
“什么人在此乱斗!”
这边的动静被巡视的守僧觉察,一队僧人聚到一起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僧人见他们这副对峙的模样心中已是一惊,他心道玄明师叔怎的又惹到这个外来僧人了。待他看到林诗音身后衣衫不整的女子后,心中又是一惊,玄明师叔虽然平日也多有不正经,但也不该犯此大错啊!
这僧人心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看着玄明身形晃荡,一副醉醺醺还没清醒的模样,眉头狠狠一跳。
他眼神示意两个弟子过去先将玄明给扶住,又密语一人,让他去将玄慈方丈请来,自己则站到姜玄离面前,一脸歉意道,“几位贵客……”
“啊!!”
两声惨叫,血肉横飞。喷溅的血液撒到那僧人脸上,他还未及反应,就被撞倒在地。
姜玄离为他挡住身后勾命的血爪。
眨眼间便与忽然暴走的玄明过了数十招。
‘他的招式似乎变强了。’姜玄离眉头压低。
“杀!杀啊!”玄明长啸一声,双目发红。出手的招式更狠、更快、更让人难以招架!
‘又强了。’
姜玄离脚尖一挑,将守僧掉落在地的长棍踢起。
他仰身躲过玄明抓来的血爪,旋身一转,便将长棍挡在身前。
只是玄明爪力不俗,三指一横,便将那长棍拦腰抓断。
长棍既断,那便做两根短棍用。
姜玄离双手持着两节断棍,他内力加注,两截断棍犹如打鼓般避开玄明的攻击,招招打在他的要穴上。
“啊——啊!!!”
玄明身形一滞,双目赤红,他仰天咆哮一声。
下一刻!
汇聚在他体内的磅礴内力竟如同火药般骤然点燃,由内而外,将他自己炸了个血肉横飞,遍地鲜血。
“嗬……嗬……”滚落在地的头颅犹在不自主的呼吸,想呢喃出的话语也都消散在了呼不进的空气中。
脚步声重、杂、乱。
玄慈方丈带着几名院僧姗姗来迟。
风,将血腥送到他的鼻翼。遍地零碎的血肉和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此间种种,俱让玄慈大师为之心神震荡。
他看向一旁卧倒在地的那名寺僧,他认识那名寺僧,他是达摩院的一个管事弟子,也是这次巡逻的领头人。
玄慈稳住语气,“将此地发生之事,一一讲述清楚。”
那寺僧见方丈到场,像是终于盼到了主心骨,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吞了吞口水,颤抖着声音道,“是……是玄明师叔,方才我们巡视到此,在附近听到了打斗声,这才和众师兄弟一同走了过来。
当时我们就看见这位行黎大师与玄明师叔在对峙着,弟子当时见玄明师叔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还有……还有那位女施主,弟子没敢多想,就让师弟去请您来,没想到那个师弟刚离开,玄明师叔他……他……他就突然发狂了,去搀扶他的那两个师弟也都死在他的手下,若非行黎大师及时出手,恐怕就连弟子也要毙命于此。只是后来行黎大师与玄明师叔交手,不知为何,就在方丈您来之前,玄明师叔突然就自爆了。”
这个寺僧虽然说话颤抖,但条理却是极为清晰。
听完他的话,玄慈就已经能明白个七七八八了。
他面色沉重,上前走到玄明零散的尸身旁,蹲下身去查看那些尸块的伤口。
只是无论他怎样看,都看不出有什么古怪的。
玄慈起身又看向姜玄离等人,他的目光径直落到林仙儿身上,“不知这位女施主……”
林仙儿从林诗音身后露出面容。
她脸上的面纱早已落地,眼角还含着泪,衣服尽管已经整理过,但依旧能看出些许痕迹来,她低眸垂泪,“方丈大师……”
玄慈和尚眉心一突,他闭了闭眼,显然已经认出了这位女施主是谁来了。
他缓了缓语气,道,“让这位夫人受惊了,不知夫人可否告知老衲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仙儿一边用手帕抹着泪,一边道,“我在房中待的闷了,便想着出来走走,便沿着小路走到了这里,我原是想到那边的竹林里坐一会儿,却没想到走到这里时遇到了个醉酒的和尚,他拦在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不说,居然还……还……”
说着,林仙儿便哽咽着再说不出话来了。
林诗音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已经都过去了。”
林仙儿点点头,“多谢这位姐姐。”
玄慈大师面色有些不好,以他对玄明的了解,玄明是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事的,但偏偏这种话是从林仙儿口中、从这个赵宋王室贵妃的口中说出来的,无论如何他都得给出来一个交代。
玄慈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才又向姜玄离询问,“不知小友又是如何到此地的?”
姜玄离道,“贫僧与这位佛友,”他指了指刚才那个领头的寺僧,“不过是前后脚来到此地。”
“实不相瞒,贫僧是听闻最近有一位贵人到此地礼佛来了,贫僧好奇之下寻到那出别院,恰逢这位姑娘出门,贫僧与林姑娘有意拜访一二,这才跟随至此。”
他向那些小沙弥打听消息的事情稍微一问便知,这种事情就没必要隐瞒了,若在此时隐瞒那才更惹人起疑呢。
玄慈大师道,“如此一来,便是小友为这位夫人拦下了玄明师弟了。”
“那倒不是。”姜玄离道,“贫僧二人慢了这位夫人一步,走到这里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贫僧并未看清。”
说着,他便将目光转向了正安慰林仙儿的林诗音。
林诗音接道,“我比大师早了一两步的脚程,当时我来到此地时,就见那个和尚与这位夫人靠得极近,我见这位夫人推了一下那个和尚,那个和尚还要再缠上去,我便过去拦开了他们。”
林仙儿配合的点了点头。
玄慈大师又道,“那几位可发现玄明师弟是否有哪里不太对?”
他继续道,“老衲虽然未曾亲眼见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但对于玄明师弟的为人,老衲还是信得过的。他虽然平素脾气暴躁鲁莽,却也实非无礼之人。”
“那方丈的意思,是我等说了谎话不曾?”林仙儿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眸中带火,似怒似嗔。
“老衲并非这个意思。”玄慈大师否认道,“老衲只是觉得这内中还有颇多疑点。”
“能有什么疑点!”林仙儿气怒道,“分明就是这个和尚色心不死,难道这就是少林寺的待客之道吗?”
玄慈大师虽然有些忌惮她的身份,但他毕竟是一寺方丈,该退宿的地方可以退缩,但不该退缩的地方就是原则所在了。
他道,“还请夫人再给老衲一些时间,待事情查清楚之后,老衲自然会给夫人一个公道。”
“你……”林仙儿还欲再言。
林诗音及时拍了拍她的手背,“玄慈大师毕竟是少林方丈,他要顾及的事情太多,夫人不妨就给他一些时间吧。”
林仙儿顿了一瞬,“好,那我就给他三天时间,三天若查不出个结果,那就让大理寺的人来查!”
说罢,她就拽着林诗音往回走,全然不似方才那般柔弱可欺的模样。
玄慈大师颔首道,“多谢夫人。”
“我的妈呀,这地方发生了什么?”胡铁花惊呼。
他们两人比玄慈大师来的还要迟,连事情的末尾都没摸到热乎的。
胡铁花凑近地上那个人头,他眯着眼思考了一下,又拍手道,“这不是白天藏经阁那个和尚吗?他这是怎么回事?”
胡铁花看向姜玄离,这是他在场唯一一个熟人了。
姜玄离揉了揉太阳穴,“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你看到的这么回事。”
胡铁花:“……你这不是说废话吗?”
他又不是没有眼睛,看到地上那一块一块的和尚,他的意思是,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忽然就变成了一块一块的人了?难不成是被打爆的?
虽然胡铁花也看这个和尚不顺眼,但还不至于不顺眼到想要他死的地步。
与他一同来的楚留香已经在检查尸体的伤口了,他道,“这位大师应该是自爆而亡。”
姜玄离秉持着少说话就能少做事的原则,给楚留香竖了个大拇指, ‘香帅慧眼。’
那方,玄慈大师似乎在原地沉思的一会儿,他又看向姜玄离道,“小友你真的没有发现当时玄明师弟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姜玄离道,“我与他交手两次,足有百余招,他的每一招都在变得更强。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方丈口中不对劲的地方?”
“哦?”玄慈大师追问道,“怎么个强法?”
姜玄离道,“力道、速度、内力。”
说着,姜玄离捡起被丢在地上的两截断棍,其实这个时候用“断棍”来形容它们已经不太合适了,那两截断棍折断处一片平滑,犹如被匠人打磨过的一般,任谁也看不出这本是一根被人为的用手爪抓断的长棍。
“这种内力……”楚留香端详片刻,“如斯恐怖。”
玄慈也道,“玄明师弟的内力绝无这般深厚。”
但这又确实是玄明和尚出手留下的痕迹。
玄慈也更加断定,玄明之死绝不可能那么简单。
姜玄离道,“不妨先将此地的尸身收敛了再说吧。”
毕竟这里不止有玄明和尚的尸体,还有一些其他寺僧的。
玄慈大师点了点头,他身后的僧众便自觉上前收敛尸体。
只是众人还在思考,每一个人都陷入了这种思考。
这天下间究竟有什么武功秘籍,能让人迅速的内力暴涨?
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玄明和尚之死,就是被这迅速暴涨的与自身体质不符合的内力而压迫自爆的。
只是……
“他究竟为何会突然发狂?”楚留香提出疑问。
他看向姜玄离。
姜玄离道,“恐怕这天下间也只有屡破奇案的香帅能查出事情的真相了。”
说真的。
其实行黎大师真的恭维他过很多次,但是唯有这次,楚留香觉得最是真情切意。
只是他并非觉得行黎出此言是对他破案能力的认可,或者说不只是如此,更多的是……他总觉得行黎好像在刻意回避着这件事。
与此同时,玄慈大师也道,“老衲也觉得,这件事交给香帅来查办更为妥当。”
毕竟楚留香早已是名声在外,这江湖上还没出现他破不了的谜题。
闻言,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他道,“过誉了,既然方丈对在下有如此厚望,在下必当尽我所能。”
玄慈道,“那在下便在此谢先过香帅了。”
楚留香又道,“只是不知可否让在下一观玄明大师居所,也好从中查找线索。”
“这……”玄慈大师有些犹豫。
毕竟玄明和尚一向居住在藏经阁,而藏经阁有少林寺重地,想来不允许外人出入。
楚留香见他面色如此,便也有眼色的放过了这个要求,“那方丈可否告知在下,玄明大师今日可去过什么地方?”
“这倒可以。”玄慈大师将玄明今日出入的几个地方告诉他,除了藏经阁,那些地方都是可以供他出入的。
楚留香颔首,“想来方丈也还有他事要处理,那在下便不耽搁方丈的时间了,请。”
“请。”玄慈大师让人将地上的尸身收敛好后,便带着僧众和那些尸身一同离开此地。
待他们走后,楚留香才看向一旁的姜玄离,“大师认为玄明大师究竟是如何中招的?”
姜玄离扬了下眉,“还未经过调查,贫僧如何知晓?香帅未免太过高看贫僧了。”
“是吗?”楚留香笑了笑。
“老臭虫,你不会是怀疑行黎干的吧?”胡铁花上下打量姜玄离,又嘀咕道,“这看着也不像啊。”
楚留香无奈,“小胡啊小胡,你怎么会这样想?”
胡铁花耸肩,“那你为什么这么问,这么问不就是很可疑吗?你还笑得那么诡异。”
楚留香:“……”
那我以后都不笑了?
谈笑间,被灌木掩盖的小道上匆匆跑来一人。
那人不是和尚,是个护卫打扮的俗世人。
那护卫走到他们几人身边站定,然后对这姜玄离道,“我家夫人让我来给大师送个口信,为报大师救命之恩,今晚戌时,夫人要在院中摆素斋宴请大师,还望大师能够驾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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