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派议事大殿内,气氛剑拔弩张,争斗一触即发。
姜玄离看向站在众弟子前的岳不群,无奈叹气,“凶手尚且没有定论,贫僧还是希望华山派莫要如此对待贫僧。”
岳不群抬手制止喧嚷的弟子,拱手道,“师兄弟间情谊深厚,突逢噩耗,一时情难自禁,还望行黎大师见谅。”
姜玄离摇了摇头:“非也,贫僧没有怪罪那位小兄弟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岳掌门管教不严……”
他卡了一下。
“这四个字貌似不能这么用,那应该是威信不足?门风不正?家门不幸?”
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还是让岳掌门自行理解一下吧,他就不多说了。
岳不群深吸了口气,森然的目光扫向人群中方才出声的弟子。
‘魔门就是魔门,一群不服管教的东西!’
姜玄离及时岔开话题,“还是说回昨晚那几具尸体吧。”
提及此事,站在一旁的陆小凤立马回了神,他带着身边的老人上前几步,对岳不群道,“这是邢堂的计瞎子,他是个经验丰富的仵作,验尸一事不妨就让他来吧。”
陆小凤和计瞎子是从福威镖局赶来的。三日前,福威镖局发生灭门惨案,当时陆小凤恰好在那附近吃酒,听闻此事后便往福威镖局走了一趟,只是一番检查下来,只觉杀人手法实在怪异,但奈何他又不是专业的仵作,于是便去请了邢堂的仵作计瞎子来帮忙。
计瞎子当时检查过死者的尸体后说,杀人者用的不是什么武器,反而是将内力运用的如同利器一般将人杀死。
这需要杀人者拥有深厚的内力和对内力掌握到极致的准确,只是这种手法闻所未闻,陆小凤也一时犯了难。
后来还是在找线索的路上听说华山剑派灭派一事,几番打听之下发现凶手的杀人手法与福威镖局一案莫名相似,这才带着计瞎子马不停蹄的来了华山,没想到正好碰见此事,也算是一种机缘巧合了。
‘这陆小凤怎么如此多事!’
岳不群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却也不好直接驳了他的面子,便道,“既然陆公子都如此说了,那岳某自无不可。”
如今有了验尸的仵作,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往殓房走去。
殓房内。
众人刚入内,一股腐烂的尸臭便扑面而来,不断的刺激着众人的感官。
昨日弟子的尸身与先前华山剑派尚保存完好的弟子尸身分开放置。只是即便已用冰块将尸身封起,但有的尸体存放的时日毕竟不短了,难免腐烂发臭。
计瞎子还抽着他那杆旱烟,他的目光在两具尸体间来回游荡。
不过片刻,他便道,“这两具尸体的伤口是一样的。除非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动手,否则这就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姜玄离看向岳不群,“如此,可能证明贫僧的清白?”
“这……”
岳不群固然是不想认的,但这个计瞎子是邢堂的仵作,还是仵作里有名的验尸老手,也算是官府的人。虽然这几年来江湖势大,辽、金又对官府施压严重,官府自然也没什么余力干涉江湖事,但不想干涉并不代表不能干涉,在没有全身而退的方法之前,岳不群是不想与官府的人对着干的。
他心中暗恼。
当初一个楚留香掺和华山剑派的事也就罢了,如今还多了个棘手的和尚。都怪李琦那个疯女人,偏偏要把人往他这里引。
不过同时也恰恰证明,魔门中人如今根本就没有完全信任他,李琦引来这个和尚搅他的局,分明是就是盼着他出事,正好来一个李代桃僵。
岳不群虽然心中恨的咬牙切齿,面上却是赔笑道,“如此,看来果真是误会了。岳某人代华山派上下对行黎大师赔个不是。”
姜玄离同样笑道,“贫僧还怕岳掌门不信呢。”
陆小凤的出现是个意外,却也是神来一笔,只可惜不能趁机揭穿岳不群的算计,不过也还好,岳不群未尝不能是一根能让他顺藤摸瓜找到魔门的藤。李琦没什么牵挂,她的行踪不好捉摸,但岳不群不一样,他功利心太重,只要华山派在一日,他就一日放不下他的掌门之位。
“计仵作之言,岳某怎会不信。”岳不群道。
“既如此,那岳掌门可否回答贫僧几个问题?”姜玄离继续道,“昨晚岳掌门怎会如此碰巧带着门人到那几个弟子身亡之处?”
岳不群道:“昨晚有个弟子说是晚上去膳房偷食,意外遇到大师与巡夜弟子的尸身在一起,这才有所误会,慌慌张张跑来禀告给了岳某。”
“那不知这弟子如今身在何处?”姜玄离道。
那弟子本就是早就安排好的人,岳不群原以为有众人在场,就足以致楚留香于死地,虽然最后中计的人变成了行黎,但至少在陆小凤没来之前,只要这个罪名钉在他身上,他就有理由名正言顺的处理了这两个人,所以也没多注意昨晚安排的那个传信弟子在哪里。
听他一问,岳不群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他道,“那弟子年龄小,岳某见他昨日被吓到便让他留在住处休息了。”
说着,他便指使身边的人让那他将昨晚那个弟子带来。
半柱香后。
那弟子一人出去一人回来,只是脸上多了苍白和惊恐。
那弟子声音带着颤抖,“掌……掌门,昨晚那个师弟已经死了!”
“死了?”岳不群第一个念头就是李琦将那个弟子给杀了,但他转念一想又不可能,李琦不会费力去杀一个对她毫无威胁的小弟子,那只可能是——
有人发现他与李琦之间的密谋!
岳不群下意识看向姜玄离。
只有这个和尚,来的莫名目的莫名,偏偏搅了他的局。
但现在明显不是与姜玄离对质的时候,他眉头紧锁,满脸愁思的看向尸体旁的计瞎子,“可否请计仵作再帮岳某一个忙?”
计瞎子活了半辈子见过不少杀人的手法,但是像这种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也难免有探究之心,所以对于岳不群的请求自然没有什么不答应的。
昨晚那个报信弟子的尸身很快就被人抬到了殓房,但计瞎子只扫了一眼便兴致缺缺的移开了目光。
他道,“普通利器所致,与其他尸体不是一种死法,此人大概在昨晚戌时就已经死了。”
楚留香忽然道,“但昨晚巡守弟子被发现时最少已经到亥时了。”
也就是说,去给岳不群传信之人很大可能不是这个弟子本人,而是被人冒名顶替了。
“看来贵派还混入了其他目的不明的人啊。”姜玄离接道。
闻言,楚留香不禁看了他一眼。
面对姜玄离的连番追问,岳不群心中已经定论他是冲着自己来的,恐怕就连杀这传信弟子之人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如此想着,岳不群便把目光移向了一旁的楚留香。
‘这两个人,连带陆小凤和这个仵作,都不能留!’
在楚留香注意到他的目光之前,岳不群便及时的收回了目光,只是眼中却是一瞬间的凶光毕现。
他闭了下眼,将汹涌的情绪压下去,方向几人道,“既然事情与大师还有香帅无关,那岳某便也不好再劳烦二位,此事终究是我华山派的祸患,那女魔头若要报复,那便报复在我华山派就好了,也免得再牵扯两位无辜之人。”
姜玄离与楚留香对视一眼,皆听出岳不群赶客之意。
“那贫僧与香帅便不久留了。”说罢,姜玄离又向陆小凤点头示意,“这件事还要多谢陆公子与计仵作地帮忙。”
“大师叫我陆小凤就好。”陆小凤继续道,“不过顺手而为,大师不必多谢。我们来华山派其实是要请岳掌门帮个忙。”
姜玄离微微颔首,“那贫僧与香帅便先行一步了,请。”
“请。”陆小凤侧身让路。
待姜玄离两人离开后,岳不群才面带歉意的道,“恐怕岳某帮不了陆公子了,华山派内事务尚多,又有女魔头的威胁在外,实在腾不开手,还请陆公子见谅。”
“无妨。”陆小凤略一思考,想来香帅与大师知道的也不少,他道,“既然岳掌门要务缠身,那在下就不多打扰了。”
岳不群送了他几步路,“慢走。”
四个人前后脚离开华山派,虽然离开的还算体面,但也不可否认这算是被人赶出来的。
走到半路姜玄离都还在反思,他问楚留香:“我们是在华山派里干什么坏事了吗?”
楚留香摇头。
姜玄离又问,“还是说我们没有帮上忙?比如没有帮岳掌门查出覆灭华山剑派的元凶?”
楚留香还是摇头。
姜玄离继续道:“那就是我们破坏了他的计划,才让岳掌门如此迫不及待的赶我们离开。”
楚留香终于不再摇头。
楚留香道:“或许大师知道真正的原因。”
这下换姜玄离摇头了,他颇为不同意,:“岳掌门一看便是心胸不豁达之人,他之性情贫僧如何能够揣测。”
楚留香道,“不是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大师?”
姜玄离道,“阿弥陀佛,也许贫僧只是在阐述事实。”
“那大师是早就知道了事实?”
“早到什么时候才是早?”
“至少在昨晚大师与我一谈之前。”
“昨晚是早,现在亦是早,那香帅可有办法?”
“大师好像很喜欢问在下问题,但每次大师问我的问题,在大师那里往往早就有了答案。”
“有人跟贫僧说,这样说话会显得很有高人风范。再来,贫僧早就有答案的问题那也只是贫僧的答案,不是香帅的答案,而贫僧想听的恰恰是香帅的答案。”
楚留香:“。”
他道,“或许眼前会有一个比这个问题的答案更逼命的问题。”
若华山弟子命案的背后主导者正是岳不群,那他们还能有命离开华山吗?
楚留香笑中带苦,“大师此前还说遇到在下之后恐怕永无宁日,怎么不告诉楚某,永无宁日的也有楚某一个呢?”
姜玄离觉得自己无辜极了,“香帅此言不妥,没遇到贫僧之前香帅也不曾安宁过几日啊。”
楚留香觉得自己跟行黎相处这几日,整个人都通达了不少,“好像也是。”
姜玄离笑道,“是吧。”
“香帅!大师!二位且留步!”
两人遥遥听到身后喊声。
陆小凤带着计瞎子追了上来。
楚留香问他,“陆兄不是找岳掌门有事吗?”
陆小凤道,“陆某人也不是个没眼色的,岳掌门事务繁多,也不好过多打搅,正好我那事请二位帮忙也是一样。”
姜玄离道,“不妨说来听听?”
陆小凤便将他从福威镖局追查到此的事情一一阐述,“……我方才问过计瞎子了,杀福威镖局的人所用杀人手法和华山剑派弟子死法几乎相同。”
“几乎?”
“死者面色正常,不似华山剑派那些弟子面色那般怪异。”
楚留香沉默片刻道,“如果灭福威镖局的凶手与灭华山剑派的凶手是一个人,那我们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只是……”
他看了一眼姜玄离。
‘?’
姜玄离摇了摇头,“香帅莫要多想,在下与李夫人并没有什么别的关系,香帅不必顾忌贫僧,若福威镖局一门惨案当真是李夫人所为,贫僧也不会因私害公。”
别的不说,李琦折了他一把刀呢,虽然这把刀的主人不是他,但从南少林到华山这一路的配送费她也一点没支付啊。
为了便于交换消息,四人下了华山之后就在附近找了个客栈落脚,而计瞎子在客栈歇了会儿脚就要离开,他一身的老骨头跟着陆小凤天南海北地跑了几日早就遭不住了,如今看着也用不到他了,正好回衙里歇着去。
是夜。
月黑风高,寂凉如水。林中野鸟声声啼血,偶有狼嚎相伴。
时值深夜,客栈内更是一片静谧。
“咕噜噜——”
有什么东西被丢到了房内,苍白的纸窗被溅上几点猩红的血迹。
“什么人?!”
熟睡的陆小凤猛然惊醒。
他翻身起来,还未来得及警惕四周的动静,却见一抹透过半开的纸窗钻进来的月光,月光下恰好照着一颗死不瞑目的苍老人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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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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