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正好,微风不燥,一辆马车很稳、很稳地从官道上驶过。
这马车并不简朴,甚至和一般大户人家相比它都称得上华贵,但若考虑到其中坐着的是谁,这马车便显得太简陋、太陈旧了。
但陆小凤是不在意的。
他半眯着眼懒洋洋地躺在车厢里,一点也看不出麻烦缠身的烦恼。
上官雪儿看着他,突然开了口:“你好奇怪。”
“哪里奇怪了?”陆小凤不止动作懒洋洋的,连声音都懒洋洋的,就好像他下一秒就要就着他那红色的披风被子睡着了一样。
“你居然这么放松,也竟然还笑得出来。”女孩皱了皱眉,她的形容并不精确、甚至多少有点古怪,但陆小凤听懂了。
陆小凤笑了。
他叹道:“已是麻烦缠身了,若我再哭丧着一张脸岂不是太可怜了?”
女孩仍是一副不解的模样,但小孩忘性总是极大的,所以她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开始张望车外的景色。
陆小凤还是那懒散的样子,叫人疑心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但他确实没有睡着,甚至还清醒得很。
他在思考,上官丹凤去了哪儿。
上官雪儿总说上官丹凤杀了她的姐姐,即便上官丹凤不知道她是这么认为的也定能看得出雪儿对她的害怕与怨怼,但她仍是一走了之,让陆小凤和上官雪儿一路。
这就非常不符合常理了。
一辆马车是否华贵、马车里的人在想什么都不影响它能否继续行驶,所以这辆马车就这么安然地继续前行,最终停在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得上气派的院子前。
院中并无盛开的鲜花、也无时兴的果蔬,虽有怪石点缀却也显得太光秃秃、空荡荡了;小池中的水虽还没发丑也早已浑浊了,暗沉沉的,显是一潭死水。
......这里真的一直有人居住吗?
院子前有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噙着笑意在等候。
“花满楼!”陆小凤从车中钻出来,利落至极,一点也看不出半分懒散。
花满楼点了点头:“你果然来了。”
陆小凤摇头晃脑的,勉强摆出不情不愿的样子,夸张地一叹:“谁让你来了,那我肯定不得不来了,不然老爷子明年见面得念叨我三个时辰。琴师呢?”
“在里面。”花满楼的表情很怪,简直和几日前的司空摘星一样怪。
但要让花满楼露出这幅表情可比让司空摘星露出一样的表情难多了,于是陆小凤又感到有一万只猫在抓他的心了。
上官雪儿在旁边站了会儿却不见二人有任何搭理她的意思,女孩跺了跺脚就冲进了院内,似乎还在嘟囔些什么。
“走吧。”花满楼笑道,“你来的倒是赶了巧。”
陆小凤摸了摸他的胡子:“你啊,倒也学了吊人胃口的本事。”
顺回廊向内是一扇朴素而威严的门,门上两个闪闪发亮的金环彰显着居住者的尊贵。
但花满楼和陆小凤都不在意它们。
“我好像已经闻到了香味。”陆小凤忽然喃喃道,“荷叶清香,火腿味——不对,不对,不只火腿,还有什么?竟还有甜味?”
花满楼很耐心:“所以说,你来得很巧。”
他伸手推开了门。
盛宴,菜肴丰富而精致。
但陆小凤的目光一下子停在了琴师身上。
施池雨仍是他见到时那副模样,而这般人手中却端着两个小碟,其香味几乎盖过了其它所有菜。
他将两个小碟放下,陆小凤便也注意到那张明显为他们三人的桌案上竟多了好几个同样精致的盘。
但其分量显是二人份的。
“我看是来得不巧。”陆小凤道,但他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单论琴师洗手作羹,就不知要惊掉多少人下巴了。
他凑上前去啧啧称奇:“这一手豆腐成球的功夫精巧,更难得的是带有肉的香气却毫无油腻之感,反倒是完全保留了豆腐本身的清香。”
施池雨的面色终于好上半分,他对识货的人向来要多一些耐心。
陆小凤当然是懂得吃的,食色性也,他当然爱美食,只不过比起美食,他还是更爱美人一些而已。
说话间三人各自入了座,一个老人在上官丹凤的搀扶下缓缓走出。
老人身上的锦袍用金线绣着团龙,上官丹凤发间的步摇雕成了于飞的凤凰——却也仅此而已了,这似乎是他们最体面的妆容了。
待老人坐下,上官丹凤款款走到他们三人案前,亲自替他们斟上淡紫而剔透的酒液,温婉开了口:
“家父珍藏多年的波斯美酒,可惜无夜光杯相衬,总感觉缺些什么。”
大金鹏王未曾碰他的酒,所以就连陆小凤这个酒鬼也按住了性子没有去碰这酒。
他们在等,等这个老人开口,等一个他们被“请”过来做客的理由。
施池雨也没碰这所谓葡萄酒,相反,他的眉毛很细微地动了动,面上爬了一种微不可查的讥讽。
老人凝视着手上的戒指,他的面上泛起一种奇异的光辉;他的声音很低沉,缓缓讲述着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覆灭了的王朝和三位替王朝管理遗产、却最终背叛了的臣子的故事。
陆小凤立即追问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上官木、平独鹤、严立本。”上官丹凤轻柔地答道,她打开早已备好的几幅画像,“他们如今叫霍休、独孤一鹤和阎铁珊。”
陆小凤的脸色变得苍白,他长长地叹息道:“果真是个天大的麻烦。”
“你们求什么?”施池雨忽然开口,他早看厌了这对父女的装腔作势——或者,他们真的是真正的父女吗?
大金鹏王腿脚不便,但按他的观察分明是左腿无法受力,上官丹凤那搀扶方式却分明是让对方用左腿去支撑!
真正的好女儿会是这般模样吗?贴身照顾许久却连父亲究竟哪里不适都无法分辨?
“把那三人抓来在此处千刀万剐?把一切公布出去让他们身败名裂被万夫所指?亦或是你们要废了他们的武功、夺了他们的财富、让他们无处可归惶惶如丧家之犬?”
他说得很轻快,口吻就如在讨论今天天气般平常,内容却叫人不寒而栗——对于一个早早功成名就的人来说,后两样处罚都比直接杀了他叫人难受一千倍、一万倍!
“你们在犹豫什么?”他注视着二人僵硬的脸色故作不解,唇却是微扬的,“如此深仇大恨,难道你们不想要他们生不如死吗?”
端起酒杯,施池雨随手将其中酒水都倒在一旁大金鹏王备下的菜里,声音依旧是佩环相击般清冽,慢条斯理的:“菜是三日前备的,现下也不知坏了没坏;葡萄酒是糖水,你们甚至不舍得用好些的糖——这就是金鹏王朝的待客之道?”
“若着实囊中羞涩,我们倒也不拒淡酒粗食,可这般...就不知道是在作践谁了。”
“国之衰败......”
“国之衰败?分明是早就灭了国!你们要这笔钱是为了自己私心吧?”施池雨嗤笑道,无视了上官丹凤辩解的意图。
“若是复国,那更可笑。你们原来那块地现在可是有主的。瓦剌、鞑靼、乌思藏、东察合台和燕京那儿当年可不知道争了多久。”
“陆小凤。”他毫不客气地点名,“你现在可还要管?”
花满楼的脸色也渐渐白了起来,朝堂之事向来非江湖人所能涉足,二者之间从来是泾渭分明的。
他的身份还更要特殊些——江南花家,可不乏在朝为官的。
陆小凤倒是很轻松,像是彻底大彻大悟了。
他伸出筷子稳稳当当夹起一个豆腐球放进嘴里,而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很随意地拍了拍花满楼的肩。
“走了,走了,我还欠朋友一碗酒呢。”
“好。”
花满楼应道,他本不像陆小凤那么爱管闲事。
仔细想想,这般牵扯到朝堂的事找上他们是一万分的不合理,只是打定主意回去后和在朝为官的几位兄长提上一提,已是仁至义尽。
最后只有施池雨还站在那儿。
他彬彬有礼地向这对父女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自己侧脸处:“面具翘起来了,不用谢。”
他转身向外面走去。
他走得很平凡,就和正常走路没半分区别,可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一步便是十里,不过几个呼吸就连背影也看不见了。
大金鹏王的气势彻底弱下来了,现在他看着就不过是一个将行就木的老人,华服也点缀不了他了。
他的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上官飞燕下意识摸上人皮面具的边缘,但她却并未摸到任何不妥之处。
她用着上官丹凤的脸几乎咬碎一口牙,貌美而雍容的外貌呈现出一种可怖的扭曲。
施池雨、施池雨!我要他死!
很巧,作为上官飞燕,她知道很多提供杀手服务的地方,而这些地方往往是收了钱就不死不休的。
更巧的是,她也恰知道谁愿意为了琴师去花这笔钱。
想了很久怎么写因为池雨从一开始就应该不会耐烦听他们说...所以不如掀桌子吧。
一个很小的细节是我一直在想没有侍从啊这桌菜不可能是他们自己烧的吧,柳余恨这帮人端菜(好像有点地狱)我能理解,烧菜理解不了一点,大概是不知道哪里买的预制菜。
池雨实在不想吃这个而且他很讨厌别人装模作样...做的其实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的低配版十二桥明月夜xx
感觉没什么手感。。明天就考了今天攒人品[求你了]
雅思我恨你。。
两天没看收藏37了。。!好意外啊。。谢谢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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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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