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摩西·德雷克在一声惊雷中醒来。
他撑着潮湿的水泥地面坐起了身，战术手套上满是墙灰泥尘。空气中弥漫着雨后老房子独有的朽木霉味。
耳麦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另一边的声音仿佛被雨水打湿了，听不真切。
“红罗宾？状况报告。”蝙蝠侠的声音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红罗宾立刻清醒过来，他按了按太阳穴，回道：“轻微晕眩，没有外伤。”
“天啊……但这是哪儿？”红罗宾喃喃道。
定位显示他正处于哥谭东郊，可是……怎么会？他分明记得自己才到犯罪巷。
冰冷的雨点落到他的脸颊上，红罗宾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废弃的屋子中间。他足够幸运，恰好躺在剩下那几块木板组成的屋顶下面，不然就算有作战服的恒温调节，淋着大雨睡这么久估计也够呛。墙面白色的漆皮剥落露出底下的水泥，一片生机勃勃的爬山虎覆了上来，在夜晚里如同黑色的潮水。
红罗宾想他正处在客厅的位置，看向所谓玄关，那里的门还好心关着。
所以谁能告诉他，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要知道一个人断片了孤零零躺在外面这件事放在哥谭，他的家人第二天就可以去GCPD接人了。
就算你是红罗宾也一样。
迪克的声音忽然在通讯频道响起：“谢天谢地！你人没事就好。要知道，你的信号在犯罪巷消失了两个小时！我在哥谭飞了一圈又一圈！”
有人吹了声口哨：“哈，黄金男孩的午夜巡回秀演！”
夜翼用邻家女孩被调笑一般抱怨的口吻：“大红！”
红罗宾疑惑：“市内没有下雨吗？”
神谕冷静地应答道：“预计还有半个小时雷雨云就会从你那边的方向来到哥谭市区。”
噢，好吧。他这是提前感受了哥谭的雨。
兄弟们在通讯频道吵吵闹闹，红罗宾清点着身上的装备——一件也没少，他在这里睡觉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嗬，还不赖，回了家不一定能有这么高的睡眠质量。
低沉的嗓音响起，频道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先回来红罗宾。夜翼会去接应你。”
他又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试图发现点什么线索，但是房屋太破，就算有线索，大雨也早就冲了个一干二净。
他离开了为他遮蔽的房顶，雨水顺着发丝，再沿着脸部的线条落下，他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在落泪。
*
阿尔弗雷德，韦恩庄园的老管家。他给夜巡归来的老爷少爷们准备好了热茶，红罗宾一落地就被这位管家抓去洗热水澡，本来还想询问点什么的蝙蝠侠只好沉默着整理今晚的事件，顺便联系一下扎塔娜。
在他们发觉红罗宾的定位信号发生异常时，他曾收到过扎塔娜的通讯，但是对方却一言不发，直到通讯结束。
夜翼接回红罗宾后，蝙蝠侠自己又在附近做了调查，但结果显而易见，令人毫无头绪。蝙蝠侠讨厌魔法，但这种情况下，只能找专业人士来解决。
提摩西·德雷克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了桌边，在阿尔弗雷德如炬的目光下老实捧起了那杯热茶，把自己今晚夜巡的经历跟布鲁斯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药物检测正常，没有被迷晕的迹象。”同样被老管家控住的迪克·格雷森说，“从行动轨迹消失到出现，中间整整空白了两个小时——”
“所有电子设备失效，并且我失去了这段记忆。”提摩西补充道。
“扎塔娜怎么说？”
布鲁斯摇了摇头，“她并没有回复我，这很奇怪。”
迪克几乎是牛饮完了阿福泡的茶，目前这件事毫无头绪，蝙蝠洞里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明天他一早还得迎着清晨的曙光赶回布鲁德海文上班——
他的意思是，他实在有点儿扛不住了。
这位黄金男孩像个孩子一样堪称俏皮地眨了眨眼：“那我就先上楼了？祝你们好运，另外——，阿福，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阿尔弗雷德将餐盘收拾好：“小少爷早早就睡了，您或许可以在明早走之前看看他。”
迪克有些失望地垂下脑袋，“那好吧，早点休息，以及，晚安，阿福。”
“晚安，迪克少爷。”
夜翼前脚刚走，红罗宾被盘问完所有细节之后也被赶出了蝙蝠洞，剩下了一只阴沉的黑色大蝙蝠在沉思。
“您有头绪了吗，老爷？”
布鲁斯摇了摇头，他正要张嘴说什么，却被阿尔弗雷德堵了回去。
“您该休息了，扎塔娜女士也不会凌晨三点来到蝙蝠洞。您或许可以在白天更体面一点去会见对方？”
蝙蝠侠正欲辩解，阿尔弗雷德又接着说：“这两天是难得的周末，您一觉睡到了午后，天黑后又去夜巡，陪伴少爷的时间屈指可数，不要忘了明晚的宴会。”
听出来了阿尔弗雷德的言下之意，布鲁斯·韦恩叹了口气，摘下了他的蝙蝠头盔，钢蓝色的双眸凝视着屏幕中的监控画面，画面上分别呈现了韦恩庄园内的不同区域。
他敲击了几个按键，布兰卡房间的监控画面清晰地放大在屏幕上，男孩睡得很熟，枕边还靠着迪克回来送给他的熊玩偶——布鲁德海文警局产物，他们的吉祥物，在街区宣传用的，不同的是，这一只是迪克亲自缝出来的。
本来达米安也有一只，但他看见它的第一眼就给出了极为犀利的评价——
“这是什么丑东西，拿远点儿格雷森。”
于是达米安被剥夺了拥有小熊玩偶的权利，愤怒的长兄将它送给了三弟提摩西·德雷克。
布鲁斯说：“阿尔弗雷德，说实话，明天的晚宴……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正确的决定。”
男孩的头发像羽毛一样，布鲁斯向空中伸出手，手指轻轻拂过屏幕上他的脸颊。
“或许我不该让他去涉险。他还太小，阿福。”
阿尔弗雷德站到他的身边，温和的老者看着眼前这个他照顾长大的男人：“布鲁斯老爷，布兰卡少爷相信您，您也要对他有信心。”
“现在，喝杯热茶，洗个热水澡，上床睡觉，保持充沛的精力才是您当下最该做的事情。”
布鲁斯·韦恩合了合疲惫的双眼，对阿尔弗雷德露出一个微笑：“你说得对，阿福。”
“我不会让孩子在我的眼皮底下出事。”
蝙蝠洞终于送走了它的主人，陷入一片寂静，偶有电子设备运行的微弱光亮，在这黑漆漆的场所照亮一隅。
忽然，电脑屏幕重新亮起，蓝色的冷光照出二楼的栏杆，上面坐着一个男孩。他的双眸泛着幽蓝色的光，脚底下有一团黑色浓稠的阴影，那团阴影慢慢凝结成实体，站在他身旁。
男孩哼着歌，如果布鲁斯在场，他能听出来这是为明天晚宴准备的第一支舞曲，优雅而低沉的曲调，作为开头最适合不过。
他眨了眨眼，那幅巨幕自动地弹出了今晚夜巡的行动记录及其所有备份。男孩的手指在空气中划了几下，如同指挥家在指挥乐曲，红罗宾的异常之处被抹除，与之替代的是正常的活动事件。
而过了今夜，他们所有人都不会记得红罗宾的迷失。
男孩跳下了栏杆，电子屏幕的光在他走出蝙蝠洞后熄灭，蝙蝠洞重归寂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
“不要紧张，布兰卡，戴好耳机，我会在你身边几步远，达米安也会跟着你，好吗？”
晚宴即将开始，阿尔弗雷德为他们的小少爷理好领结，那颗漂亮的蓝色宝石是布鲁斯特意从藏品里选出来的一块原石、前几日送去雕刻的，与男孩的瞳色极为相称。
布兰卡眼神坚定：“放心吧提姆，保证完成任务！”
达米安翻了个白眼，发出不屑的气声。
杰森·陶德还戴着面罩懒散地靠在墙边，他不是来参加宴会的，只是顺道来看看小少爷的初出茅庐。
虽然他很想知道穿着这一身兵火库出现在晚宴上，布鲁斯的脸色会怎样精彩，但红头罩后面会遭到蝙蝠侠怎样的报复就不好说了。
不过是个钓鱼行动，这一家都有些小题大做了。
当然，如果真出什么事，他也不介意顶着红头罩的身份出现，来给这些上流人士们一些惊喜的宴会彩蛋。
“任务目标再次确认一遍，布兰卡，你今晚只需要同汉尼拔·莱克特医生说几句话，引起他的注意。不要做多余的事。”布鲁斯·韦恩走到男孩面前，阿尔弗雷德给他让出了位置。他委身蹲下，抬起布兰卡的一只手，为他戴好袖扣，在袖口处贴上了微型发信器。
布鲁斯抬头看向孩子的脸，那双与他肖似的漂亮的蓝眼睛眨了眨，布兰卡微抿的嘴角难以掩盖他现在紧张的心情，但瞳孔里依旧闪着兴奋的光采。
布鲁斯笑了笑，有几分安慰的意思，他宽厚的手掌抚上布兰卡的头，然后在肩膀处摩挲了两下：“不用紧张，我的孩子。”
“是的是的，”杰森插嘴道，“如果吃人魔对你不感兴趣，我们还有plan B达米安·韦恩，plan C提姆·德雷克，我的天，这么多类型任他挑选，我要是他，一定幸福地升天。”
达米安堪称凶狠地压低了声音：“杰森·陶德。”
任务目标汉尼拔·莱克特，GCPD外聘的心理学专家，其对犯罪心理学颇有造诣，这一次合作是对阿卡姆关押的精神病患者进行深一步研究以提出后续治疗方案，好让这群罪犯们能安安稳稳铁窗泪，不再隔三差五就上演阿卡姆的救赎。
但事实上谁都没对这件事儿抱多大希望，你就当是一个心理学者来做研究就行了。
布鲁斯·韦恩作为阿卡姆的最大投资者，自然是要与汉尼拔医生见面的，这也是令他发现不妥的地方。
汉尼拔·莱克特来到哥谭的一个月内，莫名其妙的人口失踪案也频发。上到四十岁壮汉，下到六岁小童，所有人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如果说这些人有什么特点，那么他们或多或少都在失踪前挂过汉尼拔医生的心理咨询，或者在某些地方有过联系。
这引起了蝙蝠家的警觉，他们很快就调取了汉尼拔·莱克特临时住所附近以及其住所内部、心理治疗室内的隐藏监控，以及过往汉尼拔本人与FBI合作过的案件卷宗。
在观察对方与威尔探员办案的影像记录时，不巧被布兰卡发现了。一帮人看得聚精会神，没注意桌子下面悄摸地冒出一个脑袋，达米安看见了，但他不语。
提摩西摸着下巴问：“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答：“他是gay。”
“gay……?What the hell……”
“布兰卡？？？？”
迪克在一旁抱着胳膊发出尖锐爆鸣声，提摩西给自己打了一杯咖啡试图买醉。而达米安抱起跟随布兰卡而来的阿尔弗雷德猫退居在一旁，深藏功与名。
不过这倒不是他们的马甲被掀了，韦恩家对布兰卡来说就没有秘密。只不过是他们不想让男孩过早地掺合进来。
蝙蝠家加班加点熬了几天，对面经验实在老道，没有留下任何实质性证据。
专家会诊本就难得，这些天汉尼拔·莱克特家的门槛都快要被来拜访的哥谭人踏破了，其中几个人失踪，说不定是阿卡姆哪个神经病跑出来干的呢？反正在哥谭每天都会有人失踪，你是良民也一样。
最近汉尼拔与阿卡姆合作的研究项目有了突破，布鲁斯·韦恩作为老东道主，刚好借这个理由办一场庆功宴来好好会会对方。
布兰卡表示既然他发现了大家的秘密行动，那他也要参与其中发挥作用。没有人拗的过他，布鲁斯·韦恩理智犹在是家里最坚决地说“NO”的人。
那又怎样？
杰森冷笑，老头子还不是被男孩儿一口一个“daddy”的撒娇攻势给攻克了。
面罩摘下，他也换好了一身西服。布兰卡朝杰森·陶德走过来，青年弯下腰，不客气地在他脸上捏了捏：“怎么了小少爷？”
“你不是不来吗？”
杰森耸耸肩，“来都来了？”
布兰卡笑眯眯地把领结后藏着的定位器放进了杰森胸前的口袋里，还从一旁的花瓶里取出一支黄玫瑰，剪了枝后插进去。
“杰森穿西装，好看。”
眼看一只魔爪伸向他额前那绺白发，杰森直起腰来往后躲了躲，手里变出一把梳子晃了晃，“这个不行，这个我自己来。”
以防万一，一会他还要易容。
布兰卡失望地撅起了嘴唇，提摩西过来解了围。他的手轻轻拍上男孩的背，眼睛像蔚蓝晴空下的海，声音就是亲吻海岸线的浪花一朵：“走吧，布兰卡。”
宾客皆已入席，演员也已就位，好戏即将开场。
看看他们稚嫩的小演员的首秀吧？
o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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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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