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返回现实世界的布兰卡并不知道他下线后会在游戏里作出一副自闭症的表现。
此时意大利正值冬季，地中海气候开始发力，连日下雨的天气让布兰卡感觉整个人都湿漉漉的，浑身提不起劲来。
布兰卡走到窗边，虽然雨暂时停了，但是天空依旧阴云密布。这让他想起哥谭，那座仿佛阳光过敏的城市。他一度忧愁地以为，是他们老韦家开发哥谭过度破坏了环境；就算不是老韦家，哥谭这些个家族历史悠久的资本家们多多少少都有责任。
布兰卡曾把他的忧愁告诉了在他旁边工作差点困死过去的提姆。
耳机频道里面只有迪克和杰森两个人吱声，一个充满溺爱地说我们布兰卡真有责任心，另一个轻快地说布兰卡能跟毒藤女聊得来。
这就是有编制跟混混的区别，布鲁斯的脸藏在报纸后面不赞同地咳了一声。
噢，还有一个在逃课路上的达米安说他们老韦家无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他身后传来有人接近的脚步声，布兰卡回过身，白兰·杰索怀里正抱着一束新鲜的铃兰，笑眯眯朝他招手。
非常意大利式的登场。
“要出去走走吗？”白兰把那束铃兰放进了花瓶里，花枝上的铃兰一个个圆润饱满，他取出一枝递给了布兰卡，还贴心嘱咐：“拿着玩儿。有毒，别吃。”
“……”
你这开放不是时候的铃兰，他也不敢吃啊。
家族领地的建筑物之间大部分都有连廊，两个人散步不用担心雨水的侵扰。如果是晴日里，白兰更倾向于带他去城市里转转，在整个岛屿最高处，洁白的圆顶之下，一边享用下午茶，一边将蔚蓝的海面尽收眼底；或者到喷泉广场上喂喂鸽子、细白沙滩边晒日光浴。
布兰卡合理对后面半句提出异议：“你只会找个凉快地方坐着，看我是怎么被海鸥耍的团团转！”
白兰微微笑着，孩子大了不好忽悠，他就只好挑起别的话题：“游戏玩得怎么样了？”
“唔……目前看来，整体还行。”
他都开挂了，能不行吗。
如果这里有一份实际的游戏调查问卷，布兰卡就是那种会把所有问题答案都勾上“还行”选项的人。
“不过我的活动范围目前只有韦恩庄园周边，只有特殊情况下我才能到市里去。”
比如他想去乐高，想买蝙蝠侠的限定周边，想吃汉堡包——要么阿尔弗雷德带他去，要么阿尔弗雷德载着某一两位家庭成员跟他一起去。
如果是杰森或者斯蒂芬妮哪怕是话少一点的卡珊德拉都好，至少他们白天没有别的事情要忙，还能抽出精力来带小孩；可要是提摩西·德雷克之流，布兰卡在玩，他就能在旁边敲电脑，甚至能叫秘书给他送文件。
唉，德雷克。
“而且，”布兰卡气愤地伸出双拳胖揍了一顿空气，“我的战斗模块呢？我不拥有超高的武力值，怎么去探索夜晚的哥谭！”
“哎呀，是你的剧情进度还没有达到解锁条件呢。”
白兰想，布兰卡根本不需要战斗啊。哪次不是他叫奥伯龙去代打的，奥伯龙都成了他的替身使者了。游戏里还有蝙蝠侠和超人等等一群超级英雄呢，单拎一个达米安出来都能暴打对面，他就乖乖呆在家里，能有什么危险。完全没有必要一开始就解锁战斗模块。
游戏开发者都这么说了，布兰卡只好作罢。但好歹也开发一下学习板块，说不定他点亮商业技能之后，未来能继承韦恩集团当哥谭皇帝。
白兰：“我教你怎么经营黑手党？”
布兰卡：“……我不。”
“那我觉得剧情的起始点有问题！”
“嗯？展开说说。”
游戏设定布兰卡是布鲁斯·韦恩的幼子，他一进入游戏面临的就是：【早晨，小韦恩少爷从他四点四平方米的大床上醒来，忠诚的管家不一会就敲响了门，询问早餐的详细事宜。】
布兰卡老老实实地跟着管家去吃早饭，然后发现自己是家里起的第二早的人类。
咋这样。
送自己到桌边后，阿尔弗雷德让他稍等，他去叫家里的其他人起床。首先登场的是游戏里的父亲布鲁斯·韦恩，男人穿着酒红丝绸睡袍夺门而出，仿佛宿醉一般摇摇晃晃，却在下楼时稳稳当当，结果在快走到他面前时硬生生刹住了车。父子俩相对无言，还是布兰卡上道，露出一贯的柔软笑容，叫了一声Daddy。
接着他的兄弟姐妹们——哦不，没有弟妹……他的哥哥姐姐们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明明表现的很亲昵，却一个接一个地自我介绍起来，金发的女孩儿甚至是把他的头发揉乱后才吐了吐舌头，说自己是史蒂芬妮。
这很没有道理，布兰卡暗暗记下了这一笔跟白兰说。绝对不是因为头发被摸乱了。
在他巡视完韦恩庄园后已经到了晚饭时间，突然阳台上爬进来一个戴着红桶的魁梧男子杰森·陶德，布兰卡惊魂未定，差点儿用上第一次的外挂代打。可这位好汉随手摸了他一把后就自顾自溜达到厨房去了。晚饭后更是黑的黄的红的蓝的绿的紫的戴着面具的怪人层出不穷，他们出门前还跟自己好好打了声招呼。
这就是为什么蝙蝠家对布兰卡来说没有秘密的原因，根本没人打算瞒着他。他甚至能一眼看出谁是谁。
于是游戏荒诞的第一天结束了，他仿佛是星露谷的老农，第一天来的任务是跟所有村民都认识一下。
说完一看，白兰的肩膀笑得一颤一颤的，布兰卡不解地问：“你笑什么，文本你没有过目吗？”
白兰当然没看。因为画出这个圆的人不是他，他只是提供了一层接口。至于这个接口到底插入到了哪一条线段中、在此又发生了什么，眼前的布兰卡应该更为清楚才对。
于是在问完剧情之后，他理所当然地接着问：“那目前登场的人物，你喜欢谁？”
布兰卡迟疑道：“唔……其实他们我都挺喜欢的，每个人物设计都很有特色。而且游戏里对我很好。”
和他喜欢其他千千万万个角色没有别的不同。
“一定要挑一个最喜欢的呢？”
“你在找茬吗？”布兰卡瞪了他一眼，“那应该是克拉克。”
“……？”
白兰有些摸不着头脑，他问：“为什么是克拉克？”
蝙蝠侠呢？你在哥谭你不喜欢蝙蝠侠，你会被剥夺哥谭籍的啊！
布兰卡认真地说：“因为我想要一个超人代打，氪星人比奥伯龙厉害多了。”
“而且他会飞。”布兰卡补充道。
白兰暗暗叹了口气，还好被点的某人不在这里，不然小孩儿少不了冷嘲热讽。提前将他转移过去才能更好地将布兰卡与那边的世界链接起来，为此，他明里暗里可付出不少心血。
不过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至少这段时间里他带着布兰卡就不会受到管束了。
想到这里，白兰的心情放松下来，看布兰卡的眼神都慈爱了几分：“一会想吃什么甜点？”
布兰卡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啊！我要吃奶冻、脆饼，炸奶酪卷！还有……”
一连串的报菜名之间，雨丝落下。
两人的话语逐渐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掩去。
而那位被点的某人，一直未出现的替身使者奥伯龙，在韦恩庄园里正抱着腿坐在地板上瞪着自闭症布兰卡。一起亮起来还有另一双小号绿色灯泡。
他又这样了。达米安想。
他第一次见到布兰卡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只会进食、休息，以及一些完全没有必要的活动。睁着眼睛，却什么也不说；睡眠时闭上眼睛，像一具木偶。虽然保护一件死物要比一个无法预测的活人简单的多，他也曾真情实意地觉得，保持这副模样让他轻松不少。但现在他看着布兰卡，只觉得心里怪异。
达米安亲眼见过人泡过拉萨路池水后会失去神智，人们会失去人性变得疯狂，狰狞的模样与失智的野兽无异。所以，他也想过，会不会布兰卡也是刚泡过拉萨路池子被捞上来的，只不过是另一种极端的疯狂。但此事尚待考证。最了解拉萨路池水的人已经死了。
父亲为此寻找过许多方法。现代医疗无法解决，他便去寻求氪星科技的帮忙；科技无法解决的事情，就联系了魔法方面的专业人士——然而扎塔娜告诉他这件事情她无法干涉。
直到某一天早晨，布兰卡仿佛从一场梦中醒了过来。
或许是识别到了对方，布兰卡停下了拼积木的动作，微微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达米安。没有人会愿意与那样一双眼睛对视，明明是在注视着你，但除了反映出的景象之外，里面空无一物。
达米安沉默着往布兰卡的手心放了一只狗尾巴草编的兔子。
*
猛肝游戏的后劲有点大，布兰卡缓了几天后在白兰的催促下终于再次想起来登入游戏。
白兰这次热心地送他进了舱体内，甚至还薅了他两根头发，说要留作纪念。
“我会想你的。”
“我不想你。”布兰卡朝他挥了挥手。
一上号，布兰卡从床上爬起来，下意识看了看时间，还好，不是蝙蝠们的夜巡时间。
男孩眼尖地发现自己的书桌上多了一只草编的兔子，心想大概是史蒂芬妮她们送的。
对于自己每次上线回来房间里就会多些莫名其妙的小玩意儿这类事，布兰卡从不觉得奇怪。在很早很早以前的页游，玩家经过一段时间上线后，屋子里就会出现一些来自NPC的小东西，譬如纸团留言什么的。这种设计还蛮温馨的。
布兰卡捻起兔子收进口袋里，准备把它带去给仙人刺作伴。刚要下楼，他就看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位不速之客——黑色卷毛湛蓝双眼，粗粗的黑色镜框挂在脸上；克拉克先生局促地试图减少他那如同健美先生一样身躯的存在感。
而令克拉克想把自己折叠压缩进沙发缝隙的是正坐他对面的布鲁斯·韦恩。
布兰卡看见超人叔叔眼中求救的光芒，他深深明白自己的责任重大，于是遥遥地喊了一句：“Daddy！克拉克叔叔！”接着在两个站起来的大人的“小心”声中跑下楼梯，蹦蹦跳跳地过去被克拉克蹲下抱住。男人强壮的臂膀把他举了起来，然后让布兰卡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你怎么来了？”
按刻板印象来说哥谭不欢迎你才对。
克拉克快速地看了一眼对面布鲁斯，说：“来哥谭有些工作，刚好来拜访你们。”
“欸……那小乔哥哥一定在家了。”布兰卡不免失望地说，他向布鲁斯伸手，克拉克识相地把小孩归还给了他的大家长。
布兰卡用额头蹭了蹭布鲁斯的脸颊，蝙蝠侠立刻软化变成布鲁西。他把布兰卡跑乱的头发用手指简单梳了梳：“看来午觉睡的不错。头发长了，周末让迪克带你去理好吗？他想带你去乐高乐园。”
克拉克难免不为之动容，他和布鲁斯对视一眼，提出离开：“我也该回去工作了，露易丝还在等我。”
他摸了摸布兰卡的头发，“再见布兰卡，下次来找小乔哥哥玩儿，好吗？”
然后小记者就在两个蝙蝠眼里不知道为什么高高兴兴地像个晒蓬松的棉花出去了。
见他离开，布兰卡才遗憾地说：“其实我是想问，什么时候还能带着我飞一次。”
布鲁斯不语，蝙蝠战机也不是不能带他飞，但是孩子好像更喜欢原生态的。
“抱歉，甜心。”布鲁斯把布兰卡放了下来，“我要去下面处理一些事情，提姆还在公司，你自己玩一会好吗？”
“好的爸爸。”布兰卡和他贴了贴脸，真奇怪，明明蝙蝠洞就在庄园下面，可是每次布鲁斯的表现，都像是他要去很远的地方，要很长时间都不能回来。
这样的场景似乎每天都在发生。哥谭总是有处理不完的坏人坏事在等着蝙蝠侠。这次他甚至没上线多久，布鲁斯就又匆匆离去。
布兰卡不自觉的喃喃出声：“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忙呢？”
收到信息来到一旁正要陪同小少爷的阿尔弗雷德脚步一滞。
布鲁斯来到了蝙蝠洞。本应该离开的记者叔叔此刻正穿着红披风站在那儿，手里还有一杯提姆给他的热咖啡。
*
“因为这两个吧？”
奥伯龙在地图上把阿卡姆疯人院和黑门监狱圈了出来。
布兰卡趴在地垫上拼他们家独一份的乐高限定蝙蝠战机，阿尔弗雷德说达米安持刀和杰森比划的时候不小心把它戳到地上了，损失的零件倒是补齐了，就是得委屈他再拼一遍。
布兰卡托腮看着阿卡姆，问奥伯龙：“你有几成把握能除掉阿卡姆。”语气理所当然的像个哥谭皇帝。
说完，他叹了口气：“你说我往他们的食物里投毒有几分可能性？”
奥伯龙有些惊异于布兰卡态度的转变，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要挑战阿卡姆疯人院了吗？亲爱的这真是个不错的决定。我这里有阿卡姆的具体分布图，建议你先做了解。”
“一般放在最外层展示的都是些没什么威胁的，相对好揍一点的神经病。”
“越往深处，”奥伯龙用记号笔画出一个箭头，“你知道的，小丑他们就在那儿。”
小丑。
JOKER。
哥谭鼎鼎有名的超级反派，布兰卡之前根本没机会跟他见上一面，所以按常理说他应该不会对此作多大反应。但这次，听到小丑的名字后，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轻微的恍惚、伴随着一阵耳鸣。
恍惚间脑海中闪过画面，他看到有人的眼泪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奥伯龙还在补充信息：“不过阿卡姆的深处可不好说。虽然我们能搞到最新一版设计图（就在你老爹的书房），但是越狱都越那么多年，谁知道里面是不是已经被土拨鼠挖成蜂窝煤？”
聪明的布兰卡立刻就把那副画面联系到新的支线，他刚打完汉尼拔，合该去见见小丑了。于是他这次决定听从奥伯龙的建议：“好，那我们去阿卡姆。”
“这次可没法儿清除痕迹了噢。”
布兰卡刚迈出的决心往后稍稍了一步：“不能无痕浏览？那我就这么去，跟把自己交到蝙蝠侠手里说你儿子是精神病有什么区别？”
奥伯龙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没有告诉你吗，汉尼拔事件是新手保护期噢。不然我们这款游戏就该排到宝宝巴士档了。”
“那不是我的外挂吗！”
“白兰更新游戏的时候给你没收了。”
“！！！”
布兰卡瞳孔地震。
咿呀——他要出去把白兰生吃了——
也就是说，真正的新手教程来了吗。
每有一位玩家不好好过新手教程，后面就会有一只神秘小丑从零到一教会他（误）
布兰卡花了两秒接受这件事情，他说：“好，整。但我们不直接去阿卡姆。”
他想起布鲁斯说过的话：迪克周末要带他去乐高乐园。
这样做实在对不住迪克，但是在事业面前，家人NPC先放一边。
布兰卡目光灼灼：“我们来最经典的绑架事件。”
奥伯龙问：“谁绑谁？”
布兰卡微笑，伸手拍了拍奥伯龙的脸颊：“当然是你绑我。”
外挂不能用了，没说奥伯龙不能用啊。
嘻嘻。
唉长篇真的好难写节奏好难控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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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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