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梵高的油画中旋转移动的世界，医院的白炽灯在柏乐眼中散开晕轮的光线，也开始渐渐扭曲融化。
熟悉的消毒水味总能让她想起一些不开心的往事，柏乐脱离出自己的灵魂，盯着手臂上颜色不一样的一小块皮肤。
这是尸斑吧，她面无表情地心想。
“只是淤青而已哦。”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手中的镊子和托盘发出金属冰冷的碰撞声，冰凉的酒精棉签紧贴上皮肤，柏乐终于清醒了。
虽然她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这项体检是警方那边交代过的常规流程，必须做完才能离开。
护士小姐在操作台上不停地加加减减，各种各样体检的单子签得她眼花缭乱。
“没有大碍呢，只不过各项基础指标差了些，扣除特殊情况的照顾，一共八千日元。”
柏乐：“…………”
“……稍等。”
她转身去了厕所，进入最里面的隔间，掏出身后背包里除了必需物品外的所有东西，钱包、外套、用穿越后第一笔工资买的发卡，凑成一堆，等价交换出现金勉强凑够了钱。
真好，她现在真的是身无分文了，异世求生的副本难度到她这里果然是直接拉满的。
柏乐沿着道路两边慢吞吞走着，她路过一盏又一盏的路灯，脚下的影子一次又一次的出现，远处的万家灯火变为在她眼中被雨水打落的零散。
幕天席地，无片瓦遮身，也罢，反正人类的终极需求也不过拿砖头把自己关起来。
看着又一个路过的垃圾箱，柏乐沉默了几秒，移开了视线。
不要小瞧任何一个职业，这年头，连流浪汉都有职业门槛。
差点忘了，某种程度上来说，入了夜的米花町危险程度可不亚于野外。
柏乐背靠在自动贩卖机前，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缓缓呼出一口气，团团白色哈气上升遮住了视线，现在，几乎身无分文的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白色的路灯映照下，一道影子一闪而过，不对，她的身后有人！柏乐瞬间绷紧了神经。透过自动贩卖机前的玻璃反射，她看到了不远处街角鬼鬼祟祟的人影。
强烈不安的预感袭来，还未来得及反应，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随即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柏乐双手被束缚，靠在汽车的后座上，汽车的两边降下黑色的帷幕，看不清外面的情形。
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柏乐心累无比地吐出一口气，她就不该对自己的运气抱有什么希望。
她的双手被捆得极紧，她屏住呼吸暗暗发力，想把绳索弄松一些，同时一边留意着不被驾驶座上的人发现。
就在绳索终于将要掉落时，前方突然凭空传来一道和绑架她的人明显不一样的声音，未知的来客语气极为活泼，“那么，现在，在此提问，这是一桩什么案件呢？”
正开车的男性瞬间僵在原处，声音有些颤抖地回答，“绑……绑架案？”
“回答错误，是杀人案哦。”
汽车内凭空出现了金色的光晕，一只拿枪的手从光晕中伸出，浓烈的血腥气席卷而上，失去了驾驶员的汽车歪歪扭扭向前方奔驰着，直到撞到了电线杆上才猛地停止。
柏乐也因为惯性一下子撞到前方的座椅，她头晕目眩地勉强睁开眼。
“在哪里呢……”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翻找的声音，穿着白色礼服的小丑在副驾驶上凭空现出身影。
“啊找到了！”他在驾驶座的夹缝处找到了一个手提箱。
柏乐浑身僵硬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眼前小丑打扮的青年明明是在做血腥的事情，可他的行为却像是一场优雅的演出。
不经意间，柏乐的绳索掉落，动静吸引了前方人的注意，“咦？”
此时的小丑好像才注意到她一般，慢吞吞地朝着柏乐的方向看去。柏乐所有的动作瞬间停住，此时的她只能决定赌一把。
前方副驾驶的乘坐空间要比其他汽车少上不少，距离和刚刚被取出的箱子大小一致。
如果是她的话，在运输重要的物品前，她一定会准备一个相同的物品用来迷惑视线。
“前方……还有个暗箱……”柏乐平复了一下呼吸，继续说道，“真正的箱子应该就在那里。”
小丑绕有趣味地打量了她一阵，转过头来看向柏乐所指的位置。
“啊，果然呢。”在用枪打破了封闭的空间的锁后，真实的箱子就露了出来。
本以为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就会离开的柏乐再次失算了，下一秒小丑先生竟然直接自己坐在了驾驶座上，紧接着发动了汽车。
柏乐：“……？”等等等等，拿到东西之后就走不是你们犯罪分子的习惯吗？就这样带着赃物还有她直接走真的合理吗？
更何况，眼前的小丑驾驶技术实在是太糟糕了，整辆汽车在道路中左突右撞七拐八拐，果不其然地再次撞到路边，然后被迫停下。
突然，他回过头“善意”地提醒：“有人追过来了。”
柏乐侧耳倾听，果然，警铃声从远到近响起，小丑先生不慌不忙地再次发动汽车，在数次猛烈的撞击后，这辆快报废的车发出年迈的吱呀声，可它最后还是挺住了，在柏乐遗憾的目光下运转起来。
在身后警察追击的背景乐中，柏乐抽了抽嘴角，拜托把她放下去啊喂，她可不想被当成共犯啊！
远处的太阳正遥遥升起，云边被染上金线，此时的小丑竟然扭过身，完全不去管方向盘，动作危险得看得柏乐心脏差点跳出来。
他饶有兴趣地询问道，“要和我一起演出吗，小姐？我们身后的警察也只是表演的一部分哦。”
“开车啊开车，看路！”柏乐慌张地指向前方，在这场大秀中，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了。
小丑终于坐了回去，带着她驾驶着汽车在地平线上，迎接刚初生的阳光，身后的叫喊以及警铃混合成为一首宏大的交响乐。
——一起盛大逃亡。
直到来到了地平线的远方，就连柏乐也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哪里，身后的警方早已不见踪影，小丑终于停下了车，紧接着弯腰行礼，不管有没有人看他的演出，就算只有柏乐一个观众，或者说“共犯”，他也在弯腰鞠躬，表示谢幕。
长久没有听到喝彩声，小丑先生抬起头向这边看过来。
柏乐无语了三秒，十分给面子地敷衍鼓了下掌，白色的小丑心满意足地收起斗篷，紧接着就在下一秒失去了踪影。
终于走了……柏乐长长吐出一口气，揉了揉这一路被撞击得生疼的手臂，从车中走出，她捂住饿得扁扁的肚子，思考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走了多远的路，直到脚被鞋子磨得有些痛，柏乐只能脱下后跟有些高的鞋子，接着拿在手中，赤脚沿着道路边上走着。
晨光熹微，街道两边的人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终于，遵循着街边的广告，柏乐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会场。
这里好像是一间话剧院，可是现在的她连身份证都没有，柏乐的问话有些心虚，“请问……这里还在招聘吗？”
后台的管理人员看向她这一路逃亡而来的脏兮兮外观，控制不住地流露出嫌弃，刚想回绝，从管理人员的身后突然传来枪支保险栓拉开的声音。
“你看，还是录用她为好哦。”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白色披风。怎么又是你啊喂！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在胁迫下，管理人员哭丧着脸，只好说：“好……好的。”
“你以后就在这里工作了……平时的工作就是打扫……”
在感受到脑后的枪并没有放下来，他立刻又改口道，“不，没有，你就在这里休息就好！”
柏乐：“……”
眼前的小丑愉快地冲她wink了一下，展开白色的披风，再次消失在眼前。
原来那人没走啊，所以说……他出现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不管怎样，柏乐最终还是得到了这份工作，她的手指握满了气球的丝线，从黑暗的仓库里走出，又重新走入阳光中。
虽然总管说她什么也不用做，但是柏乐还是认真地开始了打扫，平时就跟在其他人身后打打杂什么的，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把气球绑在门口用来装饰。
也不知道是不是碍于上次的情况，主管还同意了她提前预支薪水的请求，看起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严肃的主管在不远处招呼柏乐，她脚下一滞，他却越过柏乐向着她身后的两个少年看去，“后台是不允许非工作人员进入的。”
“……里面有很危险的东西！”脸上有奇特纹身的樱发少年想解释些什么。
主管有些不耐烦：“……里面那么多人都在准备演出，是不可能让闲杂人等进去的。就算你们要找的东西是刚刚淘汰掉的一批道具，现在也早就不知道放到哪里了，估计早就丢掉了。”
原来不是和她说话啊，身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传来，柏乐脚步不停越走越远，把交谈声甩在了身后。
轻飘飘的气球承担不起沉甸甸的心事，柏乐怀抱着大量的气球，以及宣传的海报，准备找地方贴上。
她踩上梯子，开始更换海报，海报上占幅度最大的是一副巨大的浮世绘，画上正凋零的樱花喧哗而来，一切美好被毁坏又被塑造，在画笔中哀艳被重新表达，隐隐约约的鹤影藏于其中。
看来，即将上演的是日本有名的话剧《夕鹤》，讲述了白鹤报恩的故事，多次被改编成话剧和能剧上映。
挂完海报后，她还需要按照安排去接应一下分发传单和气球的工作人员，柏乐手头不停，一边在脑中默默梳理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不远处穿着人偶套装的白色小熊和粉色兔子躲在角落里，往这里小心张望着，磨磨蹭蹭扒着不远处的墙壁，好像有些心虚。
他们手中无比草率地拿着大小不一的宣传页，两人好像对这身有些笨重的打扮颇感不适，粉色的兔子晃晃悠悠地扶住有些巨大的脑袋，一左一右上来搭话，“请问……”
柏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在风声响起后，周围传来了毛茸茸的触感，柏乐紧闭着眼捏了捏，粉色兔子的耳朵也跟着抖了抖，柏乐试探性站稳后，回过头看向这只毛茸茸。
“大……大芥？”也紧跟着跑来的白色小熊头套下传来了闷闷的声音。
在刚刚的飞速奔跑中，白色小熊本就不稳的毛绒头套即将要掉下，柏乐一转头，身后的白色小熊立刻死死捂住头套，生怕暴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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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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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春日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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