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宫侑子知道自己终将醒来,在未来的某一天,但唤醒她的绝不该是这种方式……
——疼痛。
乏力使她虚弱地在床上颤抖,后背处的神经传给大脑里的信息十分明确:疼痛感、异物感和麻痹感——就像是有人拿带着毒的刀子捅进去了一样。
接着又是周身传来的疼痛,左手处仿佛被什么东西贯穿,几根肋骨、右手尺骨也有被折断过的感受、或许还有更多。
四宫家是破产了吗?
要真是这样,下到九泉之时她都不会忘记向各位先人带去属于自己的嘲笑的。
她费力地睁开眼,扫视四周发现这里是自己的房间,墙上的日历哪怕在房间内的主人并不需要的时候也会被更换,自身一如设想的那样躺在床上。左手颤抖着摸索到身体的各个部位,却发现皮肤完整得找不出任何损害。
应该是动作牵扯到身上的连接线,床边的监测仪器发出报警般的声音,紧接着看护士进来查看情况。
十分钟、或者更漫长,一个接一个的仪器被推进来给她进行身体检查,她十年没见的兄长站在门边,冷静地等待着医生的检查结果。
眼睛转了一圈,她死死地盯着日历。
啊,原来过去了这么久。
如果自己没有因为生病而沉睡的话,现在大概18岁了。
一边想着,侑子再度失去意识。
醒来时已经是白天,她听到医生正在给兄长说:“因为当年融合了……停止冬眠的时间是10岁,8岁进入冬眠……正常来说侑子小姐已经18岁,可是每一项身体机能都表示着她现在只有16岁左右,还很虚弱……”
原来如此,这意味着自己有正当理由来扮演弱小吗。
就连现状尚且都没有摸清,侑子的脑海里首先开始思考起对策。
那么首先还是得完成自己的学业吧,虽然她可能并不那么需要,只是上学的话……
不行,还是请家庭教师比较稳妥。
站在那里的是兄长,也就意味着父亲大人已经不在了。
多亏当年放弃争夺继承权并且做出了交易,不然在昏迷时被弄死也说不定,抑或者对方仍旧做着自己为他打工的白日梦。总之,曾经最被看好的继承人,现在手里所拥有的不过是那庞大财产的百分之五。
——如果兄长没有把四宫财团弄垮了的话。
侑子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来,因为费力只维持一瞬,接着又恢复到面无表情。
自己是父亲大人那光辉生平里最大的污点,作为私生女的她根本没想过被四宫家承认,继承权什么的,就算当时出于各种原因做出了那样的事,兄长大人却依旧就没有把自己当做对手来看吧,没想到却被自己抓住机会逆风翻盘。
不管是否是体弱、年幼的妹妹,只要经历过家族教育,并且失去继承权,在家主眼中就是可利用的对象,哪怕是她血缘关系上的父亲大人也好,绝对都这么想过……
也做过,虽然是在不同的时空里。
侑子认为那些都是不同平行时空下的自己。
说不定她现在就会有一个未曾谋面的未婚夫。
乌黑亮丽的头发,红宝石般瑰丽的眼睛,细腻白嫩的肌肤,精明过人的头脑……每一项都能成为四宫家女人的加分项,使得她们哪怕在家族争夺战中失败后,追求者依旧趋之若鹜,多如过江之鲫。
她也不想这样,可惜这是家族心照不宣的规定:想要更多的自由的话,那就得展现自己身上更好的价值。如果生来如此的外貌注定只能被人审视,它也必将成为自己手中锋利的刀。
可惜握刀的手现今并不属于自己,或许侑子能有拿回来的那天;尽管对醒来不久的她来说有些艰难,自己身上有几斤几两,想必现任家主、四宫雁庵早就摸清,她只能小心翼翼地保留手上为数不多的底牌,不让对手很快就揭开它们。
等到麻醉针的作用完全过去,侑子在护工的帮助下强撑着身体坐起来,低头用沙哑的声音叫道:“兄长大人。”
听上去十足十的有气无力,四宫雁庵多打量了她几眼,评价道:“状态还不错,你会有半年的时间进行复健和状态调整,断下来的课程也会有老师来教你。时间紧凑,其余的之后再议。”
“我知道了。”她目送兄长的离开。
多年未见的心腹川上有希子在家主出门后来到她身边,检查房间内的情况花了不少的时间,以至于侑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调笑:“很多年没做过这样的事了,就连有希子你也生疏不少。”
川上谦虚地付以一笑,低声说:“侑子大人,一切都在您预料之中,果然在您昏迷前做下的布置不是无用功。现在早坂家背叛转投家主一方,他们家目前做到了财团里的干部层位,最小的女儿早坂爱则跟着家主的女儿辉夜小姐。”
“良禽择木而栖,更何况是我做出了那样的决定,情况也不容你们多等。”侑子合上眼,回复道:“当她把欠债还回来后,落到我手里就不再那么简单。闲话暂且不提,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万事都好。”川上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询问过后开始给苹果削皮:“目前我本人正在进修博士学位,家里的事务也逐渐由堂兄接手,一些细节了解得并不多,在大事上可能帮不上忙。不过若是侑子大人感兴趣,有关就读学校参考的问题,我可以简单介绍一下情况。”
侑子看着薄薄的苹果皮扭曲着落进摊开的纸巾上,没有制止对方的介绍:“私立秀知院学院的话,四宫辉夜即将进入高中部,再加上大家大部分都在那里读书,还算是值得信赖;苇中学园在Scepter 4的管辖区域内,虽然教学水平存疑,不过安全完全能够得到保障……”
啊,果然是这样。
一大堆毫无作用的废话。
放在特殊时期多学点什么都能够救命,如果侑子所料不错的话,只要没出现什么能够加快历史进展的大事件,目前的高中所学的大部分知识对她而言学起来都不算困难。不过这点,就连她所谓的心腹川上都是不清楚的。
没有意义的消息多听也只是浪费时间,侑子选择转移话题:“这么说,有关于横滨的消息吗?”
醒来前一直在做梦,她想起当时的那位‘哥哥’。因为是重要的研究对象,所以侑子无法将他带到自己身边,但她确实曾做出过努力,虽然不久后就遗忘得一干二净。看在能够随意交流,至少给了年幼迷茫的她一点温暖的份上,她不介意自己有一个更贴心的好朋友,反正他没办法和其他人说话不是吗?
她喜欢这种注定属于自己的感觉。
“您在问横滨吗?还是老样子,哪里的势力都进不去也不想进去,由于经济条件限制的缘故,财团的生意最近在那边发展得比较艰难。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大事的话,那就是之前军部有关人工异能的计划失利了,基地连同周围被炸开,我们现在把那一片区域称作‘擂钵街’。”
“唔,是这样啊。”由于事情太过隐秘所以没人知道四宫家也掺了一脚,就算家族内部有所了解的人也不过寥寥,“那还真是可惜呢。”
得到想要的东西消失的消息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遗憾。
川上似乎想起了别的什么,补充说:“呐,说起横滨本地的势力,港口mafia是其中扩张得最快也最大的,首领在不久前换了一个。”
“扩张得太快了别人可是会头疼的啊,mafia。”侑子轻松的笑着,不在意对方话里的试探,只当作是闲聊:“想必兄长大概率会把我分到那里去,两个看见就头疼的麻烦最好凑一块儿同归于尽。”
“那么,需要我们做一些什么吗?”川上小心翼翼观察着少女的表情,顺着她的意思道:“如果您对那边有想法的话,非时院、国常觉家是否还需要我去接触?”
侑子饶有趣味地投去一个眼神,说:“你觉得呢?”
毕竟醒来不久,能用的人手在得到确认前到底还是太少。
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去怀疑,可惜每一次重生都会出现不同的变量,后果防不胜防。
眼前的人曾经顶着家族与财团的压力帮助过她逃婚,也曾背着她毁掉了她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公司。
不,其实不只是她,还有更多人……
川上收到这个眼神,心里一惊低头便说:“侑子大人,我知道了,请再给我一点时间适应,我会处理好的,您不用怀疑川上家的忠心。”
“啊啦,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侑子偏过头去看向窗外,似乎并没有因此而败坏了心情一样:“我当然相信川上家的忠心。现在我需要休息了,大学的准备事宜不少吧,有希子酱要加油哦。”
川上鞠躬离开。
“哪怕这样了都不放过我吗……真该说兄长是残忍,还是愚蠢呢?”
想必当时在父亲大人面前表现得急于求成,引起了他的警惕吧;或者是知道了那件事?嘛,也不是不行,不过那个人完全咎由自取,她处理得极其隐秘怎么都不该有消息传出去。
如果是前一件的话,他为什么不能把那看作是小孩子寻求帮助、同情心泛滥的表现呢?既然这么做了,她也不会意外;毕竟心腹放在明面上,就是等着被收买的。
六岁后的每一天,她都在寻求脱离家族获得自由的方法,怨恨着咒骂着,有时候甚至觉得离开这个世界就能一了百,可她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到那时就一无所有,侑子到底承认了自己的贪婪与懦弱。
希望某些人最好不要踩到底线,不然,她不介意把这个家搅得天翻地覆。
第二天下午上课的老师的到来,让侑子确信了目前四宫雁庵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在有意识地监视自己的事实——他甚至没有在她面前掩饰自己的行径,就连教学进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样想的话,横滨现在反倒成为了最好的选择;虽然放弃也不要紧,但那确实是一块不可多得的肥肉:一块四宫家都没能彻底掌握的地盘,在经商之人的眼里,足以成为源源不断的财富。
上完课就到了康复治疗的时间,侑子拒绝了护士的提议,因为觉得自己可以完全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所以在女仆的帮助下艰难地行走着。
沉睡的时间久到换作任何一个人都足以发生肌肉萎缩,压力性损伤等一系列症状。
说来奇怪的是,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以往都要好,甚至好过没有中毒的时期。而自己的体弱部分是天生的,连先天疾病都能够治好——她到底被用了什么药?
或许这次又是变数吧。
在听到敲门的声音响起后,侑子让人把自己搀扶回到床边坐下,说:“请进。”
四宫辉夜在看到她的时候就想起5岁时父亲神色不明的话:“大概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能见面。”
谁都没想到这个多久竟然长达数年。
长兄四宫黄光将手里的礼物交给女仆,对她说:“因为听说您现在的状态不错,所以冒昧前来拜访,我的名字是四宫黄光,这是我的妹妹辉夜和弟弟云鹰。”
侑子面带微笑地和他们打招呼:“很高兴见到你们。”
经历了没有营养的寒暄后他们才陆续离开,女仆跟着送出门外,在门被合上的时候,侑子的嘴角垂了下来。
多么令人喜欢不起来的孩子,里面她唯一欣赏的大概就是年纪最小的长女吧,但那孩子也被四宫家的教导带得死板而无趣。这样下去她可需要为四宫家的未来感到担忧了,毕竟承担家主的责任,不仅仅是聪明或者规矩就足以胜任的。
可是,说到底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侑子想到小时候和其他人一起上那堂被称作‘帝王学’的课程,自己拿着优异的成绩却控制着不显露出来,内心却在嗤笑这愚蠢的教导。
是她的话,哪怕在最不利的情况下,脸上出现的任何表情都可以利用,而不需要仅仅挂着死板的微笑来糊弄他人。
幸好自己经历过正常人的生活,不然从小就在四宫家长大的话,大概也就是四宫辉夜那种样子吧,连谈恋爱都不会的、教条化的淑女,双眼如同一潭死水——
这么说,对方竟然是在避免身边的人受伤吗?侑子开始觉得她可爱起来了。
此刻的侑子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比辉夜好不了多少,更别说和异性的接触这方面;看不起他人的傲慢,大概是四宫家人一脉相承的特性吧。
静下心来后,她开始梳理现状,不过清醒过来几天就已经把消息收集得差不多了,从这方面多少能看出川上急于表现的心理。一边想着,侑子长长叹了一口气,发现自己这几天都感到莫名的焦躁。
就像自己变得不完整,缺了什么一样。
事实是她已经安排好了目前的一切,各种变化都处在可控范围内。
心头凝聚着一口郁结之气,横冲直撞着想要发泄出来,但[四宫侑子]在人前的人设注定她不是一个任性的角色,因此哪怕焦虑得就连坐在床上都犹如针扎,她还是保持着看书的姿势没有动弹。
在过度忍耐逼疯她之前,侑子叫女仆给自己倒茶:“藤田小姐,我有点渴了。”
姓藤田的女仆顺从地出门,前往厨房为她煮茶,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带着香气的红茶就被一路端过来。侑子接过茶,打算等它放凉到恰好入口的程度再喝掉,结果仅仅是在接触的那一瞬,整个茶托带着茶杯突兀地炸开了,飞溅开的瓷片划伤了她的脸以及女仆的手,而里面的茶汤却由液体变成了晶体,掉在地毯上无声地滚远。
发生了……什么?
女仆顾不上手上的伤痕,从一旁的医疗箱里翻出消毒药剂等为她处理那小小的划痕。
侑子则若有所思。
那瞬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告诉自己,她可以控制这些东西的质量。
这是什么?
一句话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侑子跟着念了出来:“异能力——****?”
记得请的经历中,自己之前从来没有产生过这样的变化,大概是与‘药’相关吧。
本就希望能快点找到“哥哥”,现在看来,她的动作需要再快一点。约好要永远保护自己的角色,当然不能让他属于别人。
*
与此同时,横滨。
中原中也躺在病床上,仔细思考着有关加入港口mafia的事。
在他看来这已经再板上钉钉不过,那就没什么必要推脱,毕竟自己也只有一个人了。
可还是难受,太宰那个没用的绷带混蛋,事情过后再想,居然发现什么都被他安排好了,下次见面一定要揍死他!
啧,真让人讨厌,反衬得自己好像有多蠢一样……
他只是不愿意认真去想而已。
虽然他承认自己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首领,毕竟、谁愿意相信那么多年陪伴的伙伴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啊!
就像……那个兰堂一样,真是讽刺。
他伸手碰了碰伤口附近的皮肤:“嘶——”
白赖那家伙真狠,虽说开口让太宰放了他们一马,只是,下次别再让他碰到他。
说起来,当时躺在手术室里他好像做了个梦,梦里的内容对他来说已经很模糊了,最后只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她说:“那么哥哥,下次再见。”
那样的声音再次回想起来依旧很清晰,仿佛那孩子正对着自己说话一样。可是怎么可能呢?他是荒霸吐,是实验室的产物,怎么可能会有妹妹。
再说了,从今往后他就是一个mafia了,无论怎么样,最好不要和自己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吧……除非她实在是过得很不好。
想多了。
首先还得他们能够遇见啊。
这么想着,中原中也缩进被子里睡着了。
不知为何,他深信那个‘妹妹’存活着,并不在横滨的范围内,哪怕他清楚自己‘诞生’的时候炸出了一个擂钵街,四周死伤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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