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人。”
无论向特定的检索框里输入多少遍,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个名字,出现的总是同一个结果,在总面积达1709.82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竟然找不出一个重名的人,或是逝者。
作为一个常年坐在计算机前的人,他相信自己的程序是不会出错的,那么这就是事实了。
相比较抹杀异能这点,他认为自己更偏向于凭空出现在一个没有异能力的世界,包括他现在也是普通人。
除此之外,由于习惯他还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四处旅行的果戈里,成为面包店学徒的伊万,医院外科主任森鸥外,大多数成为社畜的异能特务科等人(本来只想了解大概情况却发现名字扎堆出现),还在上学的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
如果当初没有异能力出现,那么他们都会按照不同的轨迹走完自己的一生,相同的只有人类注定会迈向死亡的结局,过程自然五花八门。
不,他绝不承认这个世界好到哪里去;没有异能力这种作弊的因素存在,每个人之间的距离也拉近了更多,这样的世界,却丝毫不比原先那个美好。
闭上眼睛都知道问题的所在。
可说到底,他认知里的人类不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吗?
或许也有不同。就像当初印象里的汉娜如果能够比作软乎乎的家养猫的话,现在的清水花更像是受惊多年的弃猫,见到来人的刹那会努力让毛变得蓬松,以求吓退敌人,慢慢熟悉后才会贴着腿走来走去。
出人意料的是,他居然觉得这样还不赖。
*
你走出陀思房间的时候心脏跳动得一直很剧烈,好像如果不仔细注意,它就有从喉咙里蹦出来的可能。所幸今天一天下来和对方都是正常交流,这样你不至于尴尬得彻底。
倒也不是不愿意,成年人有的需求你也有,说不定对方只是酒精上头后的一时冲动,再加上其实还挺舒服的,光是对方的长相就让你觉得‘啊我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想来想去小情绪竟然随着时间慢慢消退了,心中仅存着少许罪恶感——相处这么久了大概知道一点,有关陀思其实是个很虔诚的信教者的事情。
这种和上帝抢人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不对劲的时间只有一天就足够,第二天你还是照常叫人吃饭。
食材购买于今日的集市,你准备做以前奶奶教你的料理,为此起了个大早。已经很久没试过了,希望味道不要特别奇怪吧。
只是一道简单的红烩牛肉而已,欧洲那边也会吃,不算是俄罗斯传统美食。
作为一个口味偏咸偏辣的人,你其实挺不喜欢甜口的菜品,但勉强还是能吃下去。这种事,只要是和你一起多次用过餐的人都大概能够看出来。有时你会怀疑这是否是你对自己身体里另一半基因做出的叛逆,但事实是,这就是你多年饮食所造成的自然选择。
如果当初前往祖父祖母那边,可能现在的你又是另一种模样。
所以当餐桌上摆上这道菜时,对面的人不着痕迹地看了你好几眼,显然并没有掩饰的打算。
你对他人的视线很敏感,感受到的时候耳朵都已经从太阳里捞出来不久了。
没错,就是那个核心温度高达1500万度的恒星太阳。
——关于这种事你怎么知道,大概是因为你高中时曾担任过天文社的社长。
只是用来略表歉意,可道歉的原因你实在说不出口,大脑高速运转之下,你一筷子夹起盘子里的牛肉送进嘴里,嚼了两三口就因为受不了那种味道而匆匆咽下,问道:“是不好吃吗?”
你皱眉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那人的眼睛,他眨了眨眼,学着你的动作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却细嚼慢咽,评价道:“很好吃。”
你松了一口气,认为这样就算对方接受了你的道歉,一时不查吐露了心声:“那就好,这项艰巨的任务归你啦,陀思妥耶夫斯基同志。”
……你刚刚说了什么?最后那句还用了俄语?!
想到这里顿时人就僵住,听到陀思带笑的声音回复:“我知道了。”也是俄语。
你尴尬地挠挠头,欲盖弥彰般地补充说:“不用吃完也没关系的。”
你为什么还在说俄语?
算了,让你死吧。
所谓夏天,在你的记忆里大概就是穿得歪歪扭扭的短袖、嘎吱作响的风扇以及切面不齐的大西瓜。
遗憾的是你真心不喜欢西瓜,因为它甜过头的味道。
所以当江户川太太出于礼貌给你送来西瓜的时候,你没有拒绝,却在当天塞着陀思吃掉了一半,剩下的则处理好放进了冰箱里。
“俄罗斯的夏天大概不会热吧。”
在你殷切的‘照料’下,陀思终于没有穿着反季节的衣物在你面前晃来晃去了,帽子也被摘下来晒好,露出一头偏长却看上去相当顺滑的头发。
“日本比俄罗斯靠近赤道,温度高是很正常的事。”陀思坐在沙发上看书打发时间,回复你道:“即使,再科学的解释都没办法否认这种现象的神奇之处。”
你端出冰镇后的大麦茶放在对方面前,自己捧着自己的杯子惬意地喝了一口,低头翻看起最近拍摄的几张照片,挑出几张打算处理一下传上同好交流的网站上。接着突发奇想地把镜头对准沙发上的那个人,说:“看这里看这里!”
镜头里的那个人愣了一瞬,然后捏住手里的书笑起来。
在他嘴角就要抬起的刹那,你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快门,但同时心里涌现出一种直觉:不知为什么,你觉得他是个不喜欢拍照也不喜欢笑的人。
但是他在你面前总是在笑呢。
“真奇怪。”你这么说。
陀思放下书凑到你身边来,问道:“是没有拍好吗?”
你把单反递给他,说:“唔,怎么说呢,总觉得——您不笑的样子更好看。”
“可能是这样吧。”他说着原物奉还:“您拍得很好看。”
还在笑。
结果晚上又睡到一起去了。
你不怎么耐热,陀思的房间里又长时间开着恰到好处的空调,或许正合适你。
又或者人在乡间本就无聊,你们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只是,有一点想不明白,并且被你归到了有关陀思疑惑的二三事里。
这好像还是第二次对吧?
他……为什么对你的身体这么熟悉?!
今年的夏天由于多了一个需要照顾的人,你不再像以往那样每天思索着要做的事情。
忙碌总是消磨人的精力,于是,你的夏天嗖的一下就溜走了。
临近夏末,你和陀思踏上返程的大巴,原路回到了横滨,不出意料之外的,书店门口依然残存着因为睡懒觉而推迟破土时间的蝉鸣。
公寓在你们回来之前预约过保洁公司的服务,开门进去后发现还算干净,劳动了一天后你可不打算再来一遍大扫除,于是把东西在玄关处放好,瘫坐在沙发上,陀思则继续看起了书。
此前你曾和他交流过工作问题,接着他大幅压缩了坐在计算机前的时间,转而开始看起书来。
社会宗教伦理,医学法学哲学。
从神话传说到学者论文,从经典名著到大众谣言。也许上午还翻看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下午就转去搜索横滨本土的都市传说——这是你亲眼所见,而你完全想不出两者之间存在什么奇妙的关联。
你从不知道他这么热爱学习,甚至还借给过他你的大学专业课课本。简直像是贪婪吸取水分的海绵,浸泡在名为知识的海里。
你觉得是自己把人给带坏了,他原来曾那么热爱他的工作!
等哪天和对方的上司不幸见面的话,你一定会认真土下座道歉的!
在你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改变了一点点后,你仍然按照原先的日程表平稳地度过每一天,有时晚上出门拍星星,回家的时间就会变得迟一点。
陀思的日程也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除了加入看书的事件外,如果当天事务稀少,晚上拍星星的队伍里就会多出一个人。
你觉得这并不像平常谈恋爱的样子,你们之间甚至没有告白。
但无论你想得再多,最终遗憾地发现为此困扰的好像只有你一个,选择了不说不想后烦恼果然离你远去。
反正你又没有为此失去什么,关系到头了也不过是各自后退一步,回道原地。
然而你毕竟不是喜欢孤独的一个人,就像有些事一个人能够做好,有些事也需要他人帮助。
比如参加烟花庆典。
什么女孩子邀请和自己有暧昧的男孩一起参加,以此来达到更进一步的目的——你完全不是这样。
河畔的夏日祭典提前一个礼拜就开始为活动开展进行宣发,烟花更是据传某会社为此豪掷千金,在这种值得纪念的日子里,有关烟花的拍摄是大事,你既然在同好面前夸下海口,那么必然要圆满完成自己的诺言。比如说,你需要一个助手,就算临时助手本人对此一窍不通都可以。
新手【清水花】获得被抓壮丁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同志*1。
*
“章鱼小丸子!费佳,是章鱼小丸子!我也会做的,下回我给你做吧?”
“好。”
*
既然邀请人出来,那么你还是得礼貌性地给对方一点好处,毕竟开头提工作伤感情,于是你带着人到处逛了逛。
但夏日祭什么的,无论过多久仍旧是那些摊子,你不怎么感兴趣,毕竟你喜欢的是这种让人放松,大家共同享受快乐的氛围。
出于个人爱好的缘故,你习惯四处观察,于是意外地发现本次庆典参与人员颜值都过分偏高。
比如你认识的织田先生家的小朋友,被另一个赭色头发的男孩子追着跑;而那孩子的家长——应该是家长没错吧?长得也非常好看,一身暖色系和服挽着身旁男子的手臂,笑眯眯看着二人打闹。
几年没见的太郎缠着一位银白色头发的年长男子捞金鱼,在那位陌生人的浴衣处,居然挂着一把长长的武士刀?
晶子牵着眼睛里有星星的小男孩在一旁看着那人动作,看样子似乎认识。
森老师边走着边和西瓜头的男性说话,见到你的时候照例露出一个森氏微笑,你记得那人和你同一所大学,好像是化学系的前辈,因为并没有打招呼的想法,你只是对他们点点头。
黑色头发两边却挑染白色的男孩沉默地听着来自身旁妹妹的劝说,不管是谁都能看出显然妹妹的话并没有让他记住,对比下来远处谷崎兄妹的相处和谐得过分。
一只三花猫擦着你的腿走过这里,你抬起右臂看了一眼手表,带着陀思远离人群。
——烟花就要开始啦!
你们来到为摄影爱好者特意准备的高处,动作麻利地把东西摆好,调整器材的位置和角度,僵着脖子等待第一朵烟花炸开的那刻,直到拍了好几张后,你才放松下来。
鼻子问到了熟悉的味道,转头看到陀思正在吃章鱼小丸子。接收到你的视线的男人把另一盒递给你,相当认真地坐在长椅上吃着手里的食物。
唔,好烫啊。
不过,你也会做,或许哪天在家里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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