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的图书馆讨论区相对安静，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在埋头学习。空气里弥漫着旧书纸张的特有气味和淡淡的油墨香，勉强盖过了各种微弱的信息素气息。
齐岸到的时候，时苍已经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了。她面前摊开着几本厚重的物理竞赛真题集和参考资料，旁边放着一个摊开的笔记本，上面已经列好了几条清晰扼要的提纲。她正低头看着一本《高等数学在物理中的应用》，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着桌面，神情专注。
齐岸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大喇喇地坐下，书包随意扔在脚边。动作间带起一阵微风，和他身上那无法完全掩盖的朗姆酒底调。
时苍敲击桌面的手指顿住，抬起头。看到是他，她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似乎对他这略显随意的出场方式有些不满，但没说什么，只是周身的苦茶信息素本能地收紧了一些，形成一道无形的个人空间屏障。
“开始吧。”时苍将一份打印好的日程表推到他面前，“这是到选拔赛前最后一周的计划。重点攻克近十年真题的实验设计题和理论综合题，每天至少保持三小时的高强度训练和两小时的知识点查漏补缺。你的薄弱环节似乎是近代物理部分和某些需要繁琐计算的题型，需要针对性强化。”
她的语气公事公办，像是在给下属分配任务。
齐岸扫了一眼那排得密密麻麻、精确到小时的日程表，吹了声口哨：“哇哦，学神，你这是备战竞赛还是搞军事化管理？三点一线，吃饭睡觉刷题？”
时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效率最大化。如果你觉得无法接受这种强度，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激将法用一次就够了。”齐岸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上，拿起那份日程表随意翻了翻，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不过，你这计划里好像没预留出信息素冲突导致的‘休息冷却时间’？万一咱俩打着题又打起来，这进度不就耽误了？”
他的话里带着明显的调侃和挑衅。
时苍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眼神冷了下来：“如果你连最基本的自控都做不到，那确实没有合作的必要。竞赛不是儿戏。”
“啧，开个玩笑而已，这么严肃。”齐岸耸耸肩，将日程表扔回桌上，目光却落在了时苍面前那本《高等数学在物理中的应用》上，“不过这书你看到第二章就错了，拉格朗日量那里，它给的经典例题推导省略了关键一步，直接用结论，容易误导。”
时苍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向那本书她正在看的那一页。确实是关于拉格朗日量的应用例题。她刚才也觉得推导似乎有点跳跃，但没深究。
“哪里错了？”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审视和怀疑。
齐岸伸出手指，点在书上的某一行公式：“这里，它默认了广义坐标变换的雅可比行列式是常数，但在这个约束条件下其实不是。所以直接套用哈密顿正则方程会出问题。应该先验证一下条件。”
他说得流畅而自然，仿佛这是再常识不过的事情。
时苍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移动，脑中飞速验算起来。几秒后，她的瞳孔微微收缩。齐岸说的是对的！这个细节非常隐蔽，如果不是对理论框架极其熟悉且思维极其敏锐，根本发现不了！
她再次抬头看向齐岸，眼神里的冰冷和怀疑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对于知识和能力的探究与审视。这个人…虽然言行举止令人火大，但脑子确实好用到可怕。
“你看的是哪个版本的？”齐岸似乎来了兴致，干脆拿过那本书，哗啦啦地往前翻了几页，“哦，这版啊，这版的编者一向喜欢偷懒，好几处都这样。你该看克利夫顿注释的那版，虽然厚点，但推导最详细扎实。”
他说着，又从旁边拿过一支笔，在时苍的笔记本空白处唰唰地写下一个书号和一个网站链接：“这个网站上有电子版，还有他本人做的补充笔记，比书还好。”
时苍看着他流畅书写的手指，和笔记本上那略显不羁却清晰有力的字迹，一时有些怔忪。她习惯了独来独往，自己钻研，很少和人这样…交流学术问题。尤其是和一个信息素让她极度不适的人。
但不可否认，齐岸刚才的指点一针见血，价值极高。
“……谢谢。”她沉默了几秒，才有些生硬地道谢，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周身的苦茶信息素似乎不再那么针锋相对地排斥了。
“不客气，队友嘛。”齐岸放下笔，笑得有点痞，似乎很享受看到冰山学神这副吃瘪又不得不承认他厉害的样子，“现在能好好讨论你的‘军事化管理’计划了？”
时苍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拉回正题。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掉对方那存在感过强的朗姆酒气息，尽量用客观的语气说：“你的理论基础比我想象的更扎实。那计划可以调整，近代物理部分可以减少时间，但计算繁琐的题型仍需加强，你的准确率不够稳定。”
“那是因为无聊。”齐岸懒洋洋地靠回椅背，“重复性计算纯属浪费时间。不过既然比赛要求，练练也行。”
于是，两人竟然真的开始就着那份计划讨论起来。时苍严谨周密，注重基础和效率；齐岸天马行空，追求简洁和巧思。两人思维方式迥异，时不时就会因为解题方法或侧重点不同而争论起来。
“这道题明明用能量守恒结合虚功原理更直接！” “但引入达朗贝尔原理能避免你那个模型中摩擦力方向的判断失误！” “你的方法要多算三步！” “但我的绝对正确率更高！”
他们的争论声压得很低，但语速极快，观点碰撞激烈。空气中，朗姆酒的信息素随着齐岸的据理力争而变得活跃热烈，苦茶的气息则因为时苍的步步为营而愈发冰冷锐利。两股强大的信息素在争论中再次不可避免地交织、对抗，让这个小角落的气压变得极低。
附近一个正在看书的Beta学生受不了地揉了揉太阳穴，默默抱着书挪到了最远的桌子。
但争论归争论，两人都控制在就事论事的范围内，没有上升到早上的那种失控对抗。反而在这种思维的激烈碰撞中，不时能激发出新的火花。
“……好吧，算你对，这里用拉格朗日方程确实更优美。”在一次关于约束力问题的争论后，齐岸有些不甘心地承认，但眼里却带着棋逢对手的兴奋光芒。
时苍也微微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认输”，嘴角似乎极其微小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你的虚功原理想法也提供了新思路。”
短暂的沉默。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
空气中那互斥的信息素似乎还在微微震荡，但某种难以言喻的、基于智力层面认可的微妙张力，开始悄然滋生。
“继续。”时苍重新拿起笔，指向下一道题，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似乎少了几分最初的冰冷隔阂。
“嗯。”齐岸也收敛了散漫，目光聚焦在题目上。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图书馆的灯光依次亮起。
讨论区内，一对信息素天生互斥的S级Alpha，正以一种极其别扭却又高效的方式，为了共同的目标，暂时搁置了本能的对抗，沉浸在了物理世界的逻辑与奥秘之中。
只有空气中那依旧交织碰撞、互不相让的朗姆酒与苦茶的味道，无声地诉说着这和平之下的暗流汹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