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者
53
国庆一过，旅游热潮渐退，自十月八号开始，湘西的人流量少了许多。
不说别的，单从酒店工作人员的忙碌程度就能看出来。
可那又怎样？
十月八号了啊少女！
还记得你自己是个没毕业的大三狗吗？
“堂姐，我们多久能回去啊？”韩冰雪对于上学作息被打破的现状也感到不适应，总要时不时问韩恋晨一句，“要是他说的那个封印解不开，我们是不是就回不去了？”
想起走之前南宫落那句“七天能回得来吗”仿佛一语成谶，韩恋晨抽抽眉毛，只想扶额。
她不是没料到，她当时就想到了这种情况，只是这种情况是她不希望发生的。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事情既然来了，那就解决吧。
“如果你是担心上学的问题……婶婶帮你请过假了。”
她自己也请假了。在她强硬要求下楚景笙退到了底线，答应发一条越过权限的消息给江西盟的南宫落，让她帮自己请假，不然她这未知的旷课天数稍有不慎就是被学校劝退的节奏吧。
南宫落应得很快，似乎并未发现这里的异常，有楚景笙在旁监视，韩恋晨没有机会也没打算这个时候就冒险透露给她。
不是时候。
等林欣然找到问题根源破解病毒，江南地区恢复通讯方能指日可待，到那时再作考虑吧。
韩冰雪摇头：“我不担心不能上学，我担心的是妈妈和爷爷……要是我们没能完成任务，他们……”
你说实话其实还是你心底不想上学吧？
韩恋晨看着小自己四岁的堂妹认真的表情，半晌叹气。
“还没走到那一步，你怎么比我还操心，”她静静说道，“楚景笙对灰色地带仅是一知半解，他不可能完全制住我们，说不定我们是可以从灰色地带里找到反制血盟的措施的。”
关雅舒前一日才听韩恋晨大概讲了一遍血盟的事，对此也多少了解了一些，不过此时听韩恋晨这么说，皱了皱眉：“你不怕他们听见吗？”
既然血盟在七剑身上都装了监听器，那她身上应该也有吧？
韩恋晨看出了她所想：“楚景笙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在一个情报员身上安定位和监听系统完全是白费力气。”
关雅舒有些不明所以。
“血盟能在短时间内控制江南地区靠的应该是某种速效病毒而不是实打实的技术，而定位和监听属于拼技术的范畴，拼技术他肯定拼不过倚月阁。”
韩恋晨说着耸了耸肩：“所以——我现在可以说是自由的。”
“那你为什么还听他的差遣？”
“这个自由仅限于江东盟范围内，我现在出不了江东盟，因为他们把关口卡死了，这就不是技术能解决的了，而且，”韩恋晨顿了顿，望了一眼韩冰雪，“血盟虽然暂时退走了，但韩家还处在他们的监视中。如果我中途变卦，他们会对韩家做什么，我还真不敢保证。”
“看来韩家对你的意义非同寻常啊，”关雅舒望着她，淡淡道，“我还以为你失忆后什么都不再关心了。”
“我现在只关心与自己有关的事，除了韩家，就是我自己，”韩恋晨似笑非笑地抬眼，“也不知道上回我是被谁追杀到被迫去京城处理陈年旧事的啊。”
关雅舒知道她意有所指，无需思索便听出她说的是几个月前顾南竹派人追捕她的事。
“若非夏允宣追到成都，你是不可能这么快回来的吧。”
“没错，你们找到我之前我记忆里根本没有什么残月，我会吃饱了撑的自动找上门吗？夏允宣既然都能找到成都，那我就清楚早晚都躲不过这一回。”
“阿晨，我还是那句话，两年前的事，没完，”关雅舒一字一顿，“你尚未给我们一个明确的交代。”
“你们执着于一个交代，顾南竹可未必啊。”
关雅舒一怔：“什么意思？”
“相比一个已成过去时的‘背叛’真相，顾南竹更想要的是现在及将来时的‘效忠’，你知道我走之前跟他都谈了些什么吗，”韩恋晨嘴角微微勾起，“我说我可以帮他跟进记忆修复的研究，无论以何种途径，在最终成果面世前我将继续留在组织里，如果研究成功，我能够恢复自己的记忆，能知道两年前发生的一切时，他可以根据记忆中所谓的真相对我进行制裁，条件是制裁理由充分。他答应放我走，他说两年前的真相其实他并不是那么关心，”看到关雅舒神情一震，韩恋晨面色不变，继续说道，“他可以不再追究两年前的真相，只要我回到组织，仍旧以残月晨的身份为他效力。他都这么说了，我纵然再想退出残月，也不可能傻到在这种关头做跟他对着干，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毕竟记忆修复工程可是个庞然大物，我至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考虑下一步，还能免除追杀，两全其美的事情。”
关雅舒冷冷出口：“需要我夸你一句聪明吗？”
“不需要，”韩恋晨笑着看向她，对她的态度丝毫不在意，“我不是聪明，只是投机罢了。说起来有件事我倒是有点在意，你知道么，那天顾南竹的语气里竟然有一丝愧疚的味道——愧疚啊……真是让人惊讶，他竟然也会有这种情绪，我不会看错，但为什么呢？我搞不明白，我原本对两年前的事没那么好奇，现在不一样了，我觉得我有必要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一下了。究竟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他对我这个‘准叛徒’露出这种既愧疚又仇恨的眼神呢？”
关雅舒愣愣地听着韩恋晨的叙述，心中有些不可置信。
Boss竟然会愧疚？
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吗？
关于两年前。
不可能吧……
“你的意思是他知道两年前你并没有背叛组织吗？但他却没有告诉我们？”
“我怎么知道？”韩恋晨笑着反问，“人下意识都会找寻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不管所谓的罪行成立与否，我也不例外。你姑且这么理解也没问题。”
“我无法相信你的说辞，一切还是等你恢复记忆的那一天揭晓吧。”
“那就拭目以待吧，”韩恋晨不置可否，“不过，不介意的话，我倒想听你讲讲过去的事——我还在残月时的事情。”
“可以是可以……你确定我们今天一天都要耗在酒店里回忆往事吗？”
话匣子一开正事都不干了？
“……那就边走边说吧，我先看看他们的情况，”韩恋晨拿出定位器观察着上面七剑几人位置的变化情况，“昨天停在十里画廊的边缘，今天似乎往里面走了一段啊，不知道是要做什么，难道是已经解开封印了吗？不过你昨天不是才说过……那片区域五年前就不是封印状态？舒姐姐？”
她转头，关雅舒凑过来看了看定位器上红点的位置，脸色变了变。
“……百草谷。”
“百草谷？”韩恋晨又低头仔细看了看那个地点，“这上面没有标注，连我都看不出……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五年前你也去过？”
关雅舒神色复杂地望着韩恋晨，半晌点头默认了。
“他带你去的？”
“我自己找到那里的，”关雅舒低声道，“没有告诉他。”
“那不是很麻烦吗？你怕不是要把整个十里画廊走个遍啊，”韩恋晨不解，片刻后似乎理解了过来，“你是怕他问起你的目的引来怀疑吗？”
“对，”关雅舒承认，“因为我的目标是碧血真情七叶花。”
“……我还以为这种东西早就灭绝了，”韩恋晨有点惊奇，“没想到还真能活几千年啊。”
这奇特的关注点。
“碧血真情七叶花要以阴柔之血浇灌才能开花，关姐姐你难道……”韩冰雪在旁边好奇地问道。
“我划破了动脉。”
关雅舒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叙述今天吃了什么。
韩冰雪惊得捂住了嘴，一时间说不出话。
真是拼命啊，为什么会想到花这么大代价去弄这玩意儿？是为了疗伤还是练功？
冰魄家祖先是为了救朋友，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过……
“让我猜猜，”韩恋晨似乎推测出了理所当然的发展方向，“他又救了你一次？”
关雅舒却摇摇头：“我不知道，但应该不是。我再醒来时还是在寒冰洞，身边没有任何人，花还在，手部伤口也莫名痊愈了，而且完全看不出割破的痕迹。”
“嗯？”这么神奇？
韩恋晨懵了一会儿，改变了刚才的想法。
那应该不是林瑄。
……怎么觉得有点诡异呢？
就算是雨花剑主，华佗再世，也不可能做到短时间修复动脉失血过多的症状并消除疤痕这么神乎其神的事情吧。
怕不是灵异事件哦。
韩冰雪先一步说出了她想说的话：“听起来好像鬼故事！那片地方当时除了关姐姐你以外，只有旋风大哥哥一个人吧？应该不会有其他人啊。”
关雅舒点头：“但林瑄的医术我那三个月里多少也看得出来，不可能达到这么高的水平。”
那就真是灵异事件了！
韩恋晨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剑灵。”
旁边二人都愣住了。
“有没有可能和剑灵有关？就是楚景笙说的那东西，”韩恋晨尝试着推测道，“手法不似常人，或者说，根本不是出自于人类之手，那有没有可能就是超出科学解释范畴的一些事物？”
关雅舒想了想，虽然不知道剑灵是个什么东西，但也觉得有点道理：“有这种可能。”
“那我们要去百草谷吗？”
“七剑在那里，我们当然不去凑热闹，剑灵的事看看他们能发现多少，”摸摸韩冰雪的脑袋，手指往地图上一个相反的方向点了点，“我们去这。”
“天门山？”韩冰雪注意到这个位置附近的红点，“这里也有人唉，也是七剑吗？”
“不是。”韩恋晨拿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
“天门山和天子山……？你逗我呢？”
“我为什么要逗你，因为你蠢吗？”云筱落把地图拿到莫琳琳眼前给她看，“看清楚了，这不是一座山哦。”
莫琳琳拿过来看了半天，心情开始出现细微的幻灭。
“所以现在我们去的这座是天门山还是天子山？”
“天门山，”云筱落微笑，“地心之谷就在这里。至于天子山么，基于这几天的考察，那应该是留给七剑的任务，不是我们该操心的。”
“不是，你等等，”莫琳琳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老说封印封印，不管是什么封印，你又不知道怎么解开，要我怎么搞啊？难道就像你前几天那样是用火晶石对着结界倒腾来倒腾去吗？”
想到这里莫琳琳就更加地幻灭，幻灭到一发不可收拾，甚至想把前半辈子说过的脏话全部堆叠到一起。
莫家是鼠族后代她爹娘为啥不早点跟她讲？为啥不早点跟她讲？
还让她整天把火晶石这个定时炸弹挂脖子里说什么保平安，是嫌她不够惹眼吗？
是不是生怕敌人找不上门来啊？
火晶石啊这！
……怎么看也就是块普通低等水晶。
这他妈的竟然是火晶石？
这下可好，敢情一无所知又毫无心理准备的她不仅被绑票下药，现在还要帮着敌人干坏事呗？
云筱落观察着她丰富的面部表情，嘴角的弧度上扬了一寸。
“等到了那里就知道了。”
“你能换句话敷衍我吗？”这种“等到”句式近几天快把莫琳琳的耳朵听出了老茧，“算了，不问了。你有晕车药没？”
“你晕车吗？前面几天看不出来啊。”
“前几天不都是走路为主的吗？”莫琳琳翻了个白眼，“其实你绑架我的第一天我就想说了，你的司机车技实在是堪忧啊。”
不知驾驶座的司机师傅此时内心作何想法。
“你也记得你是被绑架的一方啊，”云筱落伸手捏住她的脸往外拉扯，“你这丫头要求怎么这么高啊？”
“疼疼疼！松手！”莫琳琳把脸蛋从对方的魔爪中解救出来，“脸拉大了我跟你没完！”
“这理论有科学依据吗？”云筱落好奇了一秒钟，随即注意力迅速转移，因为汽车已经停下来了，“啊，到了，下车吧，晕车药什么的回去再说。”
“其实我还有一个疑惑……”
“疑惑等会儿再说。”
“不行！”莫琳琳就是要说，“你干嘛不把酒店定在这里，那不就不用大老远开车来了吗？所以我晕车都怪你啊。”
因为一开始以为目标区域是在武陵源那片啊！
算了。
云筱落沉默了一会儿，兀自擦去脑门上实际并不存在的三条黑线，只得道：“行吧，怪我。”
不和这丫头计较。
刚从正门走进来没多久，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云筱落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见一个陌生的来电显示。
“喂。”
“云筱落么？”
“你是？”
这声音有点耳熟，她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韩恋晨，”那边利索地开口，哗啦啦倒下，目的明确，丝毫不拖沓，“别惊讶我是怎么有你的号码的，我还有你们的定位，都是你男票的哥哥给我的，现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是一伙的，所以——让你旁边的莫琳琳听一下电话OK？”
韩恋晨？
云筱落霎时怔在了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莫琳琳见她呆滞的表情奇怪地问：“你怎么了，世界末日了吗？”
真*世*界末日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
“……”云筱落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脸色恢复了正常，把手机从耳边移开，递到莫琳琳耳侧，淡淡道，“拿着。”
莫琳琳一脸不明所以，难道是找她的吗？从云筱落手中接过电话“喂”了一声，对面听见她的声音轻轻叹了口气。
“老五，还活着啊。”
“死了现在是鬼在跟你说话吗——”莫琳琳下意识地回怼，话出一半惊得差点跳起来，“阿晨？”
“你个心大的丫头，你敢说你不记得老大无数次提醒过我们即便是私人联络网也要先对暗号？”
慕羽漠是提醒过，但是底下的人经常嫌麻烦而自动忽略了这一步。
“我，我哪知道他们早就悄无声息地攻破了系统？前一天你刚跟我说次日回来，我看见消息就没多想。”
所以你不被绑架谁被绑架。
“好吧，Whatever，”韩恋晨无奈，“我现在也在湘西，一会儿过来找你。”
“啊？你也被绑架了？”
“没有，额，算半绑架吧，我得暂时帮血盟办点事，其余的话几个钟头后见面再说吧，你把手机还给云筱落。”
“……哦。”信息量有点大，莫琳琳舒了口气的同时觉得她需要消化一下。
待云筱落把手机拿回，韩恋晨问了一句：“你们现在是打算去天门山的哪里？”
“你不是能看见吗？”
“我能看见位置，但某些地名没有标注。你说个具体点的景点标志物吧，好找点。”
云筱落拿出地图看了看，指了一个靠近的地点：“鬼谷栈道。”
“好的，”韩恋晨笑了笑，在挂断前留了一句话，“在我过来之前，你要是让莫琳琳受一点伤，我对你不客气哦。”
她的语气轻轻的，话里暗含警告。
云筱落竟然也没多大反应，也微笑着应道：“那是自然。”
通话顺利完毕，云筱落放下手机，转头见莫琳琳直直地盯着自己。
“‘难为你跟曾经的情敌还能这么融洽地对话’——你想说的是这句吗？”
莫琳琳仿佛被说中了心思，但她只是淡淡“切”了一声：“我可什么都没说，而且要说情敌，也应该是袁冰妍吧？我是坚决不相信阿晨当年对凌初夜那个混蛋动过真感情，除非她眼瞎。”
“你如何这般肯定？”云筱落笑问。
“有谁会爱上一个恶魔呢？”莫琳琳也笑着反问，“还是说，你从来都不认为他是一个恶魔？”
云筱落久久望着莫琳琳。两个姑娘的瞳中倒映出彼此的笑脸，但她们清楚各自眼里其实一丝笑意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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