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安静得过分，一楼留了灯，光线并不强烈，楼上的灯光以及无法覆盖的区域仍然是一片昏暗。
啪嗒啪嗒的踩踏声打破了寂静。
林然偏过头，循着声音“看”去。
封烨赫审视的目光扫过去，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他并不是第一次在林然身边见到这人。之前觉得不起眼，出现的次数多了，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他不习惯抬头看人，于是站起身用惯常的商业化会面模板摆在脸上，客气又疏离，“听说之前，是你救了然然？”
林然听到动静，想着这个点儿还在外面走动的是谁，其实已经有答案了——没人会在谈话时过来打扰，怕打扰怕他怪罪，除了江夺。
江夺越过封烨赫，将臂弯里抱着的毛毯抖开了，躬身铺在林然身上。
“别感冒。”
他语调硬邦邦的，看都不看封烨赫一眼。
林然拢住毯子，敏锐察觉到不合时宜的火药味。江夺的学校放暑假，这个季节温度并不低。
一边是联姻的丈夫，另一边是认下的弟弟，无论偏袒哪边都不好，林然装作无事发生。
“之前在车上是江夺救了我，他一直在医院养伤才回来。”林然打了个圆场，“我看他是孤儿，想用父亲的名义收养他，以后他就是我弟弟。”
“你觉得怎么样？”
这话是对封烨赫说的，林然在示好，因为封烨赫对他来说很有用。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以他对身边人际关系的了解，想要摸排出这个世界的布局线索并不难，再加上之前的世界经历，林然觉得自己找到了某种规律。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暗含了另一层身份，即使在不同的世界有不一样的皮囊设定，性格也不尽相同，但他们的人物底色似乎是一致的。
不出意外，封烨赫是用来通关的最好的牌。
江夺低下头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半张脸，看不清表情，这么大个人站在那里不声不响。
封烨赫淡淡扫了江夺一眼，“你决定就好，他对我们有恩，自然是要报答。”
“他在上学吗？”
“放假了。”林然说。
“他学的什么？我看公司里有没有适合他的岗位，毕业之后可以进来帮忙。你想认他，我们就把他当做弟弟，他的学费我来承担，再让人在他学校附近买一所房子，以后上学也方便。”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我可以……”
坦白说，林然不想接这个人情，跟金额无关，而是原本的利益交换掺杂了其他，这么一纠缠反而算不清了。
“你我之间，不用这么生分。”封烨赫知道他要说什么，提前打断了他的话，“时候不早了，周末有时间吗？我到时候来接你。”
“好。”林然答应下来，站起身说：“江夺，你去送送。”
“不用别人。”封烨赫伸手轻柔地放在他侧脸，拇指卡在耳垂边沿，呼吸陡然变近，近到林然以为他会亲过来一样。
封烨赫手指动了动说：“早点休息。”
他说完就走了，没有半点迟疑的意思。走到门口，回身遥遥望过去，江夺就站在林然身边，用近乎环抱的姿势执着地用毛毯盖在林然身上。
他动作刻意得如同挑衅，封烨赫眼神暗了暗，注意到林然抬手推拒的动作方才用看小孩作闹的态度看着这一幕，轻笑着带上大门。
哐当一声，门锁机关扣上发出一声脆响。
林然挡了下，“我不冷。”
“你怎么了？这么反常？”
江夺一直都很懂事，大多数时候都是跟在他身边，沉默地注视着很少说话，也没有过主动介入打断交流的情况。
江夺默了默，说：“你跟他要假戏真做吗？”
他来得早，听到了很大一部分谈话的内容，一方面觉得封烨赫卑鄙无耻，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认，封烨赫至少真的能够帮到林然。
“我也没想到。”林然斟酌了下，“不管怎样，先稳住他再说。”
一个瞎子，身边没有能用的人想要管理一个公司企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林然还能在公司有一席之地，都是封烨赫一手掌控的结果，他的付出无可否认。
“稳不住呢？”江夺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神色阴郁，可他能说什么，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弟弟，给了钱就能随便打发。
“没关系，我可选择离开。”林然随意说，“如果我走了，走之前我会给你留一笔钱，你可以继续完成学业，去做你想做的事。”
就算稳不住也没有关系，他从未想过要和封烨赫周旋，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即使有人想要杀他，谋夺他的家产，也要这世上有他这个人存在。
江夺听完他的话顿时定住了，整个人像是泼了桶冷水，从头凉到脚，他惊讶林然没有选择封烨赫，难过的是，也没有选择他。
“为什么忽然要离开，就算他不帮忙又能怎么样？”他语气有些急切，离开这个词，在他看来有些太过严重了。最差的结果不过失去公司，林然手里的资产足够衣食无忧。
江夺当然不知道，这个世界对林然来说是一场游戏，公司不重要，财产才是一切的关键，失去财富等同于死亡。
林然没有为他解惑，像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少年，如同每一个大人不想跟小孩解释时惯用的套话告诉他，
你不懂，不要管这些事。
随后，林然伸出手，扶着江夺的胳膊让他带自己上楼休息。
封烨赫的确让他有些意外，却在意料之中。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略微费点心思，无论怎样难搞的人都会昏了头一样地爱上他，最后搭上自己的前程性命。
一次两次没发现，等到了第3次，林然难免怀疑游戏在设计些什么。
一旦生出了这个想法，他就不想再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下去，比起通关回到现实世界，见到一个“素未谋面”的爱人，他更想知道游戏的背后藏着什么，要达成怎样的目的。
“祂”想要的，是爱吗？
*
透过别墅的玻璃，客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在别墅外停留着一辆黑色的跑车，熄了火，安静地停在路边，如果不仔细看就像车上没有人一样。
一丁点火光闪过，车里的人影点了支烟，白色烟雾袅袅上升，路边的灯光还亮着隐约能看到他侧过头，注视着别墅内部的一切，直到最后一盏灯光消失在夜里。
整栋别墅陷入一片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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