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兰给卡恩详细讲解了劣质版屠夫之钉的情况，卡格斯在旁边时不时做补充。
“我只有一个问题。”卡恩皱紧眉头，“他会死吗？”
医疗室内出现了短暂而窒息的寂静。数秒后加兰才用手背抚摸着昏迷之人的脸，轻声说道：“所有人都会死，但不是现在。也许未来我们会找到希望，也许希望就在眼前。”
“我不会满意这个回答。”卡恩深呼吸，直视加兰，“但你可以有更多权限。”他看向昏迷的雷迪斯，无情地宣告：“只要有理由和第九军团交代就行。”
“他们或许不会发现走丢了一只小鸟。”加兰耸肩。
卡格斯在旁边撑着脸听，看起来并不在乎兄弟们的阴谋诡计。
……
“连长……”
“连长……”
奥坦·雷迪斯又梦回了过去最不堪的场景。他被迫剥离了动力甲，鞭刑留下的血痕染红了他粗糙的麻衣。但他心中仍抱有希望，言辞恳切地请求连长的原谅。连长已经战斗超过两百年了，眼眉依旧精神奕奕、高洁圣明。对雷迪斯而言，连长是他最崇拜的兄弟、前辈、所爱之人。连长绝对会用最公正的眼光，推翻他身上最可耻的罪名。
“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清醒时他们都死了……”雷迪斯试图上前，却被镣铐拘束了动作，“我没有想过要杀他们……不要把我关进塔里，我不想去禁闭塔。”
连长猛地回头，脸上却没有怜悯，而是雷迪斯最害怕的愤怒。
“你根本没有悔过！”连长怒斥道，“你只是后悔为什么被我发现了！你只是后悔没有把事情做得更隐晦一点！”
“我不是……”雷迪斯连忙为自己辩解，“我不想这样做……我当时控制不了自己……我不想的。我错了，我错了！连长，原谅我！我只犯过这一次错误！”
“32个人啊，雷迪斯……当你咬下第一口时，我还能为你的冲动辩解。”连长的失望如乌云密布，“可你杀了32个人！32条无辜的生命！你以为你的生命比他们还要珍贵吗？当你的兄弟想把你从深渊中来回来时，告诉我！雷迪斯！你当时的反应如何！你是不是想连你的兄弟都杀了！”
“我、我……我没有！”雷迪斯脸色惨白地否认。
他后退几步，却看见了墙壁上突出的天使战斗浮雕，一种悲戚感从心头浮现：“连长，你根本不知道那是怎样可怕的感受，我又被一种怎样恐怖的血色幻觉攥紧着。我想挣扎！却逃不了！我从未想过背离战团的道路，但一个我无法反抗的东西把我往深渊推去。那简直是修罗地狱！当我好不容易从地狱走回现实，我却还得遭受兄弟的指责，难道这一切是我自愿的吗？难道是我天生就比别人更坏些，所以理应遭受这种惩罚吗？”
连长：“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
雷迪斯：“我只想要一个公平！”
连长：“我没有原谅你就是对你不公平吗？那些因你而死的人呢？这对他们公平吗？那些同样忍受着血色狂怒的兄弟呢？这一切公平吗！”
雷迪斯哑口无言，却不曾反思，反而更加气急败坏。
此时药剂师在旁边道：“连长，他已经陷入血色狂怒中太深，或许连他的基因种子也不宜采集了。”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雷迪斯。他指着天使的浮雕大吼：“凭什么我得忍受这个！为什么是我！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他留下的祸患吗！”
下一秒他便被一脚踹到墙壁上，蜡烛架与布满纯洁印记的卷轴纷纷倒塌。雷迪斯没有动力甲保护，咳出鲜血，耳边嗡鸣不止。他艰难地单膝跪坐，连长失望无比的语气在他上方萦绕：
“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我也被拖入过那个血色深渊……”
雷迪斯惊讶地抬头，却读不懂连长当时那复杂的神情，也看不见其他兄弟是何等痛心疾首。他只看见连长背过身去，用冰冷的语气下令道：“把他关进禁闭塔，没有释放日期。”
“不——”雷迪斯顿时剧烈地挣扎，“不要把我关进去！”他的声音因过度嘶吼而变得沙哑，“不要！不要这样对我！我还没和兄弟们一起远征过！我还有很多战场没有前往！是我做错了！我发誓我会听话的，我错了，不要让我一个人待在那里！”
连长的背影似乎变得犹豫，雷迪斯连忙膝行两步再度恳求：
“让我进行赎罪远征也好……把我放逐也好，把我除名也好……让我死在战场上吧，我愿意用死亡证明我的忠诚。不要把我关进没有人的禁闭塔里……”
“你的心不够坚毅。”连长没有再回头，声音充满疲惫，“自由只会让你更堕落。”
自由让他更堕落了吗？
雷迪斯不这样认为。他只觉得是血亲兄弟们没有本事，才无法逃离那座塔，才无法追寻自己的自由。他终有一天会向连长证明，他的自由配得上他的勇气。
自由让他更堕落了吗？
当雷迪斯躺在征服者号的医疗床上准备植入屠夫之钉时，他闻到了血腥的臭味、腐朽的胶水味。但他的战团医疗室不会这样。他的血亲兄弟会点燃一些草药，让植物的草本气息驱逐那些怪味。
有那么一瞬间，雷迪斯还挺想念那股青草的气息。他明知浑身无法动弹，大脑却尝试控制手指，仿佛试图从这场手术获取更多控制感。这种感觉非常怪，就像一种名为“后悔”的毒药。
但这种感觉终究从身体脱离，还带走了他的一部分灵魂。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成为了吞世者。
如今，征服者号的血腥气被另一种浓厚的消毒水气味所取代，它更冰冷、也让人更容易联想到“科学”之类的词汇。
雷迪斯微微睁开眼，为这过于明亮的光线感到不适。他的视力似乎清晰了一点，可大脑的肿胀感依然在。一群人在他周围走来走去，说着他一知半解的话。
他的记忆渐渐回归大脑，他来到一个非常强大的混沌战帮。这里不仅有多名高级通缉犯，还有恐虐冠军及传说中的恐虐神选。他才没有被恐虐神选吓晕过去，他只是没有准备好。这群邪恶的吞世者一定是在筹谋一场更加盛大的血腥战争，或许还能还和恶魔原体一起行动。
一想到能参与这场血色盛宴，雷迪斯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一个声音说道：“特提斯，你确定你的心灵……呃，心灵护理课程已经过关了吗？”
“我刚刚在侍从武官身上试了一次。”特提斯严肃地对卡格斯说道，“我已经套出了他想当吞世摄政的野心。”
“是这样吗？”卡格斯转头问索拉克斯。
索拉克斯一边打呵欠一边点头。
话说索拉克斯好不容易从医疗床翻下来，便听到了劲爆的信息：吞世者找到一个植入屠夫之钉的圣血天使，那人正在接受治疗。
索拉克斯赶紧过去查看情况。卡恩已经离开了。索拉克斯决定当原体的眼睛继续监视这位圣血天使。
期间他还搞明白了特提斯这个研究交叉学科的灵能药剂师到底想干什么。原来首席药剂师和首席智库都认为，吞世者的灵能或许对心灵更有影响，于是让特提斯结合大脑激素分泌情况与灵能影响，把科学理论与灵能实操两手抓，从零开始开创属于吞世者的心理学科。当然这门学科表面是心灵护理，实际也可以运用在审讯场景中。
索拉克斯本想对特提斯发作一番，但看见特提斯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以及弥漫着淡淡死意的笑容，他不禁同情地闭紧嘴巴。
他转而自信地对医疗室内众人宣布：“以后你们可以叫我‘吞世摄政’。”
卡格斯：“有病吧，科索拉克斯。”
索拉克斯：“父亲亲自称呼我为‘摄政’，他有这样喊过卡恩吗？”
“鬼才知道安格隆私下喊卡恩什么。”卡格斯不太开心。
“你不知道，还是卡恩不愿意说。”索拉克斯满腹坏水地凑近，得意洋洋地犯贱，“看来八连长和八连冠军之间并非坚不可摧。”
他们在用纳加卡利语对话，躺在床上的雷迪斯只听懂了“吞世摄政”和“科索拉克斯”和其他人名。他见过科索拉克斯，这里有一个人的声音很像吞世摄政。
……吞世摄政出现在这里上已经不足为奇。
阿克霍尔也认识这位兄弟。他曾评价道“科索拉克斯当年就是沙卡身边的一条狗”。
由于吞世者总是犬塑血亲，雷迪斯已经分不清这评价是褒是贬了。
他只好奇这趟旅途的终点究竟是怎样的战争，才配得上这群崇拜鲜血的混沌星际战士。
“我要开始了。”智库特提斯放下笔记，对殴打在一起的索拉克斯与卡格斯说：“请你们不要影响我。因为过量的灵能会让这位表亲的大脑爆炸，我只能用语言加少量灵能来判断事实。”
他弯下腰，让雷迪斯靠着枕头坐起。雷迪斯感觉一种和平的力量从对方的双手传过来，他动弹不得，心跳加速。灵魂上的血色阴霾似乎正在被燃烧，但他却想尖叫。
“你刚刚在想什么事情？”特提斯握紧雷迪斯的手，用低哥特语说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我……”雷迪斯想后退，可退无可退，他想闭紧嘴巴，嘴巴却自己动弹了，发声器官也不再属于自己，它听令于别人的命令。“我、我——杀害了32条无辜的生命。”
“很好。”特提斯面容平和，“那上上次呢？”
雷迪斯：……？
特提斯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答案，突然明白了事实，不禁羞愧地低下头。
“你们第九军团还真死板。”索拉克斯尽显邪恶反派风范，“有时候伤害无辜是一种策略。”
“第九军团？”雷迪斯转头去看说话的人，心中莫名紧张与不安。
特提斯再度握紧雷迪斯的手，问了第二个问题：“你还记得杀害他们的细节吗？”
雷迪斯控制不了自己：“血——不——血——我咬开了，不……我喝了他们的血！！”
“那你一定很渴了。”卡格斯冒出一句。
雷迪斯：？？？
这真是一句让人恼怒的冒犯，这群人把他们的基因缺陷当成乐子吗？但想想这群人是吞世者，倒也不奇怪。
雷迪斯从他们的漫不经心中得到一种罪恶的喘息感，再也不会有人谴责他了，也不会有人夺走他的自由。可他马上因为这转瞬即逝的念头而心如刀绞，不禁暗自恳求屠夫之钉响起来。
“听说第九军团以前物资不足时有一些坏毛病，原来是真的。”索拉克斯继续评价。
卡格斯扭头看他：“你从哪儿听来的。”
“影月苍狼。第九军团不是老和十六军团在一起吗？我以前在影月苍狼手下干活呢。”
“什么影月苍狼？”雷迪斯突然大喊，“什么十六军团！！”
特提斯第三次握紧雷迪斯的手，夺走了他的愤怒，可这次连特提斯也觉得棘手。他便轻声安抚对方：“表亲，你还记得这个名字是吗？你应该有和影月苍狼共同作战的记忆？”
“不、不！！不是的！！我没有！！”雷迪斯的怒火让特提斯眼前发晕。智库暗自吃惊，但秉持着坚定的学术理念忍了下来。
他扎根于雷迪斯的大脑中，温柔地劝哄：“冷静，我的表亲，我能理解你。别担心，不必言语，一切在我这里没有谎言。我来替你说话。我来拨开你记忆中的迷雾，我看见你脑中念诗之石像，这位是军团之主圣吉列斯，这位是——”
电光火石间一连串火光突然从特提斯的手上炸开，瞬间将智库的手臂炸得血肉模糊。而雷迪斯像一头即将冲破牢笼的野兽，手臂上的束缚带被他的动作崩得笔直，双目赤红，脖颈与额头都爆出青筋。屠夫之钉的轰鸣声与他的怒吼一起倾泻而出：
“——荷鲁斯！！”
……
一番混乱后，雷迪斯被卡格斯双手反绞按在地板上，动力甲的重量使他下半身动弹不得。雷迪斯额头的血流进眼眶里，再溢出至脸颊边缘。
索拉克斯弯下腰，捏着雷迪斯的后颈，强迫其抬头，仔细审视了一番。
“看上去是个傻子。”索拉克斯刻薄地点评。
这回雷迪斯终于能看清索拉克斯的脸，他的瞳孔因此震颤不已。他听出这是吞世摄政的声音，可征服者号的吞世摄政已经和他的动力甲长在了一起，再也无法脱下那变异的盔甲。但眼前的人不仅脸更加年轻稚嫩，而且动力甲干净整洁，蓝白色的涂装让他更像一个和平卫士。
种种疑点搅得他大脑发晕，他似乎落入混沌的阴谋之中，而一个可怕的真相正割开夜幕。他眼前一片发白，苍白的灵魂在耳边放声尖叫，可另一个自己又在颤抖着声音问：
“这里是哪里……你们究竟是谁？”
“这里是十二军团原体母舰，征服者号的舰队。”索拉克斯好心回答他，“我是安格隆的原体侍从，十二军团未来的摄政之主，亦是未来的三连连长，科索拉克斯。”
“这里没有那么多人。”卡格斯歪了歪头，同样回答道，“我是八连药剂师卡格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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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堕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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