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整座城市放晴，气温也回升，好像两天的秋雨不过是场错觉。
天还是一如既往又高又蓝，草又绿又亮，蝉未眠，一批新鲜血液涌进校园，305也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好像从未有人离开过。
即使这样，高二还是会抱怨高一一来，食堂、操场到处变拥挤了，拿捏姿态装老成，受不了一点低年级小喽啰的旺盛精力。
各大社团的揽人活动将持续三天，在操场、体育馆热烈进行中，从五点半下课到晚修开始前。因为新鲜感，也为了赚学分，高一年级参与活跃，也有为了凑热闹的老生四处游走，反正是难得的休闲时光。
偌大的校园到处水泄不通，无处下脚。
摊位全靠自己争取，篮球场算是绝佳位置，因为晋今源耿俊总和一帮高三的打球，摇滚社倒是混到一个角落，可谁想到正好和音乐社成了“邻居”。
从摆设备开始，两方就充满火药味。
比起人家背靠学校的官方组织，摇滚社自然不敢太猖獗，而且音乐社大多是女生，布置讲究精美、宣传热情到位，这边除了何雅郁，一帮大老爷们儿只是人到了，设备齐全但简陋，摊位也没有任何标语，音乐一响只管弹唱。
如果不是几个男生站一起平均高大修长、靠晋今源那张镲片也藏不住的脸，简直会让人误以为他们只是音乐社的伴奏。
也因为他们阳气太重，除了耿俊有点表情，其他一个个一副“rock万岁”的酷炫拽模样，高一小女生只是羞涩驻足观看，男生也不敢靠近。
何雅郁难得发火，宣传手册一摔，“你们一个个这么高冷，到底是想招人还是不想？”
柳浩开始推诿，“话筒给今源，比什么都好使。”
“让你源哥开口不如直接取消鼓点。”耿俊一脸认命的死鱼表情，意思是能找来晋今源说服他安安稳稳坐在那里打鼓当个门面已经很不容易。
“就当免费的舞台演出呗，咱哥几个自己爽了就行。”
何雅郁直翻白眼，“您倒看得开，合着之前费劲巴拉找来教室、偷摸练习也是玩儿呗？回头井梨要是说什么可别把我算进去。”
音乐社不断播放流行歌，引起大合唱，其他摊位也是热火朝天，围满人，就他们这一角冷冷清清，这会儿更是气氛低迷。
连耿俊都开始怀疑当初自己哪来的勇气接下“传承”这么伟大的活？
有两个女生鼓起勇气作伴靠近，何雅郁立马笑脸相迎，能抓住一个是一个。
晋今源看到何雅郁对自己这个方向眉飞色舞，那两个女孩互相推搡，含羞忸怩，他淡淡收回目光，拿起鼓棒打起节奏。
听到鼓点，耿俊等人也是一怔，相互交换个眼神，各自归位，找准节奏加入进去。这回没唱什么，单纯乐器合奏，吉他亮的音、贝斯哑的调，相得益彰，铿锵但不张扬的鼓点从容轻盈掌握着节奏，在某一段里盖过其他沸腾的各种声音。
尾奏还没结束，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嘹亮的欢呼，各个名字被轮流呐喊。
“耿俊，耿俊……柳浩，柳浩……”
被点名的人惊诧看过去，发现观众席里还有写着自己名字被高高举起的灯牌，牌子一挪，露出井梨和戴雨灿两张笑容灿烂的脸。
“晋今源！晋今源！”
将落的夕阳光芒太盛，晋今源逆着那道霞光看过去，眯了眯眼，许俊哲从井梨身后窜出来，负责给女生们叠音，一手高高举着牌子，一手指着上面“晋今源，最帅鼓手”的字样，嘴歪眼斜的狠劲，转过头，好像在向全世界骄傲宣告“这我兄弟”。
井梨捂了下耳朵，难以忍受的样子，不过片刻就跳起来，两手拢在唇边喊得更大声，整颗脑袋都红了。
好胜心很强。
不过一瞬间，晋今源觉得日夜已然颠倒，人声鼎沸中，那道嗓音还是无法忽视的突出，喊他的名字。
那股强烈的生理反应还是存在——下意识拉响警戒线那样的紧张又慌忙。
两个人互相攀比，许俊哲急眼了直接推开井梨脑袋，她不倒翁一样梗着脖子迅速立直，手直接把板子拍到许俊哲脸上。
生命力顽强。也滑稽。
最终，晋今源忍不住偏头笑了，情不自禁玩转鼓棒，再抬起眼，被天边一道艳红的口子震慑到失语。
经久不绝的呐喊似远又近，云一样缥缈。
他们弄这一出让摇滚社独领风骚，感染人心，抢走不少观众，一时涌来许多咨询者，几人明显招架不住。
许俊哲下来帮忙，得意洋洋介绍：“主意是井梨戴雨灿出的，灯牌这些东西也是井梨让她男朋友从学生会弄来的。人嘛，就是我找来的了。”
耿俊开始拍马屁，“深藏不露啊哲哥，当初让你来当主唱还不乐意，真够意思！”
许俊哲一把揽住晋今源肩头，“开玩笑，我在305怎么也算个人物，哥们儿的场子我必须给撑起来！”
晋今源再看了眼观众席，“我看有很多高三的？”
“哦差点忘了，人也不全是我找来的，很多学姐是清姐招呼来。”
耿俊眼睛一亮，“我梨姐就是给力，”拍拍晋今源胸口，郑重其事的口吻，“人够好的了，咱这回可真的好好谢人家。”
李让清能带人来，肯定是井梨从中调和。都知道晋今源在高三学姐那里有人气，之前好几个在球场给他送水的艺术生。
晋今源视线一转，落到那边“功成身退”的三人身上，戴雨灿挨着井梨眉飞色舞说些什么，井梨和李让清手挽手被逗笑，悠悠闲闲的，完全不理身后由她们引起的混乱场面。
那晚雨夜昏暗教室里的一幕从晋今源脑海闪过，不过一瞬，他就放任那两个亲昵的身影从视野里走出去了。
“我的妈，我嗓子都喊哑了。”戴雨灿拼命扇风，眼珠子一转，话说得倒不少，“这回也要给他们记上，又欠我们一顿饭。”
井梨喉咙也还火辣，精疲力竭，由戴雨灿拉着上楼，一句话都不想说。戴雨灿看她恹恹的，主动把她手里那袋东西也分担过来，“就你这样，他们还想怂恿你下回跑八百，不过你刚才怎么没让清姐直接把这些东西还回去算了？”
东西都是李望周从学生会借来的，他妈妈今晚来给他送饭，没能到场。
“你懂什么，我也要当面感谢学长才行。”井梨表情不算愉悦。
搞不懂为什么到头来因为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摇滚社，她忙里忙外，出力、出人，耗费最多。
“你既然对于让晋今源和张妍成了前任这件事感到愧疚，这样也好，帮这一次，以后也不用总觉得心里发虚了。”
戴雨灿安慰井梨，虽然也搞不太懂她和李望周这恋爱谈得这么客气？还是说和优秀的年上谈恋爱都要这样。
井梨歪着脑袋，不置可否，空了的手玩起马尾，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楼道里突然响起一阵嬉笑，耿俊几人浩浩荡荡出现，肉眼可见的兴奋十分高调。
戴雨灿故意拖长音调，“哟，这不是著名吉他手、摇滚社社长嘛，今天招到几个漂亮学妹了？”
没想到刚好碰上她俩，耿俊眼睛一亮，主动汇报成果：“今天全靠你们，报名了三十八个人，有几个还是有基础的帅学弟，回头介绍给你们认识，也算感谢你们。”
“就这样？”戴雨灿拿乔。
耿俊一脸难色，绞尽脑汁片刻，打个响指，“请你们撸串，今晚就去怎么样？”
戴雨灿勉强答应，伸出手指比个四在耿俊眼前晃，耿俊这下不乐意了，大手一挥：“欠你们四顿饭嘛，这我可不会赖账，都他妈哥们儿！是吧，源哥？”
被点名的人没什么反应，许俊哲急着刷存在感，“我可也出力了，这顿饭得有我吧？”
“你小子喊几声就想占便宜是吧！”
许俊哲没躲，立正挨戴雨灿的打，很享受的样子，半个身体挂在晋今源肩上嬉皮笑脸，冷不防被自己兄弟评价一句：“脸皮厚得可以。”
“说得对！”戴雨灿拼命点头认同晋今源。
耿俊注意到井梨兴致不高，主动靠过去搭话，“怎么了我梨姐，你可是大功臣，想吃什么你定。”
“随便，你们别赖账就行。”
晋今源看向那个过分安静的人。井梨低头扣起手指头，在当下热闹的氛围里实属有些扫兴了。
“刚才不挺能喊的吗？”
井梨动作一顿，头还是低着的，只抬起眼瞪过去，目光犀利。
说起这个许俊哲最激动，疯狂点头附和晋今源，“可不嘛，这家伙给我都比下去了。”
“看来你小子也没有很卖力。”晋今源淡淡瞥他一眼，是让人心梗的清寡表情。
许俊哲面露尴尬，习以为常似的，“好啊你，平等仇视每一个人对吧。”
听到这话，井梨耳朵突然一动，无言看向晋今源，一瞬迷惘后跟着早笑成一团的人弯了弯嘴角，眉眼间这才多出几分轻快。
他们几个堵在楼道挺招人讨厌的，晋今源率先动起来，目视前方不紧不慢往上走，从手中塑料袋里掏出什么，往旁边人怀里一塞。
井梨原本还没打算动，一股刺骨冰凉激得她猝不及防一抖，慌忙拢紧掌心。
“噢对，差点忘了这个，专门给你们买的，再不吃化了！”耿俊也赶紧去扒拉袋子，拿出一个递给戴雨灿。
“我靠，你们居然买到这个！”
食堂限量供应的红豆刨冰，在外面买不到，虽说是流水线包装，但比一些茶餐厅出品还要好吃，而且价格实惠，这种天气抢都来不及。
开学三天了，戴雨灿一直馋这口，但奈何她和井梨都懒，李望周跑了两次也没买到。
“我们去的时候阿姨正好补货，怎么说呢，今天真是好运爆表！”
井梨看看手里那盒东西，又看看晋今源，可人一句话都没有，完成任务似的，步伐轻盈走过去了。
晚修开始前十分钟，晋今源和顾奕丞在走廊吹风，两人都话不多，随意站在金灿灿夕阳里就是一道风景线。
井梨突然拎着大包小包出门去，身后戴雨灿不怀好意提醒：“你的红豆冰！化了怎么办？”
“化成水我也给它喝完，你别想动……”
塑料袋稀里哗啦留下一串响，晋今源目光跟随，穿过漫进了晚霞的闸门，再回头，刚好目睹戴雨灿朝井梨那盒红豆冰伸出邪恶的勺子，挖下一点，快速含进嘴里。
对上晋今源的视线，戴雨灿第一反应是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老老实实捧着自己的残骸心满意足离开了。
*
距离下课还有半小时的时候四个人陆续离位，还算收敛。
毕竟刚开学不久，耿俊的意思是给蔡秉留点面子，戴雨灿嘲讽他现在做派和刘息跃一样，既要又要，如果怕被抓直接下课才去就好了。
耿俊这人心宽，一般别人阴阳怪气两句他也不会一激就上套，认真跟她们分析——去太早人也不饿，人家摊子都还没开始营业，305地方这么大，再磨蹭几下，九点半刚好够光明正大出校门，也能抢到好座位。
反正有时间，他们干脆拐去小卖部一趟，想碰碰运气再买几盒刨冰。不出所料，这一趟果然跑空。
耿俊沾沾自喜，“知道下午那两盒红豆刨冰的含金量了吧？”
“你买的？”戴雨灿眼珠一转，耿俊就知道她话里有话，憋着坏，可偏偏他还绕不开这火坑，心里直难受，挠挠耳朵实话实说：“钱是今源出的，但我负责和阿姨周旋呀，她一开始还不同意卖呢。”
戴雨灿开始抱怨，“你说这食堂阿姨也是，反正迟早都是要卖的，一个破刨冰搞得神神秘秘，多金贵似的。”
“就是！你都不知道为了这玩意儿我在那说得口干舌燥的，一个劲喊她‘姐’，明明比我妈年纪还大，我这良心实在有点过不去。”
此时校园静悄悄空荡荡，戴雨灿无所顾忌笑出声，井梨让她克制一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逃课。
说完，看了眼走在最前面的人。
晋今源其实走得也不快，难得看他肯慢下来附和别人的速度，随手掐了片叶子在手里把玩，游离在热闹边缘，孤高的自成一派。但如果仔细看，他那张干净皮囊是染笑的。
井梨翘了翘唇角，心想：装什么？
可他为什么不能想笑就和大家一起笑？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井梨发现自己总不自觉探究这个人，明明认识他这么久。真正的晋今源到底是哪个？
偶然瞥见他们四个的影子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渺小，井梨放弃头脑风暴也是瞬间的事，听到耿俊问：“周哥不来吗？”
算起来，李望周才是他们的大恩人，不过这话耿俊不敢当着井梨面说，毕竟如果没有她，李望周也压根不会管这事。
井梨有想法，李望周才会有行动。
井梨匆忙抬眼茫然片刻，那样子像是上课开小差突然被点名，被迫从自己畅享的世界里跳出来。
晋今源这一次回头干脆停下来，靠在栏杆那里慷慨等落后的人几步。
“你怎么管谁都叫‘哥’。”井梨拉上戴雨灿一起笑，隐约记起来刚才是戴雨灿先吐槽许俊哲。
几个小时前许俊哲死乞白赖要蹭饭，结果临了又说晚上有球赛，非看不可，耿俊在旁边拱火，“篮球才是我哲哥的命，什么烧烤、女朋友通通得往后排，你又对他爱答不理的。”
“你周哥和咱们可不一样，人家可不会为了蹭你一顿烧烤逃课，这思想层面就不一样。”
耿俊不服，“为了一顿烧烤是不值得，可他女朋友在这啊，学习重要还要女朋友重要？他成绩都这么好了。所以说他和哲哥都一样，没什么不同的。”
戴雨灿还在激情辩驳，像李望周的小迷妹。井梨始终保持沉默，下意识抬眼，正好撞上晋今源那道冷静中藏有一点狡黠的目光。
他淡然自信地看透一切。
虽然不想承认，但井梨脑海中首先跳出来的念头是对方清楚掌控李望周逃晚自习到411找自己的信息。
她嗓子发干，第一次主动避开了视线，单纯为他洞悉一切的眼神。
果然如耿俊所计划的，下课铃打响他们正好走到后门，保安却不肯立马放人，质问他们怎么能一下课就来到这里。掰扯好一阵。
最终还是吃的烧烤，点单的时候戴雨灿突然好奇，问晋今源：“你到底喜不喜欢鱿鱼？”
她正苦恼点几串。
井梨难得开口嘀咕：“不喜欢那晚还吃这么多……”
戴雨灿那晚在教室就问了井梨怎么知道晋今源喜欢鱿鱼，答案和她想的一样，他们去东青大桥那次晋今源吃了很多鱿鱼。
后来她把晋今源说自己不喜欢吃鱿鱼这件事告诉井梨，井梨明显有些挂不住脸，好像自己有点自作聪明又自作多情的意思。
这会儿当事人在，后知后觉怕井梨尴尬，戴雨灿开个玩笑试图把自己开启的话题绕过去，“估计那晚就没什么可吃的，哈哈哈。”
……
耿俊刚去把自己车开出来，想着反正都出来了，今晚回家住。
“家多就是好。”戴雨灿真情实感感慨一句。
耿俊也是料实材真的富家子弟，父亲是某旅游公司高管，母亲自己开了家律师事务所，从幼儿园开始，一直都是他在哪里上学家里就在哪里购入一套房产。
也是钱多所以可以随心所欲，上高中后新家住没两天，耿俊觉得老一个人待着没意思，想过过集体生活，他爸妈又立马拿钱给他在公寓租了个一房一厅。
“你这还不是一个人住？真想吃苦住宿舍去啊。”
耿俊自己也苦恼，他是父母的老来子，全家上下就怕他吃到一点苦，“我楼上楼下都是四、五人间，我爸的意思是，感受个氛围得了。”
“噗！”井梨实在没忍住，一口水全喷到对面。戴雨灿倒是忍下来了，可也笑得快断气。
耿俊“哎呀”一声，面露嫌弃抹掉脸上的水沫，晋今源也不幸中招，眉头明显一皱，起身到隔壁桌去拿纸。
趁人转身之际，耿俊一脸严肃提醒井梨，“你完了，这小子洁癖严重。”
井梨自己也被呛到，轻轻咳嗽两声，脸颊两团红晕悄无声息攀上来。自然而然的，她从包里摸出一包“牛乳纸”，可看到晋今源已经拿回来一盒抽纸，撕包装的动作便犹豫起来。
晋今源发梢挂了几粒水珠，面无表情，明显低气压，正要擦拭，对面伸过来一包过分白的纸盒。
“用这个吧。”
耿俊认出这是牌子，一般人家不会舍得用，毫不客气接过来了，“梨姐真讲究。”
戴雨灿缓过气来，还在笑，“真就叫‘集体生活’了？你爸可是重新定义了这个词，牛。”说完叹口气，愁上眉梢，“你们一个个都是家里的少爷、小姐，富二代来体验生活的，就我，一个小县城来的，只能老老实实住集体宿舍。”
“少来！”耿俊把纸巾丢她怀里，“谁一整个暑假都在欧洲？我连国都没出过。”
戴雨灿父母离异，家虽然是县份的，但爸爸做生意赚得盆满钵满，条件比同样来自县城的何雅郁好太多，所以才能从小学开始就来城里上学，在南华也有家可回，只不过父母都不在身边，宁愿住校。
“你和雅郁都是泉安县的吧？”耿俊随口问一嘴。
“是呀，只不过她家庭美满，所以一放假就回泉安，我在哪里都一样。”
少见脸上有颓气的戴雨灿，像自暴自弃的不良少女，耿俊有点后悔多余提这一茬。
何雅郁父母都还在县城上班，小康家庭，她虽然爱玩，但每次放假一定要回家陪父母的。
“对了，那你怎么没打算出国念书？”戴雨灿释怀也快，反问耿俊。
“出国念书是什么很轻松的事吗？我爸妈思想挺保守的，而且就我一个孩子，当然是想让我留在身边，也怕我出国太辛苦。”
在戴雨灿听来是**裸的炫耀。
耿俊话锋一转，“我倒是一直好奇，梨姐你为啥转来305？”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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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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