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内——
陆洵等人走在沸反盈天的夜市街道上,两边摆满了各型各色的摊位,摊位后是古色古香的楼阁,妖魔鬼怪横行其中,竟也让陆洵等人顺利地混了进去。
林遇看着眼前某个肉摊位,桌上摆满了一排不明肉类,腐烂发黑的案板上甚至躺着一条残肢,摊位老板正抡起菜刀用力剁着,有规律地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声响。再抬头瞅摊位老板,发现其脑袋被削了一半,脑浆要掉不掉的扒拉在脑侧,注意到林遇的目光,摊位老板停下动作,抬眼盯着林遇。
林遇看到摊位老板的脑袋被吓得生理作呕,此时更是被他突然抬眼的动作惊的猛然一跳,抱着他哥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跑了。
三人继续往前走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个娇俏地嗓音说道:“快点啦,湘水台上的打鼓声开始响啦,一定是判官长大人到了!”
“判官长大人这么多年没来咱们这了,可盼死我了。”
“娟儿,你看我今天的妆好不好看,能不能让判官长大人注意到我?”
一群身着苗寨服,头顶银发冠的少女嬉笑着从陆洵他们身边经过,要不是灯光下映不出他们的影子,陆洵简直就以为她们是活人了。
影子......
陆洵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影子,心头一紧,可随即又瞄到隔壁一只狸猫精脚下也有影子,悬停的心脏缓缓落下。
渐渐地,人群多往一个方向涌去,陆洵三人跟随人群来到了一处码头,码头停靠着几艘木船,船夫向来人招手吆喝道:“五冥币一趟,五冥币一趟......这位阿妹来一趟不?”
吉他青年皱眉道:“怎么办,我们没有冥币。”
“嘿,我还真有。”林遇得意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手往裤袋里掏。没曾想,还真被他掏出几张冥币来。
陆洵看着林遇手中的冥币:“这哪来的?”
林遇用食指蹭了蹭鼻尖,酒窝愈加深陷:“刚刚在外面的时候,从那两个狗头怪身上摸出来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纹路的纸币,本来想着拿来收藏,没曾想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吉他青年一言难尽:“......你有这兴趣?”
“哎你这什么表情?跟你也不过半斤八两吧,我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给吉他起名字,还是爱丽丝这种中二范的。”
“喂,不准你这么侮辱我的爱丽丝!”
“喂喂喂,喂什么?听你喂一路了,我是有名字的!听好了我叫林遇,双木林,遇见的遇。他是我哥,叫陆洵。”
“你也没告诉我啊,我哪知道?”
...... ......
陆洵听着俩人的争执,目光放到河对岸那座高大建筑上。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木质楼阁,建筑精良细腻,金碧辉煌,恢弘浩大。陆洵想,那恐怕就是那些鬼怪口中的判官长的所在之处了。
陆洵不知看了多久,久到耳边的聒噪消停,林遇的声音重新在耳边响起:“哥,你在看什么?”
陆洵回神,看向他俩:“吵完了?”
林遇挠着脑袋,哈哈道:“吵完了。咱不是还要坐船嘛,快走吧......噢对了哥,介绍一下,这小子名叫谢子安,跟我一样是个大学生,学音乐的。”
三人付了钱,上了其中一艘船。船夫在他们上来后皱眉看向他们:“兄弟,你们身上怎么有这么重的尸臭味?”
“......”
正在林遇想着怎么回答之际,船夫握拳拍手道:“噢——你们是刚死没多久吧?”
林遇听后连忙附和:“对没错,我们刚死没多久。这不,寿衣都没来得及换呢。”
第一次看到有人毫不犹豫地把自己说死,陆洵和谢子安面露无语。
“嗨,我刚死那会儿也是这样的。这尸臭啊,得过个两年半载才能除清,你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你进轮回,这段时间闻着这股味儿怪不好受的。”
“老爷爷,刚刚在路上听人说到判官长这个人,他是什么来头?”林遇问。
“哦,判官长大人啊,他是冥界的官员,也是咱们这里的负责人。他本人呢不常来这,短则一年来一趟,长则几十年才来一趟。距离他上次来这也是二十多年前了,听到今晚他要来的消息,镇子里的姑娘开心坏了。”船夫划着桨,笑谈道。
“这个判官长,长得很帅么?”林遇问。
“这么多女人喜欢,能不帅嘛?”
林遇不服,能有我哥帅么......
谈话间,他们的船已经来到了河中央,两岸是青墙黑瓦的吊脚楼,河岸上方一座座古阁楼顺势而爬,错落有致地伏在半山腰。屋檐四角挂满红色的灯笼,阁楼内灯火通明,暖橙和荧红交相辉映,显得富丽又华贵。河岸两侧各建有一个圆形高台,此时正有身着红装的女子就着苗鼓发出的声响载歌载舞。
某阁楼顶层——
屋檐下,一个身着朱红锦服,腰系银边黑带,马尾高高束起的男人靠坐在栏杆上,支起一条匀称修长的腿,佩戴皮质袖套的手腕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拇指和食指捏着一盏白玉酒壶,正百无聊赖地盯着楼下的风景发呆。
这时,身后有皮鞋踩在地板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穿黑色制服,领口规矩地扣到风纪扣,面容清秀的男人开口:“大人。”
被唤的人倚靠在柱子上不为所动,直到身后之人开口说道:“刚刚湘岭镇的镇长说饭菜备好了,让我们下楼开饭。”
听到这里,男人这才缓缓转过头来,垂眸片刻,抬眼问来人:“仇丘,你有没有感觉到空气里有很淡的阳气?”
叫仇丘的男人听了顿了顿,鼻子在空气中左右嗅闻:“......嗯?有吗?我怎么没闻到?”
“没有么......可能是我弄错了吧。走吧,别让小乌龟等久了。”
仇丘:“......小乌龟?”
“就是那个镇长啊,身上天天背着个乌龟壳,身材又矮小,我叫他小乌龟有什么问题?”男人平静地回答。
仇丘面露菜色:“大人,人家背上的是杻阳玄龟,年纪比你我加起来还要大。”
男人耸肩一笑:“是么?那看来我还挺年轻。”
仇丘看着眼前这个五六百岁的高龄老男人,内心深深感叹自家大人的脸皮之厚。
两人来到楼下桌席,不断有鬼魂精怪端着酒肉菜肴从身边经过,嘴里喊着:“判官长大人好,判官大人好。”
为首的判官长嘴角微扬,浓厚有型的剑眉柔和地放平,对前来问好的鬼怪一一点头回礼。
餐桌前的小乌......湘岭镇镇长看到来人,长满斑点的脸上顿时笑逐颜开,皱巴巴的脸上纹路随着嘴角上扬而挤压到一块,看上去就像个山间老妖怪,背后背了只上古玄龟,它的头状似鸟类,坠着条长尾巴,仔细看会发现其尾巴如蛇般长满细小鳞片,此时正缠绕在镇长的腿上。镇长背着沉重龟壳笑吟吟地挪到两人面前:“判官长大人,判官大人,饭菜都备好了,都是些人间吃食。”
判官长听后挑眉,看向身后的仇丘:“你准备的?”
仇丘笑道:“嗯,大人你不是不爱吃冥界的食物么?所以今天我就去了趟人间买了些食材回来。”
这位判官长的眉眼彻底笑开了,硬朗的五官少了几分攻击性,反而露出几分玩世不恭的神情。他笑着对仇丘说:“球球,我手下那帮判官里就你最会来事儿,所以你知道吧?这也是我出差最喜欢带你的原因。”说完,还不忘对着仇丘眨了下眼睛。
仇丘看他眨眼看出一身鸡皮疙瘩,都忘了去指责他故意喊成“球球”这件事,心里无比幽怨地想,真不知道以后哪户人家的姑娘会栽在自家大人的手上......不过,能与大人在一起的,恐怕得是个美若天仙的美女吧。
——
此时陆洵等人的船缓缓停靠在了岸边,三人致谢船夫后陆续下船往前方走去,船夫正欲掉转船头,突然发现月光下三人的脚边竟映出黑色的影子,大惊失色,嘴巴张张合合,终于指着陆洵三人喊道:“活......活人!”
陆洵听后心道不妙,可为时已晚,周围的鬼怪听到船夫的声音后纷纷看向船夫指着的三人。在不知是哪一个混账大喊“快抓住他们”之后,周围所有的鬼怪都朝着陆洵他们跑去。见势不妙,三人拔腿就跑,可随着“抓活人”的喊叫声越来越大,有越来越多的鬼怪参与其中。最后连高台上的歌鼓声都停了下来,有活人混入湘岭镇的消息像插上了翅膀般传开了。
陆洵三人跑进阁楼群里,身后是乌泱泱的一群鬼怪,周围时不时还有其他鬼怪向他们攻来。林遇转头看到身后宛如恐怖片中的大型丧尸现场,鬼群中还有个边跑边掉内脏的......崩溃喊道:“哥!你快想想办法,这些东西要追上来啦!!”
实在不是陆洵不想想办法,而是他们此时身处敌营腹地,纵使陆洵神通广大,也难以施展。这不,左右两边又来了两只黑不溜秋的东西......
陆洵刚甩开一只,突听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声,陆洵的动作一顿,转身看去。只见谢子安盯着黑毛怪手上的吉他,惨声道:“我的吉他!!”
林遇死拽谢子安的胳膊,大喊:“还管什么吉他?快走啦!”
“不行!这把吉他比我的命还重要,我不能弄丢它!”谢子安声音嘶哑,挣脱开林遇抓他的手,欲上前追去。突然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抓住谢子安,强劲有力地死死拽住他的去路,谢子安挣了几下,竟一时之间挣脱不开。
谢子安扭头瞪着陆洵,通红的眼眶里眼泪要掉不掉,只听陆洵沉声道:“走!”说罢,把人往后一扯,推到林遇身上,对他俩一抬下巴,冷声说:“你们先走。”
林遇睁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哥你要干嘛?”
陆洵瞥了眼谢子安,淡淡开口说:“追吉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往黑毛怪的方向追去。
谢子安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被林遇抓起一顿猛跑:“发什么呆,尸群都要追上来啦!”
“我......我的吉他......”
“放心吧,我哥说帮你追回就一定能追回,现在还是顾好我们自己吧。”
“......”
两人穿梭在错综复杂的高墙窄巷里,跑得毫无章法,全无方向,甚至几次在拐角处与鬼怪群来个转角相遇。
林遇看着眼前不知第几次见面的鬼怪,表情空白一瞬,转身猛地抄起更为茫然的谢子安逃跑,崩溃地大喊:“我靠!这都第几次啦?人家转角遇到爱到我这就是鬼怪?各位鬼大哥别追啦!!我的肉真的不好吃!”
回神的谢子安吼道:“你就别白费力气说话了,说的好像他们能听懂似的。”
“我这不是怕一不做声死了,以后都没机会开口说话了吗?”
谢子安:“......”
陆洵追着黑毛怪来到了某条窄巷里,抄起一旁的木棍就要往跳到墙壁上的黑毛怪抡去,结果被一旁的黑毛怪二号拦截了去路,黑毛二号拦在陆洵面前,嘴里发出“吱吱吱”的尖叫声,长臂撑地往前蹬,朝着陆洵扬起锋利的爪刀,陆洵侧身躲过攻击,同时手迅捷地把住黑毛二号的手腕,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黑毛二号顿时发出惨烈的嚎叫。
与此同时,陆洵抬眼看到黑毛一号快要逃离自己的视线,他没敢耽误,转身给了欲起身反抗的黑毛二号一记重拳,直把黑毛二号打趴在地,以绝后患,这才放心去追黑毛一号。黑毛一号背着谢子安的吉他,手脚并用地在屋檐边奔跑着,随即一翻身,跳到了另一条窄巷。
陆洵跟着黑毛一号转身进了另一条窄巷,可随即,也与鬼怪大队伍来了个面碰面。陆洵绷紧腰背地伫立在巷子正中央,月光打在头上,映得他寒眉下的眼里泛着锐利的光芒,眼前的鬼怪看到陆洵,就像看到什么珍稀美味的食物般两眼放光,口流涎液,纷纷向着陆洵冲去......
林遇拉着谢子安跑到了一处隐蔽的墙角下,累的直弯腰哈气,气喘吁吁:“不行啦......真跑不动了。”
谢子安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此时正颓坐在墙角,看向他们来处说:“那些东西好像没再追上来了。”
“那看来我们是甩开他们了,真够呛的,我觉得我以后做噩梦的素材都是那些鬼了。”林遇靠在墙角调整了下呼吸,说:“也不知道我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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