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疼
我的身体想我那极度不规律的作息发出了抗议。
下了课,我洗完手从洗手间出来,站在走廊上计划逃掉下节课。
我找了处没有监控的地方,拿了支烟准备准备点燃。
我的双手突然开始酸软无力,抬不起来,烟也从手中滚落,在夕阳里打滚。
腹部也传来痛感,像千万只虫子在蠕动,疯狂吸食着我的血液。
到最后,痛感蔓延至全身。
我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咬着下唇祈祷疼痛可以稍微减弱一点。
直到舌尖尝到咸腥味儿,我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咬破了嘴唇。
我全身上下都疼得发抖,明明温度并不高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疼痛终于开始减弱,我又舔了一下嘴角的伤口,把双手搭在膝盖上。
我拿起手机,随便输入了一串数字,直到电话对面答道:“江江,怎么了?”,我才恍然——那是温以南的电话号码。
“江江?”温以南又试探地问了一句。
“我在二楼西边的那个楼梯口,过来找我。”我一出口连自己都震惊了——我的声音从未如此沙哑疲惫过,像是在暴风雨中偶然寻得一个纸箱子的流浪猫。
(2)苦水
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把我神游宇宙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温以南来了。
“江江,”他气喘吁吁的跑到我面前,蹲下来注视我,“没事吧?”
刚才那股难受劲儿似乎过去了,我找不到那种想把委屈一股脑儿全倒给他的感觉了。
我的负能量太大了,我不能偷走他的热烈。
我不能自私地吞下他的光芒。
我喉咙哽了一下道:“没事就不能叫你了吗?”
温以南什么都没有说。
他抱住了我。
我并不想哭,只是心里酸酸涨涨的,涩的发疼,像生吞了一整个柠檬,被困在苦水里,临近窒息却又无法死去的苦闷。
但温以南坠入苦水,奋不顾身地救下了我。
他好像天生就是被上帝派来救我的。
我的世界太暗了,神明怜悯我,所以送给了我一个手电筒。
神说要有光,于是温以南出生了。
令我不懂的是,为什么我对他又有爱,又有恨。
直到桂花堂的路灯开了第六盏,我们一起走在暂未开放的桂花下时,我才偶然知晓答案。
“看见了没,那就是我常说的那个,一身晦气的江抑债!”有穿着砚中校服的人指着我低声议论。
“啊?那他身上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
“你们看他身边的那个男生!年级第一温以南!他可别被江抑债传染了,嘻嘻。”
“听说温以南家里人对他很重视,他要是被传染了,江抑债会不会进局子啊,哈哈哈!”旁人附和着,他们的笑声像一根根尖针一样狠狠刺在了我的胸口,虽然早已习惯但还是会有轻微疼痛。
我也会疼啊。
扭头,我身边的人儿没了。
温以南站在那几名同学的正对面。
“我想你们可能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就喜欢找死。”
话罢,他拉起我的手继续行走在桂花堂里。
我困于苦水,却觅得晨星。
但苦水与晨星的差距太大了。几万米的长河落日,是我此生都过不去的远洋。
温以南好似一面镜子,他越是干净透亮,就越能反射出我的污秽与肮脏。
云泥之差,最难堪的,永远是下位者。
温以南戳了戳我的脸:
“江江又在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
(3)桂花堂19号
温以南带着我走到了桂花堂的尽头——19号。
关于桂花堂19号,砚中倒是流传着不少亦真亦假的灵异传闻,像什么“19号闹鬼啊。”“19号养的狗会咬人啦。”,更有甚者说,19号住着一个养哥斯拉的九十四岁老大爷。
19号的门被铁链子拴着,溅上了不少棕红色的油漆印子,最明显的是门旁边的白墙上被人用颜料写的大字。
“闹鬼凶宅。”
“这玩意儿还不拆吗?晦气死了。”
“听说靠近的人都会遭遇不幸。”
“老头儿能不能把你家哥斯拉放出来把砚中砸了。”
“那个什么江抑债适合住这儿,以毒攻毒。”
遭遇谣言者,要么是爱出风头的人,要么是沉默寡言的人。
我想,我属于后者,19号也是。
温以南拿出一串生了锈的钥匙,费劲吧啦地打开了那扇年久失修的大门。
我们走了进去,一股阴湿的霉味儿涌入了我的鼻腔。
温以南将钥匙放入我的掌心:
“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放声大哭。以后,19号就是你的发泄所。”
我沉默了。
温以南叹了口气:
“江江,你也是人,你也会疼,你也会哭。没有谁天生就被剥夺了做一个小孩子的权利。你没必要时时刻刻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强大的变形金钢,所以,请先卸下你的盔甲,休息一下,好不好?”
我愣住了——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你也是人,你也可以卸下一切伪装戒备去做一个小孩儿。
我也怕,怕温以南哪天突然像一缕青烟被风吹散,怕他根本不是爱我,是同情我。
恨来恨去,只是恨自己的无能罢了。
同时,我又想死死的抱住这根救命稻草。
“那……你能不能抱着我?”
“只要你想,什么都可以。”
我本来并没有什么泪意,但当投向他的怀抱时,我突然想起了那镀了灰的童年和破碎的家。
想起了外婆渐渐消散的心跳声。
想起了五岁那年,姨妈带我吃的草莓蛋糕。
想起了砚中论坛上的那些谣言,辱骂。
想起了来时那几人对我的议论。
想起了不敢过的生日。
想起了陌生的妈妈。
也想起了我的父亲——江大川再每一个夜晚对我的拳打脚踢。
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泪水已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溅湿了温以南的校服外套。
“哭吧,”温以南拍了拍我的脊背,“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人真是很神奇的生物,痛苦麻木时宁可自己扛着也不愿意去哭,当别人一句“你怎么了”就会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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