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钢琴声连绵不断，明明只是宴会厅的一小片地方，却明里暗里的吸引了不少目光。
这位少女赫然正是白日里的那位缠过来的□□小姐，对方此刻的表情已经没有那时候活泼，而是优雅的笑着寒暄了几句。
毕竟是宴会的主人，那些跃跃欲试想要上前的贵族都暂时停止了躁动，阿蒂斯对着少女点了点头，在对方身边的人散的差不多的时候，才终于正经了神色。
“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拜托我吗？”
“……”□□小姐顿了顿，侧过身，“请上楼一叙。”
□□领主的庄园很大，楼下是宴会大厅里音乐悠扬，掺杂着众人嘈杂的人声，但走过雕刻纹路的旋转楼梯，楼上安静的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阿蒂斯让阿舍在门口帮忙看着，随后□□小姐关上门，隔绝了最后一丝人声。
整个房间一时间就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除了他们，这里再无第三个人。
“这里布下了隔断魔法？”
“是的，”□□小姐深吸一口气，“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阿蒂斯：“我能帮到您什么？”
“我是□□领主的独女，按照道理来讲，整个领地应该由我来继承，”□□小姐抬头，“但你知道，真正继承又是另一说。”
“我知道，有其他的人在盯着你对吗？”这些事情对阿蒂斯来说并不难猜，“是你的表哥？或许表弟？他们拥有足够的势力，可能渗入这里的时间也不算短暂，□□领主年事已高，就算你的父亲偏爱于你，你也未必能够顺利接下。”
看上去格外年少的魔法师笃定道：“你需要人帮忙，而来自外乡的魔鬼师或许是最好的拉拢对象，毕竟□□领地很少有魔法师造访，而我是跟着商队的雇佣者，你只需要花点钱，而我也不介意赚点外快。”
不过只言片语间，心底的那些小心思都被抖落的差不多了，□□小姐沉默了好一会，最后才谈了一口气。
“您真厉害，不过才见了几次面就已经知道了这么多。”
阿蒂斯抬起眼看向对方。
“好吧，那我就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我的条件。”
“我的表哥是父亲姐姐的儿子，在家里赌博败光了家财之后，就过来投奔我们，”□□小姐道，“现在父亲年事已高，他就起了各种各样的小心思，拉拢各路人马的同时，还一直想要给我说一门亲事。”
“对方是表哥那边的人，反复来骚扰过我几次之后，我就找人杀了他。”少女的表情很平静，透露出一股果断，“这件事情做的很干净，但再干净也会被察觉到，表哥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就一直有所防备，但也不敢再做什么举动…也真亏有一帮蠢货愿意跟着他。”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没有那么危险，我只是想压上筹码多几分胜算，跟我对立的是一个没什么能力的蠢货罢了，魔法师大人，这对您而言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身穿白袍的少年安静的坐着：“我也这么觉得。”
“我并不优柔寡断，在某些事情上就应该直接一点，说我狠辣也好恶毒也好，不过是成王败寇的事，”少女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您也这么觉得吧？”
“是的，我是这么觉得的，我没有那个意思，您很聪明，”阿蒂斯笑了笑：“但在那之前，或许我并不需要金钱作为报酬。”
少女抬起头：“噢？”
“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很为难的事情。”阿蒂斯摇摇头，低声说了几句话。
“没问题。”□□小姐一口答应下来。
再次从二楼回到宴会的时候，大厅里充斥着一股□□的气息。
而布洛迪一个人远远的坐在一边的角落，身上落满了阴影。
这些贵族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了，阿蒂斯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除了一些比较正式的宴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布洛迪的表情像是对这些事情完全不感兴趣，脸上的笑容已经没有兴致再继续维持下去，余光看到下来的阿蒂斯，于是就侧头看了过去。
“艳福不浅啊。”阴影里的青年突然开口道。
阿蒂斯：“……”
这句话真是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啊。
“先走吧，”阿蒂斯没有搭理他的阴阳怪气，“还是说你要去一起玩吗？”
“怎么反咬我一口，”布洛迪，“你不是要带那只精灵出来玩吗？”
“玩也玩够了，看也看够了，走吧，”阿蒂斯笑了笑，像是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嘴，“□□领主最近年事已高了吧？”
布洛迪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确实是这样的。”
他们从有些潮热沉闷的大厅里出来，一路走上布洛迪的马车。
“□□领主只有一位孤女，继承肯定不太顺利，”阿蒂斯坐下，“但那位孤女决策果断，是个好性子。”
布洛迪稍加思索就反应过来了，他弯着眼睛看过去：“你不是不赚外快吗？”
“这可不止是外快。”
确实，□□小姐若是成功会成为一方领主，对于帮助过她的阿蒂斯来说是有利的，更况且和她作对的那位也不过是个草包而已，胜算到底在谁那里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这几乎是完全不会亏本的买卖。
布洛迪消息灵通，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作为常年游走大陆的富商，在某些地方有几个认识的熟人算不得什么奇怪事。
这个理由商人接受良好，于是心情也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阿舍还是安静的跟在阿蒂斯身后，情绪看上去并没有那么高涨。
“阿舍怎么了，”少年突然侧过头来，“不开心吗？”
“……”自己的情绪被这么敏锐的察觉到，说不开心是假的，阿舍有些认真的抬起头，“你们人类真奇怪啊。”
“嗯？”
“那种事情，对人类而言是可以随便做的吗？”精灵皱起眉，认真的问，“阿蒂斯也是这样的吗？”
“啊……不是呢。”阿蒂斯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虽然很糟糕，但是有些人类就是会这么做呢。”
“就像布洛迪一样吗？”
“…精灵的教养都是这样的吗？”布洛迪皱眉。
精灵笑着抬起眼睛，懵懂的好像不知道布洛迪是在挖苦：“我只是好奇而已，没有你们人类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弯弯绕绕——”
“好啦，”少年叹了口气，从虚空里抓出来一本书，“这个话题没有什么好争论了，安静一点吧。”
马车里又重新安静下来。
城镇的路面比起郊外要平坦许多，就连车辙碾过地面的声响也要轻上不少。
夜幕降临之后的街道上，路人已经寥寥无几，偶尔能听见一些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细碎声音。
旅馆里还是很嘈杂，最近有关□□领主的事情错综复杂，连带着城镇里嗅觉敏锐的居民们也不敢夜晚擅自出门。
旅馆里的游民和行商在这个节骨眼上自然也不会随意外出，但他们又不愿意早早睡觉，于是在阿蒂斯他们回来的时候，整个旅馆大厅里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酒味。
有会乐器的在油灯下拨起琴弦，身边就有人跟着一起跳起舞来，两个游民打扮的人凑到阿蒂斯他们身前，笑嘻嘻的问道。
“哎呀老爷们，要一起玩吗？”
阿蒂斯突然觉得他们有点眼熟。
对方的腰间坠着金属挂饰，在明灭的油灯下看不清楚细节，但是显而易见的，那是一个太阳的模样。
啊……好像是之前见过的人呢。
布洛迪：“不用……”
阿蒂斯：“好啊。”
布洛迪拒绝的话说到一半，就听见同时出现属于少年的清脆声音。
身穿金边白袍的魔法师抬眼看过去，语气像是真切的好奇些什么：“有什么玩的？”
“阿蒂斯……？”布洛迪有些诧异的回过头。
“布洛迪已经很累了吧，我不是那么的需要睡眠，但是你需要。”阿蒂斯道，“还有阿舍，从宴会回来都累了吧，你们先上去睡觉吧。”
“我不累呀阿蒂斯，精灵和人类也不一样哦！”精灵扑过来，抬起一双懵懂澄澈的瞳孔。
布洛迪看着精灵皱了皱眉：“为什么突然想要…”
“有些事情想要知道，”阿蒂斯轻声道，“但是布洛迪不能不睡觉，你已经累了一天，如果晚上继续玩的话，作为人类是会生病的。”
“……”布洛迪敛下眸子，“好吧，你也早点睡。”
“那位大人…不一起吗？”
阿蒂斯转过头，伸出手随意的拽下来一直严严实实戴着的兜帽：“不了，他要去睡觉，就不一起玩了。”
“……”
整个旅馆内安静了一瞬间。
无论是正在弹唱的吟游诗人，还是躲在角落独自喝酒的行商，亦或是那些伴着音乐声群魔乱舞的旅客，和眼前来邀请的，腰间坠着金属太阳挂坠游工。
对方的瞳孔在看到他的样貌时真切的颤抖了一瞬，不可置信掺杂着某种异样的惊喜被压在眼睛里的最下方。
“啊，是您…”游工的话有些含糊不清的被咽下去，然后才再次抬起头，“要一起来玩扑克吗？”
“不不不这位大人，要来听我为您讲故事吗？我可是这片有名的吟游诗人…”
“大人……”
身后的袍子被人拽了一下，阿蒂斯回过头，看见在他面前一向单纯的精灵皱了眉，脸色也隐隐有些泛黑。
“阿蒂斯为什么要突然把帽子摘下来啊？”
“嘘，”阿蒂斯对着精灵弯了弯眼睛，“我有一些事情想要确认。”
余光边缘，那群腰间坠着太阳的游工彼此耳语了几句，随后从中出去了一人，趁着当下混乱的大厅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旅店后门。
阿蒂斯不动声色的收回眼神。
看样子没猜错呢。
后门薄薄的一片木门板很难阻碍旅馆里面的声音，几乎所有人都涌到了那位大人面前争先恐后的说些什么。
那位大人拥有着近乎恐怖的吸引力，这股吸引力不仅仅是来自于那张脸的，而是他仅仅站在那里，就会引来无数瞩目。
真是可怕。
早在亚维斯王国的时候，他就曾经远远见过王子殿下的魔法师老师，那位大人强大优雅而美丽，其本身就会伴随着无数目光。
“快走，我已经找到殿下要找的人了。”
车夫看着面前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游工打扮的殿下侍从，有些慌乱的从马车上站了起来。
“是，是！”
车辙咕噜咕噜的声音慢慢远离旅馆，顺着街道朝某个地方持续行进。
等到扬起的灰尘尽数落下的时刻，这片木门后面又重新归于了寂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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