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去了女人常去的酒馆，里面仍旧乌烟瘴气。
男孩穿过人群，快速扫过每一个人，有与女人相似的，但都不是她。
“这不是阿娇的儿子吗？”一个前凸后翘的长发红唇女人抚过男孩，“她不是从不让你进来？今天怎么让来了？”
将夜挣开她向后退：“我妈妈呢？”
女人闻言哈哈大笑：“妈妈？挺新鲜一个词儿。”
女人手里夹着烟，浓妆艳抹，她上下打量将夜：“如果不是你出生拖垮阿娇身体，她会丢了工作？”
周遭烟味酒气交杂弥漫，灯昏地黏，喝醉的人四处瘫倒，台上男女随歌疯乱摇头晃身，角落的人做着不可告人的事。
狭小酒馆内混乱一片，在这里工作得了钱，失了魂。
将夜皱眉一把推上女人：“不要你管！”
女人被推得往后摔倒在地，她凄惨哎呦一声，再回神男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天黑下来，空中下起淅沥小雨。
将夜衣服被淋得湿透，他第二次没找到那枯瘦的女人。
女人打过将夜后，会把他锁在屋中，逃离这个困住她的枷锁。
她往哪去？往酒馆去，继续去那里，伴着歌，不知天昏地暗，便看不见外面阴沉的天。
女人第一次逃走，将夜撬了锁，在外找了一天一夜，快要坚持不住倒下时，女人回来了，站在他身前：“拖油瓶，想死在街头，让我遭人议论？你够狠。”
回去后将夜连续几日高烧，他以为女人会趁此逃了，但女人没逃。甚至他半夜醒来时，女人仍旧没睡，温柔的照顾他。
昏暗灯光下，女人目光柔和，轻轻拍着男孩的背。
后来女人依旧打骂他，然后逃走，但将夜已经知道了女人的性格，只要到酒馆，便能找到她。
只要到乌烟瘴气混乱不堪的地方，就能找到女人。
女人把他踹到在地：“谁让你来了？你想学喝酒还是抽烟？”
将夜摇头：“妈妈，我来找你。”
女人把他拖出酒馆：“以后不准进去！”
将夜抓着女人的手：“那你不要去酒馆了。”
女人冷漠看着他，没有同意男孩的要求，但也没有再去过。
将夜记得女人去找过工作，可每行每业都是AI机器人，哪还轮得到她？
但男孩太瘦小，于是她没日没夜工作，男孩终于长高了些，她却垮了身体。
每日只躺在那黑暗屋中，重新吸烟喝酒，等着男孩带来的食物。
屋中没人，将夜知道女人又逃走了，他去了女人会去的地方，那里没有她的身影。
这是继第一次女人逃走后，他第二次没有找到她。
天暗下来，如同那空无一人的小屋一般灰暗，将夜觉得世界一片漆黑。
“天哎，那边有恶狗吃人啊！”
四周来来往往，不知谁说了一句，闻言不少人停住脚步，望向潮湿的街道。
那是倪星离开的方向。
将夜眼前浮现少年白色衬衫的背影，孤身行走于这狭窄街道。
他向那边奔去，速度太快被石头勾倒在地，有些痛，或许受了伤。
不该让他来这里，少年那般纯净，来次会沾染了他。
将夜捏紧拳，指甲刺穿手掌，滴下血。
巷子外面围满了人，男孩呼吸急促，他颤巍着靠近人群，少年灿烂的笑容浮现眼前。
“里面怎么回事？”
“有个女人，被一只流浪狗啃了脸！”
将夜闻言一顿，随后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他。
恶狗吃病死或饿死街边的人，在D区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每次听说，将夜心里都会咯噔一下。
什么环境养育什么生物，男孩明白这个道理。
他转身离开，回头就见路的另一头站了一个白衣少年，正望着他笑。
灰蒙蒙的D区，少年站在那，宛若一颗明星，照亮了将夜的世界。
他奔跑过去，扑进少年怀里。
倪星被撞的一痛，但没放开手：“说好不要想我的，怎么刚见面就抱我？”
将夜搂着他不说话。
“怎么了？”倪星回抱住男孩。
少年的心跳鲜活有力，将夜耳朵靠在他胸口，闷闷说：“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倪星听懂了：“一个人在家害怕？”
将夜顿了很久，才点头。
“你的家人呢？”
将夜摇头：“不见了。”
倪星愣住，轻柔男孩的头发：“他们说这边有狗在吃人，我担心，就过来了。”
我也是。
将夜心里想，他抬起头皱眉问：“你怎么还不回家？”
“家？”倪星摇头笑，他想到那黑白制服AI机器人，很久才说，“晚点回。”
“你去干嘛了？”将夜抓住少年沾满泥土的衣袖。
“刚才有个人倒在巷子，应该是他送去诊所路上沾上的。”
将夜用力搓少年衣服上的泥，试图将那碍眼的泥搓下来。
倪星衣服被蹂躏到变形，他轻敲男孩的头：“你要去哪？我送你去。”
将夜说：“我要去A区。”
倪星不解：“去那里干嘛？”
将夜抓着少年的手，固执说：“送你回家，你该回去了。”
“那么想我走？”倪星摇头，“你这小孩。”
将夜不多言，拉着倪星就走。
倪星笑着摇头，任由男孩拉着自己，跟在他身后。
“那狗呢？”
“见人多，吓跑了。”
“嘶，那女人看着有点眼熟啊。”
“有点像酒馆里的一个舞女。”
路过人群，听见他们议论，将夜脚步突然停住，直直站在原地。
“怎么了？”他突然呆住，倪星问。
将夜像没听见倪星的话，他喃喃低语，转身冲向那围满人的巷子。
“喂，去哪？”突然被抛下，倪星疑惑一瞬，跟了上去。
那群围在巷子口的人拥挤站在一起，将夜用力拔开他们，到人群前方时已经满头大汗。
“这是那舞女的孩子？”有人见将夜，低声问。
“好像是。”
时间似乎停止转动了。
那枯瘦的女人面朝着将夜倒下。
世界突然变得很大，大到将夜听不到别人的声音，只能看见女人被啃得血肉模糊的脸。
“将夜……”倪星艰难挤到男孩身边，喊着男孩名字，抬眼看见那血腥凄惨的一幕。
他捂住将夜的双眼：“走吧。”
男孩直愣站着，做不出反应。
“将夜。”倪星把瘦小的男孩抱进怀里，柔声着，“别怕。”
男孩嘴中低语。
倪星弯下腰，靠近将夜：“什么？”
将夜说：“哥哥，我妈妈……”
—
那用了很久的灯开着，始终照不亮这漆黑的屋子。
收拾过垃圾，屋中只剩下两张床和一张桌椅。
埋葬女人后，倪星被将夜强行留在这屋内，不让自己跟着他。他等了很久，天快亮了，那瘦小的男孩才回来。
将夜推开门，昏暗中，他全身沾满血，脸色冷漠，手中提着一颗狗头。
倪星被浓烈血腥味呛的呼吸一滞，见将夜手中的东西，他瞪大眼，站起身与男孩面对沉默站了很久。
最终是将夜先开口：“你回去吧。”
“哥哥。”你不该在这里。
他那么想着，墨色眼睛盯着倪星，少年倒影沉入这片黑色中。
倪星走向男孩，那一身白衣在男孩黑沉眼珠中点缀出星点。
“那只狗呢？”倪星蹲在男孩身前，与他对视。
“被杀了。”
“谁杀的？”
“狗肉店的人。”
倪星不信他的话，将夜身上的伤做不了假，但他神色如常：“你怎么知道是哪只狗？”
“一个AI机器人记录下来了，我跟着它找到的。”
AI机器人无处不在，哪怕是贫苦的D区。
“AI机器人，它们为什么帮你？”
将夜轻描淡写说：“破解密码，改写程序。”
倪星嘴巴张了张：“谁教你的？”
软糯声音依旧淡淡：“我自己学的，那又不难。”
难不成是天才？
倪星看着将夜。
二人陷入沉默，血腥味在屋中漫延。
倪星叹气说：“把狗头扔了，我带你去治疗。”
将夜点头，但是没扔了狗头，他把那血淋淋的东西放在桌上说：“走吧。”
倪星看一眼桌上物品，无言，和将夜一同出门。
两人并肩走了很久，直到东边终于升起太阳，照亮万物。
那房子被将夜锁上了，锁在过去。
倪星不打算把他独自留在D区，入住A区，得有身份证明。
D区的大部分人没有身份证，将夜便是那其中之一。
倪星带将夜办理身份证，那肥胖工作人员问倪星：“与他是什么关系？”
倪星说：“没有什么关系，只是给他办个身份证。”
那人上下打量倪星后问：“你叫什么名字？”这么狂。
倪星半晌后才回答：“倪星。”
“原来是倪少爷。”那人掐媚笑着，“您想办多少身份证，都给您办。”
他带领将夜到事物窗口，把活交给了AI机器人。
“你叫什么名字？小朋友。”那AI机器人与将夜在公园遇见的十分相似，若不是衣服不同，将夜差点把它认作之前那AI。
“将夜。”
倪星在门口等着将夜，那工作人员靠近他：“倪少爷这伤怎么回事？”
那些与倪朝阳对打的伤还没好，碰上便会刺痛。
倪星瞥了他一眼：“被车撞了。”
“倪少爷怎么不小心些？”工作人员倒是单纯，他信了倪星的话。
“开车的人不长眼。”
工作人员哈哈笑了两声：“是，有些人开车的确不长眼。”
工作人员恨不得伤在自己身上一般，他表情狰狞：“这身伤看起来痛啊，辛苦倪少爷了。”
“哥哥。”将夜拿着身份证，他插到二人中间，抱住倪星的手臂，“我们走吧。”
我不行了，这章其实是存稿，不小心发出来了[化了][化了][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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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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