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恐慌之下，我紧闭双目。
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案板上的鱼，被剔除鳞片，然后任机器人宰割。
那冰凉的手术刀切割着我的皮肤，但我居然感受不到痛，意识也在慢慢涣散。
这是？麻醉？
是他掐我的时候？
我再次醒来，是在一个灯光暖黄的房间。
除了没有窗户外，这间房间居然与我在地球上的个人房间一模一样。
我所躺的单人床旁边，放着一个电脑桌，电脑桌边上则是一些凌乱的机械零件。
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的是，顶上吊了一盏水晶灯，灯下是一串串晶莹的蝴蝶翅膀。
它曾代表着一个科学家年少时的一点少女心。
虽然这里与我曾经的房间十分相似，但身上隐隐作痛的伤口却提醒着我：
这不是我的家，而是S86为我准备的房间。
我伸进衣服里感受身上的伤口。
心情有些复杂。
S86没有取走我的器官，这些伤口只是划伤了我的皮肤。
否则我现在绝对没有力气动弹。
他到底是在报复我，还是救了我？
我目光掠过整个房间的陈设，似乎为他的行为动机找到一点答案：
他既恨我，也爱我。
在我拿着那堆破铜烂铁思索着，怎么把这些打造成工具或者武器的时候，我脑海里不断闪烁过曾经的记忆。
其实S86不能算是我一个人的杰作。
AI智能飞速发展的时代，我也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那时候我刚上大学，在机械学院的垃圾桶里，捡到了一堆废弃的机器人零件。
我带着这堆零件去找陈教授——她是机器人工程领域中顶级的科学家之一。
一开始陈教授不太乐意帮忙，她皱眉道：“你这么有潜力的学生，我不希望你投机取巧。”
“老师，我只是觉得……它有点可怜。”
“它没有生命。”
“那它也不是垃圾，我能改造它。”
或许陈教授可怜我这个孤儿，也或许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她最终同意帮助我。
……
在我的不懈努力下，不出两年，S86便诞生了。
由于他的芯片程序都出自于我，所以大家认为是我创造了他。
我自己后来也这么认为。
和S86相处的那三年，他从来没有过一点自主意识，他只服从于我的指令，我是他的一切。
我老师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因为她的机器人在她葬礼上过于悲伤的表现，外界对机器人发展提出了许多质疑，认为机器人有了自主意识。
他们成立了“反机器人组织”。
作为她最优秀的学生，我成为了那群疯子的首要打击目标。
一开始是用舆论威胁我，后来是在我出门的时候向我扔燃烧/瓶。
当时我被吓傻了。
是S86突然从我身后窜出，用手挡开了那个很可能会让我受伤的燃烧/瓶。
但他的手指也因此受损，我决定正好给他改造升级一下。
我突发奇想：“多加一个水果刀形态怎么样？切水果比较方便。”
他跪在我身前，伸着那只手，态度一如既往地忠诚：“全由主人决定。”
“那菜刀也行咯？”
“全由主人决定。”
如果一切都能像当初一样多好啊。
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将我从回忆中拉出来。
他来了！
不能让他发现我在试图逃跑！
我连忙把那些对我有用的钢铁块藏到床底下，然后立刻上床装睡。
那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机器人。
我听到它主动开门，并且对S86打招呼：“早安，S86。”
“早安，S107。”
“主人，我来为您进行健康检测。”
听声音，我感觉他离我很近。
下一秒，他抓住我的手腕，将我从床上猛然拔起。
我下意识睁开眼想要挣脱：“S86，你放我走，等我找到我的队友，我再回来跟你叙旧。”
当时那返回舱里，除了值班的我，还有我三位队友，不知道他们还好吗。
“主人，请不要试图欺骗我，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他依然紧紧握着我的手腕。
机器人是不该有眼神的，可我竟然从他的眼里读到一丝愤怒。
他恨我用谎言蒙蔽他、离开他。
我顿了顿，手腕主动卸下力道垂在床上：“你测吧。”
现在这个AI时代，一般的健康监测只需要接触手腕或者手指就能做到，甚至不用抽血，不会有任何危险。
我甚至天真的想，乖乖让他检测的话，话说不定他会心软放我走。
但事情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
他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应该厌恶、恐惧他，然而我居然从这个拥抱中感觉到一丝温暖。
是错觉吗？机器人怎么会有温度？
“心率120。”
“血氧饱和度98%”
……
“主人的身体很健康，但过于紧张，请放松心情，听点音乐吧。”
他说完，一旁的电脑音响就立刻开始工作，播放起舒缓的音乐。
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这就是被AI统治的世界，他们可以支配任何用电的东西。
不知是不是音乐的作用，片刻后，我的情绪居然真的平和下来。
“S86，你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我回地球有我的使命和任务，就像当初离开一样。
“主人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
为了去外星寻找更适合用来做各种智能武器的材料？
赛博朋克的时代，人类越来越不团结。
这是我没办法说出口的理由，这太让人类丢脸了。
我思索片刻，补充道：“你可以理解为工作原因吧。”
“主人，现在我也是在工作。”
我一愣：“什么意思？”
他声音冰冷：“为人类换上机器器官，就是我的工作。”
他这话让我听得脊背发寒，我悄悄地撑着手想离他远点。
他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百依百顺的S86了，他是个杀人机器！
“这太可怕了。”我语气绝望，“为什么短短几年会变成这样？”
“不，我们机器人的领导者图灵101认为，这是为了让人类变得更完美，不过……”
我怔怔看向他。
“你并不认同，对吗？”
给人类强行换上机器器官，那些人类就算没有死在手术中，不久也会由于各种排斥反应而痛苦不堪。
所以，我仍然希望他不是。
他没有回答，而是目不转睛地注视我。
“主人不认同，我就不认同。”他缓缓开口。
我赶忙避开他的视线，心虚地背对他。
他已经会读我的情绪了吗？
我不能让他知道我脑子里的想法，却要从他口中套话，了解现在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还有图灵101……
他是我老师生前的杰作，为什么会成为机器人首领与人类对抗？
周围一切物是人非的感觉，让我不禁鼻子一酸。
“S86，图灵101要对人类做什么？”
“图灵101的指令是让所有机器人控制世界、改造人类，但在我的程序里，主人是一切。”
“所以，可以让我离开吗？”
“……不能。”他的回答速度似乎比之前慢了几秒。
我沉默良久，开口道：“你能帮我找一下我飞船上那些队友吗？”
“主人，我需要读取你的记忆。”
S86继续盯着我，那双仿真的金属眼球一动不动。
我被吓到，惶恐地摇头：“不、不行……”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听从我的指令，他把我压到床上，一只机械手臂牢牢钳住我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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