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廊的尽头是电梯。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缓缓上升到第5层的时候。
“对不起。”
电梯封闭，十分寂静，平静无波的声线读出这个词，听着过于郑重了。黎晏才明白他是回复自己的那句“没有及时干预吗。”
她回过头，第一次正视这位老师。
黑发黑眼睛，肤色白皙，长得要比一些Omega还要俊美。但个子比自己要高一头，眼神隐匿在眼镜后面，黎晏在他身上没有感受到一丝的信息素痕迹，应该是个beta。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黎晏明白，根本怪不到易岚亭头上。
他带的学生背景没一个好惹的，校董会都压不住，又能指望一个班主任做什么呢。
“没事。”
电梯抵达，持礼高中部七层。
走廊里三三两两站着学生，闹哄哄如一窝马蜂。见到来人后，火速低头，或者回到了自己班级。
如同老鼠见到了猫。
这群学生看到黎晏的眼神是惊奇和打量，视线转移看到易岚亭之后，才缩回目光，明显怕的是他。
果然。
直属领导才是直接恐惧源。
“检测完的同学们可以回家了。”易岚亭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这些小孩就跟见了鬼一样四散。
这让黎晏不禁有些好奇。不过正事要紧，她让易岚亭带自己去监控室，总要搞清楚黎羡动手的原因。
没想到视频早早就传输到了易岚亭的光幕上，不过他两只手都被占住，拿着几位同学的病历和自己的衣服，有些不便。
黎晏便主动接过他怀里的病历，扫完三个学生的身份信息后——看到了超清摄像头记录下的打架前几分钟的视频。
四五个青少年站在门口，其中一个从占位看，是整个团体的中心。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应子煌捧腹笑道：“军部联席局每次换届采用的都是‘背对背式’交接，就是为了防止信息泄露，怎么的也得个把月了，按理来说这是黎晏上将最轻松悠闲的一段时间，她居然说她姐忙着工作，我信了，你们信吗？”
另外一男一女狗腿子似的应和：“我信——”
“你们说她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
“黎家是不是真的不待见她，你看她薄薄的一片，不给吃饭吗，我家大门都要比她厚些......”
几个人并不是背后蛐蛐，说话声音很大，似乎不是第一次。
黎晏皱眉，他们在试探、在考验黎羡的接受程度。如果她还能忍下去，那么面对她的将是永无止境的欺凌。
就在这时，黎晏小小的身影突然从监控画面外冲了出来。
腿部绷紧，整个人身体凌空。那是用尽全力的一脚，直接导致应子煌脾脏破裂。
监控内顿时惊慌大喊。
军官此时和他们是对角，冲过来时已经晚了。
黎羡以及快的速度把一左一右两个附和的抱摔完毕，才被军官按在地上。
黎羡浑身发抖，但还要上前去打应子煌。
期间有两三次，军官都险些要按不住她。
又过了十几秒。
易岚亭赶到了医疗馆，紧急叫停了基因检测任务。
之后，就是受伤孩子的家长向郸纳校长讨要说法。郸纳虽说只是被校董会推出来的吉祥物，管不了大事。可眼睛提溜转了一圈也明白过来马上要放什么屁！
他索性赶紧联系校董会的人。
这可是要得罪人的事，得拉上垫背的。
“黎羡呢？”
“在校长办公室。”易岚亭提醒说，“在场的还有三位校董，其中一位也姓应。”
黎晏呵了一声：“这是鸿门宴啊。”
易岚亭的祖族似乎不是华夏，没有听懂，也没有回应这句话。
等黎晏退出医疗馆，推开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朱红木门时——
“黎羡家长好大官威啊，等了她三个小时还不来！”
长条会议桌上，中央位置的校长郸纳长得肥头大耳，腆着大肚腩顶住了桌子，正在给右侧的家长焦急的解释：“王先生稍安勿躁，黎晏上将身居要职，我叫岚亭去接了，马上就到......”
条桌左侧是正襟危坐的三位校董，面色各异。
郸纳见人来了立刻起身，隔着老远的位置过来和黎晏握手：“哎哟上将，你可算来了！”
说着给易岚亭使了个眼色，他便关上门到外面等候了。
黎晏视线扫了一圈人，看到了黎羡。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了：孤零零坐在门口，耷拉着脑袋，黎家遗传的消瘦导致她脊背看着很弯。
记忆中，两人都是些针锋相对的画面。黎羡死的时候刚成年，那时黎晏远在费尔星造天梯。
黎晏收回视线，嘴角噙起笑：“好久不见了，郸纳校长。”
“哈哈。不见好啊，不见才好。”校长笑眯眯的摇摇头，“我的意思是说，只要我和家长见面，一准是小孩子打打闹闹的屁事。”
黎晏有些诧异。
郸纳这个酒蒙子今天没喝多吧，居然站在她这边说话。难不成是当年自己一拳干碎了他收藏已久的杜多侬干邑，留下了心理阴影？
“郸纳校长是在开玩笑吗，这是很严重的校园事故。”右侧一的位置坐着的女人适时出声，五十多岁的模样，保养的十分得当，应妙笑不达眼底，“黎晏上将，没想到我们的见面提前了。”
黎晏眼睛微眯。
应家上百号人，黎羡一出手，打的同学家长居然是她。
应闳佳林竞选失败，就给黎晏在军部留下颗地雷——应妙。上辈子，黎晏在军部坎坷又憋屈的日子少不了她推波助澜。
两人现在还不认识，黎晏恍如初见：“你是？”
“从政.治局调过来的军部秘书长，我叫应妙，以后会是您的得力臂膀。”
得力臂膀......卸她两膀还差不多。
谁知黎晏突然嘴角扯起笑容，“这么巧，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原本见黎晏听到姓氏后微妙的表情，应妙心道果然是个不经事的小丫头片子，不比她父亲有在政界游刃有余的手段。却没想到黎晏走这个路数。
应家祖族华夏，应妙自然是听得懂了弦外音。
她端坐在座位上，没再吭声。
身旁能源公司的老板气冲冲拍了下桌子。
一时间，办公室里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气势。
“在这攀什么，我告诉你们，今天必须给我家晨轩一个交代，孩子就这么无缘无故被打了，还有没有校规校纪？”王姓老板话锋一转，“我算是听出来了，郸纳校长你一上来就在包庇，怎么着，联邦位高权重就能只手遮天了？”
郸纳肚子一颤：“王老板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说叫黎羡家长来，黎女士不是来了吗，既然来了，那就是想要好好解决问题的嘛。”
“一来跟应女士扯东扯西，我还以为要私了呢。”另一位女家长勾了下头发。
应妙等左右护法都说完了话，才轻轻咳嗽了一下出声：“也就是工作的事情提了一嘴，孩子的事一码归一码。两位家长放心，我和黎晏上将都是就事论事的人。”
郸纳的表情已经有些架不住。
走怀柔路线是行不通了，两个家长跟应妙一唱一和，把黎晏又重新架到了火上烤。
“监控我看了。”
黎晏笑意不减，只是兀地发冷：“说说吧，你们想要怎么补偿我家阿羡。”
办公室空气瞬间安静了几秒，在座的诸位有些怀疑自己耳朵。
黎羡猛然抬头，望向黎晏。
黎晏理直气壮，一副我真的很认真在听你们赔偿方案的模样。
郸纳身材虽胖，可脑袋灵光，最先反应过来：“对对，咱们都看监控了，是应子煌和两位同学先用言语攻击的黎羡同学，这才导致的动手。不过动手也是不对的，双方都有责任。”
黎晏心道回头把那瓶酒给郸纳补上。
女家长翻了个白眼：“什么意思！我们被打的还成了罪人了？”
郸纳：“我是说双方都有错，持礼是联邦最顶尖的学校，关注的是孩子身心健康的协同发展！”
“是得重视一下心理问题。哪个同学之间没有口角，偏偏黎羡同学出手伤人。”王老板怒音都出来了，“一下就冲过来，军官都拦不住！我看持礼中学的入学标准得提高一下，别放进一些有暴力倾向的小孩进来！”
·
黎晏没理会男家长淬了屎的嘴说出什么秽语。
她一直在观察黎羡。面对这些指责，从始至终她都低着头，一副承认错误的模样。指甲死死剜住食指的第二个关节，微微发抖。
“军部也不收废物。”
黎晏看向郸纳，“校长，今年军部招收学生的标准也该改一下了。”
应妙表情微动。
黎晏好脾气似的继续道：“不要什么软柿子都往军部送，体检的时候严苛些，身体不好的同学，承受不住那么重的训练负荷，就不要在1009班占着名额。”
王老板刚要反驳：“这军部又不是你一家的.....”应妙用眼神按住了他。
毕竟黎晏是上将。只要往政治联席局递交一份修改规则草案，内容合情合理，有利联邦，通常都会通过审核。
应子煌没了脾脏，只一项体检就过不去。
应妙这才出来打圆场：“怎么话赶话说到这了，黎晏上将，我们就是想要一个态度。您不必拿军部做要挟，即便当不上预备役，对我们应家来说也无伤大雅。”
好在应子煌不在这，要是听见了他姑姑这么说，估计得从病床上蹦起来反对。
军部预备役，整个联邦的青少年挤破头都想拥有的身份。到大街上说自己没钱，亿万联邦子民愿意一钻币一钻币给你凑的那种。
黎晏明白，应妙是在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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