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姝走着走着,停住了脚步,错愕抬头,心里震惊。
是萧樾。
他披着月白色的大氅,个子很高,皮肤透亮,身边没什么人,宛如落入凡尘天仙。
他走了过来,站在沈檀姝面前。
“早就听闻上元节夜里的庙会很热闹。”
“阿姝,能带我逛逛嘛?”
天上偶尔还飘着雪,有时候凉风吹过还有些冷。
沈檀姝担忧地问道:“还下着雪,着凉了怎么办?”
话语间带着不经意的熟络,沈檀姝下意识迈步,想帮他戴上帽子。
李青河拉着脸有些不满,出声提醒:“小姝。”
“这是哪位?”他站到沈檀姝身边,站直身子警惕地望向来人。
看到来人上上下下的衣着,他愣了愣,腰上的玉佩他这辈子都买不起,气势消了半截,面上依然冷硬,只不过是对着沈檀姝。
想了想,沈檀姝还是放下了手。
对着萧樾,她摇了摇头:“今日我有些事,以后天气暖和了再带你逛。”
萧樾定定看着她,鼻头发红,那张漂亮的脸上带着沈檀姝轻易能察觉到的失落,小心翼翼上前,在繁复的长之下,隐秘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萧樾很少这副摸样,沈檀姝自然而然的就怜惜起他了,对着他温和声道:“你快回去,这里风大,不要着凉了。”
“小姝!”
李青河黑着脸厉声提醒。
沈檀姝不满他这个语气,转身把萧樾推走。
两人都冷着脸,往前走。
最后李青河停在一个位置,皱着眉转身:“小姝!你行事未免过于任性!”
“在大庭广众之下,怎可与陌生男子如此亲密?”
“更何况你如今在与我商量婚事!”
沈檀姝沉默不语,脸色不太好,想离他远些。
李青河急了,攥住她的手腕:“你如此不检点,同青楼妓女有何不同?”
“你想做被千人骑万人枕的贱货?”
沈檀姝面上一片寒霜,手被他扣得生疼,她厉声喝斥:“你给我松开!”
“在不松开我去报官了!”
她用力掰开李青河的手。
两人肢体冲突剧烈,沈檀姝被甩开一点距离。
李青河不敢置信,原本温柔的邻家妹妹如此泼辣蛮横,甚至还不守妇道。
他要是想找那种女人,还要等到回家议亲?
在走镖路上随便带回来一个不就好了,不用如此费时费力。
李青河直言道:“……你可还是处子之身?”
他要找的温婉,恪守妇道,在他走镖之时不抛头露面,安生在家相夫教子的女人。
沈檀姝错愕抬头,沉着连看着他,半晌质问:“你呢?你可是处男之身?”
“你外出走镖时,安分守己,自尊自爱了吗?”
李青河冷笑一声,心里默认她是心虚,以致气急败坏,头昏了,竟问一个男子这样的问题。
男子三妻四妾乃常事,各凭本事,只要养得起便可。
外头的青楼楚馆更是银子就可以去。
他有银子,外出走镖无人伴身边,点个妓女陪,是风流韵事。
他嫌弃眼神落在沈檀姝身上。
“你如此行事,怎配同我议亲?”
沈檀姝对他反感变成了厌恶!
她捂着手狠狠瞪他:“你给我听好了,我不跟你议亲了,我不稀罕你!”
“以后给我滚远点!别凑到我眼皮底下。”
李青河面色铁青,怒目圆睁,眼里凶光毕露:“想甩了我攀高枝?”
“你觉得那人会娶你?”
“不过是当一个外室任人践踏。”
沈檀姝今天见识了人类物种的多样性。
眼见他手臂上鼓起的肌肉,她退后两步,拉远了距离。
她勉强抬手:“我们好好说说。”
“我们两人都不太满意对方,不如就此作罢。”
沈檀姝嘴上不饶人:“反正我是看不上你,没银子,长得一般,还要去走镖。”
“我可不能保证在你走镖的时候不给你戴......绿帽子。”她特意拉长语调刺激他。
要不是李婶和她娘,她才不会出来!
但要不出来这一趟,她也想不到,原本在别人眼里的壮实汉子能这么超雄。
一口一个青楼妓女,一骂人就是黄谣黄腔,还是一个双标瓢虫。
就算她是收破烂的,这也不能收吧。
男人的面庞涨成紫红色,额头青筋暴起,沈檀姝真有些怕。
边往人群中退,边开口:“你听着,我回去就跟我娘说,我们两不合适!”
说完转身就走了。
沈檀姝被冷风吹了一脸,火气降了下来,整个人恹恹的,在街市上走走停停。
她停在一个小摊子前方。
是卖糖画的。
几个小孩子围着桌子,看着矮个子老板用糖浆在白纸上勾勒出一个个惟妙惟肖的动物图案。
小女孩接过竹签,蹦蹦跳跳拿着她的白兔糖画跟同伴炫耀。
沈檀姝规规矩矩的排了队,跟在小孩子后面。
她偶然抬头。
不远处,萧樾站在灯下望向她。
沈檀姝收回目光。
到她了。
“小娘子,要什么?花鸟还是兔子。”
“老板,我能自己来吗?”
沈檀姝指了指糖浆:“我自己画,画成什么样我都按价钱买下来。”
老板摸着胡子想了想,点了头,在台子的边缘处上给她让出一个位置。
沈檀姝拿着勺子舀了一勺糖浆。
她瞥了一眼突然凑过来的人问道:“你一直跟着我?”
萧樾站在她身侧:“......没有。”
沈檀姝不信,怀疑地望向他。
萧樾摸了摸鼻子:“想跟着你逛逛庙会。”
沈檀姝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有些无奈:“你不冷吗?着凉了就又得喝药了?”
“你不是不喜欢喝苦药吗?”
萧樾:“......无碍。”
嘴角微微勾起,暖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俊美又温柔。
他不经意发问:“你认识他吗?”
萧樾担忧地望向她的手腕:“他叫什么?你们方才在争吵?”
“为何要同他出来?还不理会我。”
他的好奇都快从眼睛里冒出来了。
沈檀姝也不忍心让他吃不到瓜,随口道:“他叫李青河,同村,我们是小时候的玩伴。”
“我娘说他挺不错的......额——”
用自己的嘴说议亲的事情总觉得有些奇怪。
“......我娘想让他女婿。”
沈檀姝望向萧樾:“你懂的吧?就是议亲。”
萧樾追问:“那结果呢?你要同他成婚吗?”
无人看到的地方,攥紧的手心渗出冷汗,他勉强镇定下来等待她的答案。
沈檀姝无奈道:“你不是看见了吗?”
攥紧的手心悄然松开,萧樾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他佯装平静:“哦。”
“为何?”
沈檀姝忍不住抱怨:“萧樾,你要准备变成我们村口的长舌夫了。”
她怎么不知道他这么八卦。
萧樾听到她自创的词,面色不变,在心里反复揣度,变成人的夫君才能叫“夫”吧。
“没有。”
否定完又催促她:“你说说。”
还扯了扯沈檀姝的衣角。
沈檀姝无奈,“好好好,说说说。”
“我并不满意他,甚至有些反感和厌恶。”
萧樾竖起了耳朵:“反感他什么?厌恶什么?”
她反感的,厌恶的,他都不会做。
沈檀姝又嗯啊啊一会才说出口:“他不尊重我,不把我当人。”
萧樾喃喃道:“尊重吗?”
沈檀姝的糖画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做出一个像样的。
其他失败品都被搁到旁边,大概十几幅,要么没连起来,要么没粘到竹签上,还有样子不好看的。
一直画不好,还浪费了钱,沈檀姝有些烦躁。
她这人一心不能二用,后面她就没听萧樾说话了。
萧樾不满:“阿姝,你老嗯嗯啊啊啊,不听我说话。”
沈檀姝连忙道歉:“下次绝对不会了。”
萧樾不乐意:“下次下次,你现在不能改?”
沈檀姝转头给他顺毛:“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给你赔罪好不好?”
“那这个给你赔罪。”
沈檀姝捏着竹签把糖画竖了起来,当在她面前,笑眯眯地给萧樾看。
她画技一般,画肖像的话肯定画不出来他那张漂亮脸蛋。
索性就弄得简单些,写了一个‘樾’字。
不弄不知道,一弄吓一跳,这个‘樾’的笔画可多了。
没听到反馈,她晃了晃竹签:“嗯?喜欢吗?”
“我可画了好久。”
“那边都是失败品。”
手上的竹签被接过。
萧樾低着头看糖画,树上的灯笼照出他眉峰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很喜欢。”
“你的名字真难写!”
沈檀姝笑意盈盈地抱怨。
萧樾凑了过来,单手轻轻地抱住她,在人来人往的街市。
在人声鼎沸处。
沈檀姝愣住了,他的怀抱温暖宽厚,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萧樾在的耳畔低语:“阿姝,我很喜欢.......都舍不得吃了。”
他的手虚虚搭在沈檀姝的后腰,轻柔又温柔地保住怀里的人,仿佛羽毛一般的轻,仿佛温泉一般的温暖。
他继续道:“你说李青河不尊重你。”
“阿姝,我尊重你,爱护你......我会支持你,任何时候,就像你支持我一般。”
“阿姝,他不好,但我很好。”
沈檀姝迟钝的脑袋终于开始重新运行,艰难的消化分析她所听到的一切。
离奇的,她的心跳也随着他心脏跳动的节奏开始震动。
沈檀姝把糖化都随机送给了小朋友。
在回去的路上,萧樾还在拉着她说话。
他在问关于李青河的细节。
沈檀姝开始烦了:“他是走镖的,走南闯北运送货物。”
“是是是,他刚刚恼羞成怒骂我了,我也骂回去了!”
萧樾撑着伞,漫不经心开口:“我听闻,那些走镖人在路上风吹日晒,到了城镇里,自会寻些消遣。”
“喝酒听曲赌博......”狎妓,什么都做。
沈檀姝无奈看他。
他说了那番话,现在又说这话,什么心思?
昭然若揭。
萧樾终于停下嘴,举起手里攥了一路糖画看了又看。
唇角又不自觉地勾起来。
沈檀姝今日运气好,能蹭马车回家。
她让马夫停在村口,离开前转头望向萧樾。
糖画还在他手上。
沈檀姝无奈叮嘱:“你看看就好了,不要吃!”
她怕他闹肚子。
她继续:“这天能放几天,天气热了就让糖化了就好。”
萧樾终于舍得放下,让小厮拿干净的黄纸包着,拿起一件披风,想给沈檀姝披上。
沈檀姝摇头:“不用了。”
“我回去了。”
萧樾隔着车窗叫住她。
“阿姝,你有什么可以来找我。”
“我说的话都算数。”
“我会支持你,无论什么时候。”
马车很高,萧樾坐在马车上比沈檀姝高一个头。
他的目光温润,和煦,一如既往,但又有些不一样。
疼惜爱护?
湿漉漉的,像求揉的狗狗。
好可爱,搞得沈檀姝想亲他一口!
挥手告别之后转身,沈檀姝用有些冰的手给自己的红彤彤的脸蛋降温。
沈檀姝临近家里的焦虑心情奇迹般地缓和了。
她希望刘三花睡了或者不知道她和他李青河闹掰的事。
她想睡一个好觉。
遗憾的是,家里的正屋灯火通明。
透过窗户看,一个影子来回走动,似乎在等什么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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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筹银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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