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听到赵紫珊“呀”一声尖叫,哥哥侧着身压着她,躲在大树上的林玺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后脑勺,看到赵紫珊伸出手,抱住他。
当她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时,她的大脑轰一声巨响。
哥哥在亲赵紫珊。
她目睹那副做梦都不愿见到的画面,目睹他和赵紫珊做着亲密的举动,那是她淋着大雨、苦苦哀求都求不来的事,他却对别人自然而然地做了。
林玺死死盯着前方,眼底氤氲着水汽,眼眶很快就湿润了。
他曾经微笑着任由韩舒月韩星月姐妹亲他的脸颊,今晚,更是主动吻了他喜欢的人,他对她们那么慷慨,却对她如此吝啬,吝啬到不愿意用他的唇碰她一下。
初夏的晚风拂来,梧桐树叶发出簌簌的响,深夜昏暗的灯光照亮树缝中间林玺脸颊的泪痕。
周围很黑,唯有她的一双眼睛尤其熠亮,里面含着无法轻易解开的幽怨。
赵紫珊乱了呼吸,脸庞红霞乱飞,好不容易把歪倒在她身上的林启川扶好,她既失望又惊喜,失望是因为林启川现在就是个醉鬼,血液里的酒精降低了他感官的灵敏度,他好像完全没听见自己在对他表白,可恨的是,刚才她甚至自作多情地以为他要吻自己。
不过,即便如此,赵紫珊的心口还是泛起一丝丝甜,刚才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她可以看到他皮肤上的细小绒毛,他平时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有人曾经和他那么近过。
可是她做到了。
赵紫珊花了一点时间平复乱了节奏的心跳,偷偷摸摸地侧过脸看林启川,他仍旧紧闭双眼,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他的初吻会给谁呢?
赵紫珊咬着唇隐隐后悔,倘若刚才大胆一点,去触碰他的唇,他的初吻是不是就是她的了?
她的心砰砰乱跳,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或许现在还来得及……
天边的乌云完全遮蔽月亮,当夜更深,当她跃跃欲试时,身后关着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赵紫珊惊讶地转过脸,就见一个初中生模样、留着齐耳头发的小女孩站在门后,仰着巴掌小脸,清亮的眼珠子奇怪地睨了她一眼,然后看向坐在地上的林启川,用古怪的略带敌意的口气问:“我哥哥怎么了?”
“哥哥!”
她飞奔到他身边,蹲下,查看他的状况好不好。
“你哥哥喝得有点多啦。”
赵紫珊莫名尴尬,为自己奇怪的行为找合理的借口:“刚才我们吹了一会儿风,他倒是不怎么想吐了,你家里有大人在吗?让她们煮点醒酒汤给他喝。”
林玺表现得很有礼貌,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妹妹:“谢谢姐姐,那我带哥哥进去了。”
“哥哥,醒醒,回家了……”她又试图摇醒他。
林启川在这时睁开迷蒙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人,好几张相同的脸重合在一起,是他熟悉的眉眼,他脱口而出:“林玺……”
站在一边的赵紫珊一愣,终于正眼看林启川身前的小妹妹,原来她就是林玺。
他的继母从美国带回来的孤儿。
“哎呀,怎么喝那么多?”
芳姨早就被林玺唤醒,紧随其后出现在门口,一见林启川这幅喝糊涂的样子,又心疼地唠叨起来:“平时不沾酒的人,怎么能喝成这样呢?真是,你们这群孩子太没分寸了,喝酒伤身哪。”
芳姨的丈夫、园丁老傅也出来帮手,有了他和芳姨,再加一个林玺,这里便不需要赵紫珊了,她见插不上手,只能开口告辞:“那叔叔阿姨,我先走了。”
“哎,谢谢你啊同学。”
芳姨和颜悦色地看着林启川的女同学,说:“我见过你,你给我们家启川送过作业。”
赵紫珊清甜地“嗯”了声,好学生模样:“我是来过。”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尤其讨人喜欢,芳姨觉得这女孩子长得真好,文绉绉秀气的脸,脸皮还嫩得像剥了蛋壳的豆腐,难怪林启川会和她一块结伴回来。
“可惜你和我们家启川都毕业了。”
她笑问:“以后你打算去哪儿读大学?”
她正这么问的时候,林玺就在他们身后,用阴冷审视的目光打量含笑的赵紫珊。
赵紫珊并没注意到她,脸颊漾起甜美的笑:“我跟林启川一样,也要去美国读大学。”
芳姨惊讶:“真的吗?”
转而开心:“那太好了,美国那么远,你们同学一块,还能互相帮衬。”
林玺在一边听到,小脸绷着,脸色愈沉。
赵紫珊轻快地“嗯”,脸上小鹿般的快乐清晰可见:“我也是这样想的,幸好我和林启川的大学相隔不远,平时见面也方便。”
芳姨迭声说“对”,热情地问明了赵紫珊名字,便挥手和她再见。
赵紫珊说再见,当她的眼睛下意识移到林玺脸上,她分明捕捉到小女孩眼底的冷意,她并没有当回事。
毕竟是孤儿,性格孤僻些,不讨人喜欢也是正常的。
三人把身高185的林启川架到他房间,也是累得不轻,芳姨给他擦了把脸,迅速煮了碗醒酒汤,不过林启川睡得死沉,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只能任由他睡,芳姨嘟囔着“明天肯定要头疼”,就关了房间的灯,回去休息了。
林玺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坐了十分钟,手边是她小巧玲珑的生日蛋糕,刚才芳姨一心惦记着喝醉的哥哥,已经全然忘记了她还没过生日。
她用手指在蛋糕上轻捻了一口,舌尖的奶油化开,她尝到了奶油绵软细腻的滋味。
只是,已经没办法和别人分享这可口的滋味了。
她目光寂寥地瞄了一眼时间,十一点了,真好啊,糟糕的14岁就要过了,再过一小时,她就十五岁了。
林玺开门,上楼,用自己私藏的那把钥匙,打开了那扇熟悉的门。
门内漆黑无光,床上的人呼吸均匀,深陷在睡眠里,大约因为喝多了,平时不会打鼾的人,有轻微的鼾声,但听在耳里,又不讨厌。
林玺游魂一般平静地站在床边,瘦小的身影在幽冥般的黑暗里安静诡谲,倘若林若川现在醒转,会在看清后大惊失色。
当她是午夜里才会出现的疯子。
林玺跪在床边,木然望着林启川模糊却依然优越的脸部轮廓,她摇摇他硬实的肩膀,吐气如兰:“哥哥,我的生日礼物呢?”
她凑到他耳边:“哥哥还欠我礼物呢。”
或许他的意识还未完全陷入梦境里,林启川动了动,半睁着混沌的眼睛,说:“林玺……礼物……”
“包里。”
交代完这些,他再也抵抗不住这滔天困倦,又闭上了眼睛。
林玺扭头淡然地瞥了一眼他的书包,书包鼓鼓的,看上去确实装了东西。
她不为所动,甚至没有兴趣打开一看究竟。
她只是神情幽幽地继续凝视他的睡颜,想象他在意识还未完全失去之前,去主动亲了他喜欢的女孩,他在完成了这件想做很久的事,满足地呼呼大睡。
当然也完全了忘记了,他那微不足道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的生日。
那副旖旎的画面深深印刻在她脑海里,同时也在折磨着她。
“可是哥哥……”她寂静的声音仿如在冰水里浸润过,“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
——所以我也不可能收到喜欢的礼物。
第二天清晨,晨曦洒满阳台,林启川从难受的宿醉中醒来,他捂着微疼的脑袋,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
那帮人一开始说只喝啤酒的,后来不知道谁起的头,大家开始往被子里倒红酒,他喝得脸红脖子粗,从来没那么放纵过。
去洗了把脸,他清醒了,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他神情怔住。
林玺的生日……
他心里感觉不妙,那些不够清晰的记忆浮现,有女孩轻飘又绵软地在他耳边问:“哥哥,我的生日礼物呢?”
接下来他就完全记不清了。
林启川一时没了心思做别的,打开他的背包,见包里空了。
他特地跑了一趟商场,买了一台音箱灯,造型很独特,既可以当音箱也可以当小夜灯,当小夜灯被点亮,非常有氛围感。
林玺惧怕黑暗,应该会喜欢这样精致又实用的小东西。
林启川看着空掉的背包,猜测她应该是拿走了,打开手机看,她早上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谢谢哥哥的礼物】
廖廖的八个字,她只是道谢,却并没有说她喜不喜欢。
林启川看着屏幕上简单到甚至没有添加表情的八个字,皱了皱眉。
自己爽约在先,又是在她生日这样极重要的一天,林启川竟然情绪莫名焦虑,这对他来说极罕见,因为过去的林启川从不焦虑内耗,焦虑这个词汇,跟他扯不上关系。
可是现在,他竟然体会到焦虑这种陌生的情绪。
他在房间里来回地踱步,反复地思索昨晚发生了什么,但他想不起任何事,对昨晚的记忆近乎于空白。
总是有不太好的直觉,林启川心头阴云笼罩,责怪自己昨晚贪杯,对着手机信息框反反复复打字,“很抱歉”“对不起”这样的字眼反复打了好几遍,最后又烦躁地删掉。
他想还是当面道歉比较有诚意,林玺过于敏感,随便一句话的道歉在她眼里,就是毫无诚意。
想马上见到她,但芳姨说,她一早上学去了,很正常的一天,连饭量都是正常的,甚至比往日多吃了一个煎蛋。
但当晚他妈家有饭局,年迈的外公外婆许久不见他了,想在他离开之前和他聚一聚。
林启川当然不能拒绝,当晚自然和林玺错过。
这之后的每天,他都被各种琐事缠绕,没完没了的饭局聚会,有时他回家,林玺的房间熄灯,当他特地早起,她竟早早去了学校,他因此错过了和她的每一次见面。
这之后,他和同学去小岛毕业旅行,等他回到江城,再过两天,也是他启程去美国的日子。
出国前诸事忙碌,林启川见了很多人,但奇怪的是,他想见的人,他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
当他从小岛回家,以为这次必定见到林玺时,芳姨却告知他:“玺玺放暑假,参加夏令营去了。”
就在他回家的前一天,林玺走了。
林启川眉头紧锁,终于知道事情很不对劲,他问芳姨:“她临走时,情绪怎么样?”
芳姨并不知道其中古怪,说:“挺高兴的啊,说期待这个夏令营很久了,能认识很多朋友。”
林启川不吭声。
这只不过是骗骗芳姨的托词罢了,就她那个孤僻的性子,她从不把结交朋友当成什么值得向往的事。
他和她之间,好像一夜之间,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失去了联系。
终于到出发机场的日子,身边几乎所有亲人都抽时间送他赴美,继父嘱咐他好好照顾他妈妈和妹妹,他点头答应,爷爷奶奶也来了,站在林隆胜和继母田清身边,奶奶抹着老泪,要他一定照顾好自己,平时别忘了和家里联系。
林启川接受了亲人所有的祝福,在他们不舍的目送中,进了安检。
他坐在候机室,一直安静地等待,直到离登机还有半个小时,他的手机滑进来一条消息。
【哥哥,再见】
林启川垂眸,盯着屏幕上简单的四个字,眸子黑黑沉沉,眸光幽暗不明。
她不说,哥哥,再见,一路顺风。
她只给了他冷冰冰的四个字:哥哥,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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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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