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上,轮胎碾过湿滑的地面,卷起一道浑浊的泥水,水滴溅落在人偶群青身旁,泥点洒在她的脸上,迅速冷却成一片暗色的污渍。她静静地躺着,没有挣扎,也没有试图挪动自己。她任凭自己被回忆吞没,她早已习惯了这种被丢弃的境地。
周围的喧嚣声渐渐远去,只留下风穿过街道的低鸣,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一个湿滑的鼻尖轻触她的身体,满身泥泞的老狗在她身旁停下,嘴里咀嚼着刚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一块破布——这并不能填饱肚子,但至少能让它产生“嘴里还有食物”的安慰。迟疑了片刻,老狗嗅了嗅群青,把它叼了起来。
与破布相比,人偶群青更接近一根骨头。
老狗拖着瘦弱的身子,蹒跚地穿过这条废弃的街道。它找到一个阴暗的角落,迫不及待地将人偶放下,用爪子将它翻了个面,露出那张诡异却僵硬的脸庞。它低头试探性地咬了咬她的肩膀,木头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却没有丝毫裂开的迹象。
痛!真的好痛!
群青的灵魂在人偶中龇牙咧嘴,但却没有一点阻止它的方法。
老狗加大了力度,摇晃的牙齿妄图深深嵌入群青的身体,却依然无法留下痕迹,牙床却已经渗出血来。人偶木质的纹理如同钢铁一般坚固,将老狗的每一次尝试都变成了徒劳。
老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但很快便被疲惫和饥饿取代。它伏下身子,吞咽了几口嘴中的血水,像人一样叹了口气。将人偶当作一根骨头般护在怀里,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微弱。
几小时后,老狗终于逃离了饥饿的折磨。而群青依旧毫发无损——大概是来自于异世界的造物,人偶无法被副本世界中的外力损坏。
这大概也算一种金手指吧?从剧痛中缓过来的群青在心里苦笑了一声,看来自己要在这个世界里不言不语,不动不笑,不伤不灭,直至灵魂的消弭了。
她僵硬地躺在老狗身边,被风吹得转了个方向,目光对上了死去的狗的眼睛。那双眼睛早已失去光芒,干涸得像两片深陷的枯井。
这样的金手指啊,她宁可不要。
老狗的尸体腐烂了,吸引来苍蝇与野猫,而群青则在一场泥泞的洪流中被冲下了街道,坠入了雨水横流的排水沟。她顺着水流蜿蜒漂浮,撞上礁石,陷入淤泥,最终被冲到了一片荒凉的河滩。期间的碰撞疼痛自不必说,群青也从痛苦到习惯,再从习惯到了麻木。
她的思维逐渐滞涩,脑海中常常好几日过不了一个念头。她意识到,自己所期盼的解脱已经指日可待。
人偶的躯壳很快就困不住消散的灵魂了,她很快就要变成它了。
入冬后,一个拾荒老妇发现了她。
老妇披着一件破旧的棉布衣,花白的头发稀疏覆盖在脑袋上,她用满是皱纹的手拾起群青,像那只老狗一样,警惕犹疑地歪头打量了一下她那诡异而冰冷的脸。木质的质感让她眼中闪过一丝窃喜,她就将人偶塞进怀里,与一把枯枝和几块柴木一起抱回了她的棚屋。
老妇的屋子是用木条与篷布搭成的低矮建筑,缝隙间填满了稻草。炉膛里的火刚熄灭,残存的余温显得苍白无力。农妇将群青丢在一堆柴火上,随手抓起一把干草,将炉膛重新点燃。
火苗舔舐着干柴,发出劈啪的声响,但燃至群青时,却突然变得无力,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可逾越的屏障。人偶木质的肌肤在火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泽,却没有任何燃烧的迹象。老妇皱起眉,用树枝试探地戳了戳群青的身体,确认这块木头似乎不是寻常的柴火。
……
她最终放弃了用人偶取暖的打算,将群青随意丢在墙角,任由冷风吹拂她那空洞的眼眸。
初雪降临了。
破旧的棚屋终于在厚雪的压迫下轰然倒塌,砖石和稻草堆成了一片废墟。而老妇瘦小的身躯就这样被埋在冰冷的废墟下,再也没能醒来。
许多年过去了。
棚屋的废墟已经被大自然重新吞噬,石块上爬满了青苔,倒塌的木梁上落满了枯叶。春夏秋冬的轮回改变了周围的一切,唯独人偶还静静地躺在那里,时光无法在它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它就像一个被遗忘的孤魂,将被历史的烟尘覆盖、掩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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