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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母鹿(一)

两天后的清晨,石匠把墓碑送到修女院。自从老嬷嬷去世后,她被亚麻布包裹的遗体在礼拜堂里摆放了整整三天。日子不多不少。说它不少,是因为有些去世的人可能是假死,比如特殊症状下的失去生命特征的人,这种事情一般发生在假死的头两天里,如果遗体摆了三天也没有异常,说明老嬷嬷实实在在地去世了;说它不多,是因为在当下正在转暖的天气下,遗体渐渐散发出令人不适的味道,眼下大家正好能见到她体面的最后一面。

上午,修女们和戴着鸟嘴的塞巴斯蒂安先生为老嬷嬷举办了一个简单的葬礼,接着将她的遗体安葬在墓园里。艾法远远地望了老嬷嬷一眼,鞠躬向她道别。接下来的一周,她变得食不甘味。

好在这几天来,每天下午她都能在牛棚里见到芙蕾雅,这是一天中为数不多令她感到快乐的事情。尽管她们没怎么和对方说话。

某一天早餐的时候,一位叫赖安妮的女孩端着餐盘坐在她的身边,顺带向她抛来微笑。艾法有些惊讶,可很快冷静下来。“我听说你最近和芙蕾雅玩到了一块儿?”赖安妮问道。她的餐盘里盛着两片白面包、一碗稀粥、一勺烤豆子。

艾法的餐盘里基本上也是这些,只不过稀粥换成了一丁点大小的黑布丁、烤豆子换成了薄薄的紫甘蓝。她把头埋在餐盘里,故意用力地咀嚼面包,把声音弄得很响,显得很粗鲁。她以此来回应赖安妮。她知道这家伙是吉纳维芙的跟班,准憋不出什么好屁。吉纳维芙、赖安妮,还有另一个叫肯德拉的姑娘,这三人是一伙的,长着棕色、金黄色或红色的头发、浅色的眼睛、粗犷的五官,脸颊有着显眼的高原红——这些都是海姆人的典型特征。其中吉纳维芙是整个修女院里性格最恶劣的一个,赖安妮是歪点子最多的,肯德拉则是最高大、打人下手最狠的。其他女孩私底下管这三人叫三姐妹。

“你和她出双入对,大伙儿都看到了,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赖安妮说。

“那你还有什么好问的?”艾法抬起头,没好气地回道。

“拜托,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赖安妮本就寒酸的脸上硬挤出一个滑稽的笑容,“从第一次见到你起,我一点儿也不讨厌你,真的。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能做朋友。”

艾法恶狠狠地盯着她。她用眼神回答了她:既然愿意成为朋友,为什么要和其他人一起对她做些过分的事呢?

赖安妮竭力让自己闪躲的眼神稳定下来,直视艾法的双眼,而不是逃避她。“听我说,我和吉纳维芙谈过了,她没那么讨厌你,”她努力使出了平和的语调,说,“只是你需要改改你的臭毛病,就是说……别老耷拉着嘴角,就像大伙欠了你钱似的。除了这个,你都挺好的,真的。我们想了想,你其实是一个好孩子,不该受到那样的排挤的……”

“你是想道歉吗?”

“道歉?不,不是的,只有做了错事才需要道歉。我们没做错任何事。我是说……我们只是做的有点儿过分。大家都是女孩子,不该做的那么过分。我们向你保证,不会再往你喝水的杯子里掺泥巴了……”

艾法没再听下去。

她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黑布丁和番茄,将剩下的一小块面包揣进兜里,端着餐盘离开了,早早地坐进了教室。她不喜欢语法课,但她宁可练习语法,也不愿对着赖安妮那张别扭的脸。她没那么天真,压根不相信这人说的每一个字。

值得一说的是,艾法的字写得很烂,简直丑的没救了,有时候就连自己都看不懂自己写的是什么。人们常说,字如其人。用见习修女导师夏洛特太太的话来讲,“难以想象艾法这么漂亮的小女孩,居然写得一手烂字。”要是她再不加以练习的话,恐怕免不了挨批评。女孩们在十三岁以前只需要学两门文化课,那便是语法和修辞。让女孩们学习这些可不是说国王有多重视教育,而是因为教会要想保存福音的话,书卷必不可缺,也就需要识字的人来复制经书。心思细腻、字迹娟秀的修女是抄写经书的好手。出自于她们之手的书卷不容易出错,字迹也更容易读懂——有个前提,最好别是艾法誊抄的。

可是艾法总觉得,如果学会书写仅仅是为了抄书的话,那么她们和机器——比如磨房里受风力或水流驱动、用来研磨麦穗的机械——没什么两样了。在她看来,修女的工作很快就会被机器给取代。她学习认字是为了泡在书海里,而练习写字仅仅是为了不被夏洛特太太责骂。

她见过芙蕾雅的字,比她强一些,也谈不上有多好,仅仅是看得过去。她知道芙蕾雅是花了心思练习的。芙蕾雅经常写字。这天中午也是如此,艾法又在牛棚里见着了她。她早早地窝在羊毛毯里,这回捧着的不是书,而是一块扁平宽大的木板,木板上铺着一叠纸,手里的羽毛笔在纸上蠕行。

艾法走进牛棚,远远地向芙蕾雅挥了挥手,乐滋滋地干起了活儿来——给牛喂水、喂草、铲屎、收拾牛圈,忙完了这些,便也坐到草垛上读起了书。她用余光瞥了瞥芙蕾雅——依然捧着木板,认真地书写着。芙蕾雅总是在写字,可仔细一瞧,却不像是在练字。她写写停停,有时抬着头思考,有时起身转了几圈,捉弄了下牛犊又回到了草垛上,有时托着下巴,安安静静地凝视着艾法的侧脸。艾法的脸颊有些发烫,她死死地盯着书本,佯作没注意到芙蕾雅的视线。

过了一会儿,她实在按捺不住了,于是抬起头,瞥了眼芙蕾雅。芙蕾雅连忙慌慌张张地扭过头,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

艾法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芙蕾雅一遍,觉得她有些神秘,又有些滑稽。“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写些什么呢?”她好奇地问道。

“不关你的事。”芙蕾雅回道。

“我想要看看你写的东西。”

“没门!”

“给我看看……”

艾法装作要起身的样子,芙蕾雅急急忙忙地把木板和纸塞进了草垛里,用身体挡了起来,而后气呼呼地瞪着她。她僵住了,没敢去骚扰芙蕾雅。她不觉得她们俩的关系够得上是朋友。她似乎是有办法和芙蕾雅交朋友的,只要多花点时间。

“真的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些纸,空白的纸。”芙蕾雅神色慌张地说,“练字也好,涂鸦也好,你爱怎么样都行,可别来烦我。”

另一件值得一说的事情是——自从芙蕾雅也在牛棚安家之后,女孩儿们看待艾法的眼神改变了。她和女孩们的距离也由此拉近了一些。比如赖安妮,她总是找机会与艾法聊天。

有一回课间休息,她悄悄地把白色的粉末抹在了艾法的脸蛋上。

“别动。”赖安妮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把粉末在暗白色的皮肤上抹匀。

艾法一动不动,只是疑惑地斜着眼看了看她。

过了一会儿,赖安妮大功告成地站了起来,观赏起了自己的杰作,说:“起来照个镜子看看?”

“这又是什么恶作剧吗?”

“是我的母亲命人给我送来的铅粉。”赖安妮解释道,“我本想让你试试这个,可我仔细瞧了瞧……你似乎用不上。它没你白。”

艾法尴尬地笑了笑,努力扬起自己低垂的嘴角。

她变得没那么讨厌这些欺负过她的人,却也喜欢不起来。有一本以友情为题材的书里写到,想要和某个人搞好关系的话,可以试试先粗暴地对待对方,最好把双方的关系彻底弄僵,找准机会再友善、平和地对她,这样更能得到对方的认同。她不确定这些人是不是用这一招来应对她的。

不管怎么说,起码最近没什么人来捉弄她了。吉纳维芙确实如赖安妮保证的那样,没再带头捉弄她,她过起了没人来招惹的闲适的日子。

即便如此,她依旧不会食用粥和汤——这已经成为习惯。她惊讶地发现,芙蕾雅和她一样,在食堂只拿固体形状的食物。艾法觉得很困惑。她们俩身上似乎有许多共同点。她忍不住想要靠近芙蕾雅。每当这个时候,三姐妹总会千方百计地将她与芙蕾雅隔开,不是用餐时挡在两人之间,就是在上课时占了芙蕾雅身边的座位,而芙蕾雅会起身避开这些人。艾法能够理解芙蕾雅。三姐妹的话题总是枯燥乏味。她们经常围着艾法聊些家长里短的话题,比如辛歇尔公爵家添置了一辆华贵、奢侈的马车,歌剧院新来了一位英俊的话剧演员,镇上的脂粉铺上架了艳丽的口红和昂贵的铅粉。芙蕾雅从不和这些人说话,艾法则对于这些话题提不起插话的兴趣。

到了中午,趁着吉纳维芙一行人在中庭里玩耍,艾法逃离她们直奔牛棚。相比这些人,她更希望能和芙蕾雅待在一块儿。可她感到苦恼,她们俩已经在牛棚里独处了两周有余,却鲜有交流。

艾法刚在草垛上落座没多久,芙蕾雅如她预期的那样来到牛棚。艾法偷偷地瞥了芙蕾雅一眼,发现她现在的样子有点奇怪,平时轻盈的步点变得迟缓,如同上了年纪的修女一般。她进了牛棚以后也没去自己的草垛,而是耷拉着脑袋,浅棕色的眸子钉在地上,红着脸来到艾法面前。她抿着嘴,一言不发,然后突然伸出小手,拎起艾法的修女服的一角往屋外走去。

艾法像一头小羊似的,就这样被她牵了出去,几乎没做任何抵抗。这还是芙蕾雅第一次主动找她。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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