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姐姐来得稍早些，仪妃、齐贵人她们还没来，怕是要姐姐稍等片刻了。”嘉妃亲自给萧然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眼神充满歉意。
“无妨。”萧然接过茶，“今日你是东道主，在自己宫中，就不用如此客气。况且，大家都是姐妹，也不在乎虚礼。”
嘉妃掩唇笑道：“姐姐说的是。”
望着萧然手中的茶盏，嘉妃笑道：“这茶我加了桂圆和红枣，螃蟹性凉，喝这茶抵消寒气，最合适不过。哪怕姐姐不爱吃螃蟹，这茶，姐姐也可多喝些。”
萧然轻抿一口，赞道：“果然好茶。”
嘉妃笑了笑，挥手屏退下人，坐到萧然身边：“这算什么。只不过是有皇上的宠爱，我一个妃子，也能有如此多的好东西。”
她紧紧盯着萧然，面上虽笑着，眼神却十分紧绷：“姐姐升迁速度之快，我等望尘莫及，可见皇上当初也是宠爱姐姐非常。如今，或许是皇上国事繁忙，冷落了姐姐，姐姐就真的一点也不再争取一下？”
闻言，萧然又抿了一口茶，慢悠悠地放下茶盏，道：“姐姐愚钝。若是换做妹妹如此处境，会如何做？”
“我？”嘉妃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眼神躲闪，“我，当然是顺其自然了。后宫佳丽三千，皇上的宠爱能分给每人多少呢。”
“哦。”萧然点点头，“妹妹言之有理。”
见萧然始终不动声色，嘉妃有些着急，再度直白道：“但姐姐不同，姐姐家世高贵，容貌绝佳，只差诞下皇子，就可再进一步，或许将来封后也有可能。姐姐何不再争取下？”
萧然看向嘉妃。
不同于淑贵妃大气明艳的外貌，嘉妃容貌清秀端正，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风韵。而且，她的一双眼睛生得极为好看，看人时仿佛含着水雾，朦朦胧胧，似语还休。
萧然微微一笑：“那本宫也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妹妹。”
“姐姐请讲。”
“凭借妹妹美貌，似乎不应该低居贵人之位这么久。”萧然眼波流转，看向嘉妃，“怎么妹妹忽然转了性情？”
嘉妃脸色一白，神情慌乱，好半天才勉强笑道：“进宫么，就是要争宠的。荣华富贵就在眼前，我可不像姐姐似的不动心。”
“好了，姐姐随意。我去那边看看其她姐妹到了没。”嘉妃站起身，拍拍繁复衣裙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离开。
“但我瞧你，对荣华富贵也没动心呀。”萧然曲指敲了敲栏杆，偏头看她。
“你什么意思？”嘉妃猛然转身。
萧然亦站起来，悠悠道：“你若真的想争宠，肯定希望妃子越少越好，怎么倒反过来劝我呢？这不合情理呀。除非......”
萧然走近两步，低声道：“你压根就不想承宠。你想说服我承担你的角色，这样你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胡说！”
见嘉妃瞪圆眼睛，萧然知道自己说对了。她挑了挑眉，故作好奇：“既然你不想承宠，又何苦非逼着自己承宠呢？”
“我......”嘉妃眼神躲闪，后退一步。
萧然倾身逼近一步：“难道七皇子许给你的诱惑太大？但你分明也不是这种人。”
听到“七皇子”这三个字，嘉妃猛然推开萧然，大声道：“此事与他无关，你为何要提他的名字？”
萧然之前有些大意，根本没想到嘉妃会反应得如此强烈。措手不及之下，她被推得后退几步，手撑着桌子方才止步。
“你要不提，我倒忘了！”嘉妃冷笑着靠近，“你与七皇子合作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要背叛他！七皇子雄才伟略，你为什么不肯听他的？！你借着他升了位份，就以为翅膀硬了，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若是你肯继续当宠妃，我何至于......”
嘉妃越走越近，神情也愈发癫狂。
萧然余光看到日照担忧的想冲过来，她连忙暗地里摆手，示意日照稳住。
“我背不背叛他，与你有何关系？你怎么这么激动？”萧然不解。
“因为你不仅坏了七皇子的计划，还连累了我！”
“你要是不愿意做宠妃，也可以像我一样。没有人生来就是棋子。”萧然诚恳建议。
嘉妃静了一下，再度紧紧盯着萧然，冷笑：“我才不会像你！我永远不会背叛他！”
“那你为何还这么不甘愿？”萧然是真的疑惑了。
既然嘉妃不会背叛叶慎，甘愿做他手中的棋子，那他让嘉妃争宠，嘉妃应该愿意才是，为何她这么痛苦？甚至还想拉其他人代替她。这不就不符合叶慎的意图了吗？
还有，既然嘉妃真的这么痛苦，为何干脆不听从叶慎的摆布？
难道叶慎威胁她了？
但看她对叶慎的赤忱，还有对自己这个“背叛者”的仇恨，要是叶慎威胁她了，她也不该是如此态度啊？
萧然一时没有头绪。
好在嘉妃只是冷笑着看着她，眼神虽充满怨恨，但理智总算回来了。
她抬手抚了抚鬓发，挑唇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姐姐受惊了。”
萧然喘了两口气，鼻尖再度闻到浓郁的桂花香。
郁郁苍苍的树木......随意但明显是精心打理的庭院......亭台、宫殿遮遮掩掩，这一切都好像出自那个人的手笔。
但若真是他，断不会叫人如此轻易地看出真实目的。
嘉妃在模仿叶慎！
但，她为何要模仿他？
想到嘉妃激动的神情，一个猜测浮现在萧然心头。
“你喜欢叶慎。”
嘉妃不急不缓的步伐止住了。
只差一步就可离开亭阁，但她停住了。
良久的沉默中，唯有秋风拂过，带动树叶“唰唰”作响的声音。
嘉妃叹了口气，背对着萧然，语调无波无澜：“怪不得七皇子夸你，你果然聪慧。你不仅能得皇上欢心，位份升得也快，还能帮他搬倒对手，助他登上皇位。”
“我不如你。”嘉妃叹息的声音，被风吹散。
再度转身时，嘉妃已面色如常，漂亮的眼睛依旧含着水雾，笑吟吟道：“我是喜欢七皇子。先前有你做宠妃，帮他打探消息，我就在宫中绣绣花，画几幅画。日子虽然无聊，但我还能怀着一些幻想。”
“我知道，我跟七皇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但那时候我的身体是干净的，我的心起码还有资格想他。你背叛他后，是我自告奋勇告诉他，我可以代替你的位置，我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他背对着朝阳站着，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我。但当晚，皇上就来了我的寝宫。”
“现在，我的身体不干净了，心自然也不干净了，我再也没有资格想他了。”嘉妃眼中的水雾凝成泪珠滑下，她看向萧然，微微一笑，一字一句道，“但我永不会背叛他。只要能助他成就大业，我什么都愿意。”
萧然愣住了。再一想到叶慎其实喜欢的是沈铭逸，她就更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幸而嘉妃也不在意，又笑了笑。
这次，她脸上的笑容真挚了许多，连眼睛都明亮起来。
不远处有声音传来，曲径小道露出几道人影。
仪妃她们来了。
嘉妃转身离开。
美酒、珍馐如流水般端上来，每个座位都摆放着几只大螃蟹和精致的蟹八件。
扑面而来的桂花香与蟹膏香气混在一起，引得众多妃子露出羡慕嫉妒的眼神。
仪妃端着酒杯过来，向萧然见礼后，坐到她身边，意有所指道：“可真不简单啊。”
萧然向上方看去，嘉妃言笑晏晏的同其他妃子敬酒，接受她们的祝贺。
美貌端庄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方才的样子。
“对了，还没感谢姐姐想的法子呢。”仪妃眉眼带笑，“皇上最近去我那的次数多了些。内务府那些势力小人，见我又起势了，送了不少好东西。虽不如嘉妃的好，但也能看得过去。姐姐有时间去我那看看，挑些看得过眼的，也算我谢过姐姐了。”
萧然回敬仪妃一盏酒，浅笑道：“妹妹无需客气。皇后最近如何？”
“她？”仪妃有些意外萧然会在这种场合问到皇后，她顿了顿，不在意道，“她呀，本来疯疯癫癫的，如今知道淑贵妃死了，神智倒清楚了些。不过说来也怪，原先她疯癫时，身体还不错，现在一清醒了，身体反倒每况愈下了。”
“要我说啊......”仪妃掩唇，小声道，“皇后，也就这几日了。”
萧然放下酒盏。
雕梁画栋的亭阁内，众位美人笑意吟吟，案席上的菜肴虽几乎未动，却丝毫不影响席间热闹融融的气氛。
亭外栽种着桂花树，星星点点的暖黄色，随风送香。
萧然靠着栏杆，看着远处，不自觉的出了神，思绪又回到中秋节的那晚......
“好呀！这么热闹的宴会竟不喊我！”
一道娇俏的声音打断了萧然的思绪。
“哎呀，哎呀！落霞公主见谅。”嘉妃连忙起身迎接，歉意道，“这只是臣妾随意举办的一个宴会，实在不符公主身份，这才没邀请您。既然公主不嫌弃，那就快快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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