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树叶凋落凋零又长出新芽。春夏秋冬四季轮回。
飞完国际驻外回来抬头那一盏亮着的灯,驻唱结束深夜回家热着的汤,平淡生活中的点滴汇成暖流。两人的关系隐秘而又稳定。
新年申请了一班巴黎,陪着程沐汐回去见了罗丽君。
“我这带的东西够不够啊?”
“够啦!”
除了国内带来的礼品,莫坚又在购物中心拉着程沐汐一顿买,好不容易被程沐汐拉走,这下车的时候又开始忐忑。
“你妈妈会不会不喜欢我啊?”
莫坚微微皱着眉,记得去年来的时候罗丽君就不是很热情,这次算是见家长了,内心更加的紧张。
“不会,很好看。”抚了抚莫坚的眉眼,温柔地在脸颊印上一吻。
黑色呢子大衣,里面是贴身的灰色高领,下身阔腿牛仔配上德训鞋。不失庄重又充满了少年感。
“走吧!”挽着莫坚的胳膊进了院子,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家小坚如此不自信。
相谈不算甚欢但气氛也没那么尴尬,莫坚帮着罗丽君准备年夜饭。
“小莫哪里人?”
“X市。”
“家里爸妈身体还好吧?”
“身体都健康。”
“听小汐说你是飞行员?”
“是的阿姨。”
“很少听说女生干这个的,家里帮衬了?”切着菜,罗丽君头都没抬。
“没有的阿姨,我家就普通家庭,刚好机缘巧合。”帮忙摘菜的手顿了顿。
因为数量少,所以人们下意识的会贴上标签。有钱、有权、有关系,家里一定会占一样,不然这种男性主导的行业招这些花瓶干嘛。
没错,花瓶。从进学校就被戴着有色眼镜观察,进公司更甚。
那群有背景的,男同事问完会“哦~”,恍然大悟般点头,心想果然如是,然后点头哈腰假装尊敬,不敢得罪对方家庭。
没背景的几个,男同事问完也会“哦~”一声,接着不走心的夸赞她们厉害。心想,原来是那几个有背景的陪衬啊,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对她们这些靠自己的会更加苛刻,因为没背景的“花瓶”是不配和他们共享这碗饭的。
莫坚很诧异罗丽君会这么直白的问,敏感也好,自尊心作祟也罢,心里不是滋味。
进来洗水果的程沐汐恰好听见母亲的问话,也觉得冒犯。
“妈!小坚很厉害的,她高考的成绩能上b大呢!”
“哦?那怎么从事这个行业了?”
“一直很喜欢蓝天,从小都是。”
小时候爸妈争吵,莫坚就爬上顶楼,坐在锈迹斑斑的架子旁。
双臂环膝,看着天空。飞机飞过天空会拉出一条白线,莫坚就会盯着这道烟,看它慢慢消失不见。
母亲红着双眼上来找她,“妈妈,飞机是不是能飞很远?”
“对呀。”母亲摸着莫坚的头发,顺着她视线望过去。
“那我们俩能坐飞机一起到远方吗?”
她不想呆在这了。不想看父亲那恶心的嘴脸,也不想他们歇斯底里的争吵。
“小坚乖,妈妈以后带你坐飞机一起旅游。”
莫坚摇摇头,她不是这个意思。看着母亲手臂上的淤青,她只想带她逃离。
“妈妈,只要我表现得够好,你的烦恼会像这条白线一样消失不见吗?”
“会的。”母亲抱着她默默流泪。
所以蓝天在莫坚这是静谧的存在。它包容了小莫坚很多无助的时刻。
莫坚也想离它更近一点,好像穿过白云,什么都能烟消云散了。
“空军和民航都抢着要她!”之前程沐汐问过莫坚的招飞历程。
“那怎么没去空军?”
“因为我爸他…”
“妈!这汤是不是好了?”
面试似地对话被程沐汐打断,罗丽君没再说些什么。
莫坚和程沐汐对视一眼,勉强漏出一丝笑意。
没去空军,当初给程沐汐讲过其中缘由。因为她爸的五个字,“这不挣钱吧?”
什么家国情怀,什么报效祖国的蓝天。在父亲眼里,金钱才是衡量这些的标准。我养你这么大,你出去工作就该来孝顺我。
只有母亲会问,空军也是当兵吧?会不会很苦啊?妈妈知道你能够吃苦,一定能坚持,但是还是选一条好走的路。
填写提前批志愿的时候,莫坚还是犹豫。
“我想去空军,这是为国争光。”
“就你?”父亲一阵嗤笑。
“这些伟大的事业轮不上你哈,何况进去了也要被淘汰,别吃不了兜着走。”
“就报民航,出来就能挣大钱。哈哈。”
也就是在十八岁的这一瞬,莫坚才真正接受了自己的父亲并不爱她的事实。也下定决心离开家越远越好。
莫坚掌勺的两道菜获得了程家母女一致好评,这让整个晚餐的氛围略微融洽了一点。帮着收拾完碗筷后,莫坚便被程沐汐带着上了楼。
刚进程沐汐房间,又看她噔噔噔跑下了楼。
注意到程沐汐手上的红酒和两只酒杯。
“就你这小酒量,还想喝呀?”
晚餐的时候三人适量,都只饮了一杯。
“这酒别人送我妈的,好喝的!”
上次莫坚从新西兰背回来一瓶白葡萄酒,特别好入口,程沐汐没两杯就脸颊泛红,讲话都大舌头,还要继续讨酒喝。自此之后莫坚就知道,这姐,又菜又爱喝。
“真是个小酒鬼,只许一杯。”
“怕什么哦,醉了也是在家呀,而且你在旁边。”
“我在旁边怎么啦?”
“你在旁边有人照顾我呀!你还怕我遇到危险哦?”
“我在旁边就不危险了?”一脸坏笑,就差把吃抹干净写在脸上。
程沐汐脸嗖的一下就红了,真是,想什么呢。剜了莫坚一眼开始倒酒。
莫坚这才开始好好打量程沐汐的房间。
整个房间是低饱和的色系,黑色的皮床,米白色的床上用品。
右手边是一架略显复古的木色立式钢琴。开放式的书架都被书籍堆满,尤克里里和吉他则被立在角落。暖黄色的灯光一照,古典和现代结合的十分融洽。
两只酒杯落在了钢琴顶盖上。
打开键盘盖,程沐汐拍了拍琴凳,示意莫坚和自己一起坐下。
“耳朵借我。”
莫坚看着程沐汐的侧脸,下颚线被灯光打的柔和。将碎发挽至耳后,又用食指轻点了下自己的耳廓。“亲一口就借你。”
蜻蜓点水的吻,翩翩起舞的音符。
这是莫坚第一次见程沐汐弹钢琴。
她的指尖在琴键上跃动,发梢随着身体略微前倾的动作而摇曳。温柔、舒缓,如山涧清泉,如溪水间彩虹。
黑白的琴键编织出五彩斑斓的梦,将她的不安与低落通通治愈。
莫坚这才明白,酒也好,琴声也罢,都是程沐汐看出了自己的情绪,想安抚自己。
闭上双眼,将头缓缓靠在程沐汐肩头,享受着此刻的安宁。
一曲终了,在程沐汐脸颊印上一吻,莫坚将两杯酒取下。
“叮。”一声微弱的脆响,两个杯子碰撞,抿一口这猩红色的液体。
“我好像,很少跟你讲我的家庭。”莫坚缓缓开口。
“过年我说不回家,你一句不问,然后十分欢喜的撺掇我换巴黎的班,让我来这边陪你一起过年。”
“你很聪明,从我爸干涉我去空军,就应该能推断出我和家庭的关系并不好。”
又是一口酒,感受着细腻的液体划过舌尖。
“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好讲的。不过就是,我的爸爸不爱我。”
指尖在琴键上摸索,莫坚按下哆来咪。
“程老师,哆来咪,对吗?”
“对的。”程沐汐一瞬不瞬地盯着莫坚的眼睫。
“那我是好学生吗?”
“你是。”
“好学生是不是就应该值得被爱呢?”
程沐汐没明白这话里的逻辑。却还是顺着心,“应该。”
“可我爸不这么觉得。”
“从我记事起,就是不断地争吵和我妈红着的眼眶。”
“我感觉我什么也没做,存在在那就是一个错误。”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讨到我爸的欢心,直到有一次我拿了第一名,得到了他的第一次夸奖。”
“我才明白,原来我爸也是会笑的。那几天,他们的争吵也少了很多。”
“小孩子能懂什么呢,她只知道,拿第一家里就能安稳,爸爸就会夸奖她。”
“所以我十八岁之前的学生时代,都在逼迫着自己学习。”
“当然,也有拿不了第一的时候。迎接我的就是冷脸,谩骂,赔钱货。”
“他不给我出钱去补习,所以很多超纲的内容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啃,半夜做梦都是考试最后一道大题不会然后急的哭醒。”
“直到我十六还是十七岁的时候,我去找同桌借她的补习讲义,看到了我的爸爸和另一个陌生女人。”
“在小区的游乐场里带着一个小男孩荡秋千。”
“你知道吗,那个笑容,我至今都记得。我见过,也仅此见过那一次。”
“我才明白,原来不爱我,是因为把爱分给了别人。”
“我也有问过我妈,你知道这个事情吗?”
“可笑的是她知道,然后选择了默认。”
“我很生气,很不解,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委曲求全。”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了你。”一杯酒已经见底,程沐汐接过酒杯给她满上。
“对啊,为了我。你说可不可笑!?”
“这样的一个鸡飞狗跳的家庭,支离破碎,你说是为了我?”
程沐汐明白,父母的托词,总是为了孩子。明明是他们自己的不幸,却总要找个替罪羊。
“她总说,小坚,你要坚强,要坚持,要出人头地。”
“别的小孩可以尽情地玩耍,肆无忌惮地闯祸,而我只能坐在书桌前一遍遍地刷题,不敢顽皮,因为我一定要做一个让大家都称赞的好学生。”
“我好累啊,每当他们争吵或者我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去家里的天台,看着天空发呆。”
“我会想象自己是一只鸟,飞离这囚笼,飞离这钢筋水泥的森林。”
“选志愿,我也毫无选择的权利。”
“这个能挣钱,你说可不可笑。
“我毕业,上班了,只有我妈会关心我在b市过得如何,天冷了要我添衣,饭点了催促我吃饭。而我爸,会要求我工资全部上交,压根都不会考虑我在b市怎么生活。”
“为什么我一个月要打2k回去,因为我爸在外面的小儿子要上课外班了。”
“他嫌少,可我离得远,他别无他法。”
“我和我妈说,你要不来b市生活吧,我在这边安定下来了,工资覆盖我们的生活没问题。”
“她却说,这样的日子习惯了,还是愿意呆在那个烂人身边。”
莫坚闭眼,有些用力地揉着太阳穴,酒劲有些上来了。
程沐汐有些微凉的手覆盖上来,轻轻帮她揉着。
“我既心疼,又觉得无力。她们那个年代的女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呀,为什么有挣脱泥潭的机会她不要呢?”
程沐汐也不理解,可每个人有每个人选择生活的权利,路是自己选的,再苦也要自己承受。
“有爱的家庭会飞出恋家的鸟,而我的家庭没有爱,所以我只能靠自己的翅膀,飞离让我窒息的地方。”
“我逃离,我回避。我在他们的身上看不到一丝爱情美好的样子。我也曾经觉得我是一个不怎么需要感情的人。”
“直到遇见了你,我跳动不安的心脏像是找到了落脚点。”
程沐汐吻了吻莫坚的发,温柔的将她圈在怀里。
“可我一开始也不敢。嘿嘿。”莫坚傻笑。
揉揉莫坚的脑袋,这孩子,喝多了。
“我见你第一眼就被吸引,我想追逐,又怕抓得太紧,惹你厌烦。”
“我的犹豫、彷徨、不安,全都是因为想靠近想拥有。”
“像之前跟你说的,你一点小动作我都会想很多。但凡你退一步,我就会难过。因为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越来越喜欢。”
“你不知道,我驻外回到家,看着那亮着的灯,会觉得终于有一个人让我栖息。”
两杯酒喝的急,莫坚变得软绵绵的。
呼吸变得有些重,眨眼都变成了慢动作。
指尖程沐汐动作轻柔地把自己挪到了床上,额上印上一吻。
“小坚。莫要故作坚强。我可以是你的落脚点,也可以是你的栖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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