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风扇慢悠悠地吹,三片扇叶混着午后的热意,搅出一团黏糊的风。
严明坐在电脑前,指尖搭在鼠标上,目光时不时瞥向墙上的老式挂钟,等着指针一点点逼近查分时间。你揪着一张小脸挨着他坐下,手里手机被捂得发烫,查询的界面被你刷新了一遍又一遍。
这几分钟令人煎熬。
「别咬了。」他见你把下唇咬得发白,牙齿几乎快嵌进肉里,不等你回神,指节便轻轻在你下巴上揪了一下,「再咬就要出血了。」
你才松了松牙齿,唇间还留有一些钝痛。
他越是关心,你越是坐立不安,好在天气的闷热能掩盖住你因紧张发红的脸庞。
那双浑黑的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屏幕,此刻他还不知你的所作所为。
挂钟响了一声,是整点报时,你一激灵,手机脱手差点砸在地上,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住,稳稳地塞回你手里。
严明点开了查询界面,屏幕上加载的圈圈转得人眼晕。
风还在吹,蝉还在叫,可整个世界好像突然静了下来,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那只老挂钟不知疲倦的咔哒咔哒转动。
结果终于出来了,是你心仪的大学,这个结果令你欣喜。
可严明有些发懵,这并不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
他明明问过招生办先前定好的那所大学的录取最低分,你的分数高出了二十多分,怎么会录不上呢?
「大概是滑档了吧。」见他的眼神停滞在屏幕上,你的心底发虚。
严明越是沉默,你越是揣度不了此刻他的想法。
多亏了这么近的距离,让你窥见他从未在你面前展露的严肃。「这个大学也不差,环境也挺好的。」你慌乱地找补。
他松了松眉,看向你的眼都是担心,「可你一个人去那么远,我不放心。」
「也就是几小时的动车而已。」你强装着轻松,声音却发紧,衣角都被你绞出了褶皱。
严明叹了口气,温热的手覆在你的手上,慢慢抚顺蜷起的指尖。
「那我下半年实习的时候过去找你。」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决定今天晚餐吃什么。「刚好要租房子,你要是不想住宿舍,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实习?」你猛地侧头,「别呀,你的实习机会多难得,怎么能为了我换地方?」
他微微一怔,随后笑着揉了揉你的头发,似乎是被你的关心而感到欣慰,「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不碍事。」
「……我觉得住宿舍也挺好的。」
他有多轻松,你就有多害怕,你费尽心思地想要逃离,严明却还在固执地想把你纳入他的羽翼之下。
「再说我都多大了,哪用得着人照顾。」
你越说越急,语无伦次的样子终于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脸上的担忧慢慢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的平静,浑黑的眼珠像探照灯似的落在你脸上,看得你浑身发毛。
你意识到自己的鲁莽,终于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嘴,空气变得很静,那该死的时钟转动声都异常清晰起来。
他就这样笔直地看透你,眼睛里带着些冷冽。
「再说吧。」他站起身,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先告诉爸妈这个消息吧。」转身便向厨房走去。
你仍坐在原地,无意识地抠着椅子扶手缓解紧张,屏幕上「录取成功」的字样亮得刺眼,先前那股狂喜早就凉透,只留下密密麻麻的慌。
你为什么会觉得懊悔呢?
这毕竟是你的人生,明明他的想法无足轻重,哪怕是明天不去念书了也与他无关。
可你忘了,在此之前他当了你十几年的哥哥,几千个日夜早已化作潮湿的水汽侵入你的骨髓,即使是摆脱了也不能彻底与他分开。
你的举动、你的性格无一不透着他的样子,即使剥去几两血肉,露出的骨头里也照样印着他的名字。
你讨厌他,却更讨厌七分似他、又三分不似他完美的自己,只剩下这副敬他憎他的拧巴模样。
这样的你,又能躲到哪里去?要如何让自己连曾经都忘记?要如何骗自己真的要躲开他?
厨房的水龙头哗哗淌着水,严明掬起一捧冷水扑在脸上,冰凉的水顺着鼻尖往下淌。
他想不通。
从小到大他分明在讨你喜欢这件事上做得出奇的好,你要什么都会尽可能满足你,你做什么都会顺着你的心意。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得多好,但起码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可为什么这三年里你像换了个人,会躲他、会冷落他?
是因为你长大了么?
是你觉得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拿不出手了么?
冰冷的水没能冲淡任何东西,那些猜测反倒像是得了滋润,在心里越扎越深。
他什么都想不明白,只知道一件事。
他的好妹妹要离开他了。
若是真让你走了,依你的性子,一旦走远,指不定日后要隔多久才能见上一面。
从前是朝夕相对,现在是一周一见,那往后呢?是不是就只有一年一次的匆匆相聚?
一旦尝过好滋味,日后要煎熬地数着日子过,他如何受得住?
如今能堪堪骗得住自己说是女孩子大了,总要有自己的空间。可往后呢?他又能找什么借口来哄住自己?
好在如今他能站稳脚跟,不用再看谁的脸色,这样无论你去哪,也能踏踏实实地护着你,守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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