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昭明立马收住了嘴,眯眯眼瞬间清明,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他已经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千百遍了,恨不得伸手对着自己没把门的嘴来几巴掌。
程弥拿着刚抓好的药包冲进后院,耽误一秒自家娇弱少爷就要多受几分罪。一旁战战兢兢的万昭明像看到救世主一般一个箭步抢过药包,三两步跨进房间去熬药了。
周淮桉缓缓睁开眼睛,浓墨般的瞳仁在温和的阳光下却泛着丝丝冷意,他漫不经心地往房间一扫。“呵。”他忽然轻嗤了一声,“真是无趣。”
目光转向程弥,指尖在藤椅扶手上轻轻一叩。那声响让程弥立刻绷直了背脊:“老宅那边一切正常,老太太没有起疑。”
周淮桉满意地点了点头,指尖摩挲了一下腕间泛着莹润光泽的古玉,“你是谁的人,心里得清楚。该帮谁做事,心里也得清楚。可明白?”明明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让程弥瞬间单膝跪地。
“明白。”程弥低着头,声音发紧。五年前,他差点就死恶徒手里了,是周淮桉救了他,为了报恩,他将自己搭进了周家这谭大染缸之中。
表面上他是周家老太太高薪聘请来照看病弱少爷的私人助理,实际上他是帮助周淮桉监视周家的,尤其是这个深不可测的周老太太。他至今都记得初入周家时,周淮桉倚着窗台,手里漫不经心把玩着一把匕首,对他说:“怎么办呢?周家人不信我的话,倒是信外人的。”
怎么会不信周家自己人的话呢,何况是这个周家最宠爱的小少爷,老太太连他咳嗽一声都要将家庭医生从床上吧拉起来。他起先不解,可这几年下来,他突然就明白了,所有的宠爱都是淬了毒的尖刀,每一把都蓄势待发,想要一击毙命。
苦涩药味自房间里传出,像无形的潮水蔓延至院里每个角落,万昭明端着一碗药从房间里出来。
周淮桉迅速将程弥拉了起来,力道大得不像是病人。“老太太心眼多,盯紧一点。”周淮桉压低声音叮嘱道。
程弥点了点头,心道心眼多也多不过这位爷,这位爷浑身上下长满了算盘珠子。就那万昭明说,老太太是怎么知道他的,怎么相信他能治好周淮桉,又是怎么能放任周淮桉来找他的,一切都是这位爷背地里铺好的路。
万昭明捧着药碗从程弥身边经过,浓黑的药汁在瓷碗里晃来晃去,蒸腾的苦气像团实质的雾,熏得程弥睁不开眼睛了,喉头似乎都溢出了苦味。
周淮桉却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他接过药碗,骨节在瓷碗边缘泛着青白,他仰头一饮而尽。
完事后,程弥扶着周淮桉回二楼房间休息。
留下万昭明对着空了的瓷碗,碗底残留着褐色药渣,摇头叹道:“啧啧啧,这得喝过多少苦药啊。”苦涩气息飘进万昭明鼻腔里,熏得他老眼发酸,行医多年他也是头一次熬这么苦的药。
楼上,程弥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门轴“吱呀”一声合拢的刹那,他忽然顿住脚步。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那处刚才被周淮桉攥过。这力道哪像是个缠绵病榻的人?他抬头看了房门很久,他是真的从来没看透过这位周家小少爷。
下午的日头西斜,将青石板路晒得暖烘烘的。温栀上完最后一节音乐课,慢悠悠地踱步到百顺堂。
转过街角的糖铺时,想起爱吃的那款糖,昨晚喝药时好像吃完了,在百顺堂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还是现在买一点吧。
买完糖刚踏出门槛,一只橘猫正慵懒地趴在青石台阶上,它的毛色像是被天际的夕阳浸染过一般,每根都像是镀了暖融融的金,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琉璃似的眸子半睁着看向温栀,喵了一声。
温栀认出了这是万昭明养得那只胖橘猫,圆滚滚的身子像团毛球。她蹲下身,伸手迫不及待地摸了摸柔软绒毛,声音不自觉冒出甜软:“你怎么跑出来啦?等会儿万大夫找不到你,得急死了哟~”
指尖刚触到橘猫,它却喵的一声从她的掌心溜走。温栀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只剩下几根橘色浮毛。她抬眼望去,那团橘影已经蹿到了街对面。
那里站着一个人,长身玉立,西斜的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光,连发丝都染上碎金般的光晕,恍若谪仙临世。温栀蓦地忆起上学时期被朋友硬塞进去的那些青春小说,此刻连风都像是施了法术般,卷着地上的叶子在他脚边打着旋儿,活脱脱是小说里男女主的相遇。
周淮桉低头见橘猫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脚,柔软的尾巴在他的鞋上扫来扫去。他嘴角忍不住翘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只是喂过你一次而已呢。”他抬头看向对面的温栀,这是见到她的第三次。
温栀缓步走到周淮桉身前,第三次遇见了该认识认识了。她仰起脸,夕阳的余晖在她的睫毛上跳动,“你好,我叫温栀。”声音清亮,像被风吹动的铜铃。
“周淮桉。”他报上自己的姓名时,眼角的泪痣在余晖下格外漂亮。橘猫对着他俩喵了一声,甩着尾巴踩着猫步慢悠悠走了。
温栀跟周淮桉一同回到了百顺堂,店里这会儿人不多,她便去找小何熟悉熟悉业务,而周淮桉被万昭明叫去把脉了。
“脉象平稳了些。”万昭明忍不住低声又补了一句:“您还是别吃那药了,对身体很不好。”医者仁心,他真是看不得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周淮桉有些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道纤细身影,在药架间穿梭。
“她叫温栀,以后来医馆帮忙。”万昭明见周淮桉一直盯着温栀看,想着给他介绍一下,毕竟之后可能经常遇见。
周淮桉垂眸浅笑,昨天在杂货铺是他们第一次遇见,他察觉到她在看他,虽然被雨淋湿了,带着些许狼狈,却挡不住那张漂亮的脸蛋,像宣纸上肆意的晕开的淡墨,张扬也入骨。
“知道。”他嗓音低醇,眸色染笑,却不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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