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美人
白杨林的叶子在无风的夜晚沙沙作响，银白的叶背翻动，像是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她靠在溪边，吹着用芦苇做的竖笛。白杨叶落入水中，顺水而下，落进冥王的手中。
笛声幽咽，仿佛在诉说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哀伤。银白的月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破碎的记忆。
冥王把弄着那片树叶，走到琉刻身边，望着沉寂的她。
一瞬间，冥府都为之倾倒。
琉刻别过眼神，眼泪没停过。哈迪斯擦了擦她的泪，将他拥入怀中。月光照在他们身上。似乎是告诉奥林匹斯山他们不可能的恋情却开了花。
“我的影子不见了。”
她这样喃喃自语道，眼神比月光还落寞。
“没有不见。只是以另一种身份存在。”
溪水打湿女神淡蓝的裙摆，洁净如水的纱冲散了琉刻的忧郁。哈迪斯摩挲着她那头漂亮的银发。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单膝下跪。
他那来自冥界的墨色长袍同样垂入无尽的溪流中。他向琉刻伸出手，似乎是在邀请，不过又像是在恳求。冥界的主人找到了心之归属。
冥府之主没有凡人的软弱，没有无谓的眷恋。可每当那双金色的眸子含着泪望向他时，他总会想起那个曾被他称作“影子”的自己——那个会为她采浆果、买东西、接受她的吻的影子
“和我回冥府，做我的冥后可好？”
她以为觉醒神格的哈迪斯会变回那个冷酷无情的冥府之主，可此刻的他，却依然带着“影子”的影子。
哈迪斯轻轻捧起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她的眼角。
不是命令，而是请求。
琉刻的呼吸一滞。
“为什么？”
哈迪斯的目光落在她的银发上，落在她金色的眼眸里，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唇上。
“因为我爱你。我不想再失去你。”
琉刻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可我只是个水宁芙……”
她轻声说。
“冥府没有溪流，没有阳光，没有我喜欢的浆果和野花……我会枯萎的。”
“冥府有永不凋谢的白杨。”
“有比月光更温柔的萤火。”
“至于溪流……你想要，我便给你修。”
月光流淌在溪面上，将两人的倒影揉碎。哈迪斯的手仍悬在空中，等待她的回应。本该威严的冥界神王，此刻却温柔得像捧着一场易碎的梦。
琉刻望着那只手，忽然想起初遇时——他浑身是血躺在芦苇丛中，眼神空洞得像个迷路的孩子。那时的“影子”会为她采来沾着晨露的野莓，会在雷雨夜默默守在她房门外，会笨拙地学着凡人用三个铜板买下她多看一眼的陶罐。
她搭上了冥王的手。
“我跟你走，我跟你回冥界。”
哈迪斯收紧手指，将她拉入怀中。冥界的黑雾自他脚下升腾，缠绕上琉刻的脚踝，却温柔得如同情人的抚摸。
“闭眼。”
他低语，唇畔擦过她耳尖。
天地旋转。
第二节福岛
琉刻感到自己坠入一片温暖的黑暗，耳边掠过亡魂的絮语、冥河的呜咽，最后是万千白杨叶沙沙的欢迎。当她再次睁眼时，已站在渡船之上，船下是一条流淌着泛黑水的河流。
“这是……”
“冥府的边界，冥河。”
哈迪斯仍握着她的手。
“来。”
哈迪斯揽住她微晃的身子，指向远处。
河水两岸，福岛之上，原本荒芜的冥土竟生出了成片白杨林，银白的叶背在无风的空气中自动翻卷，宛如她故乡的溪畔。
他划出一条干净的河流，
“这是忘川最纯净的分支，不会消弭记忆。你可以每日来这。”
渡船缓缓靠岸，漆黑的河水泛起涟漪，倒映着两岸摇曳的白杨。琉刻站在船头，银发被冥府幽蓝的萤火映照，宛如流淌的月光。她望着眼前陌生而阴森的国度——这里没有阳光，没有鸟鸣，只有永恒的暮色笼罩着黑曜石宫殿，亡魂的叹息在风中飘荡。
“害怕吗？”
哈迪斯站在她身后，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
琉刻摇头，她轻声说。
“还好，就是有些冷。”
哈迪斯解下黑袍，披在她肩上。厚重的织物带着他的气息和体温，瞬间驱散了冥界的寒意。
“你会习惯的。”
“这里的一切，会因你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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