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灿躺在床上,视线盯着苍白的天花板不动,酒店房间静得可以听见微风搅动空气的声音。
脑海里闪过一天下来的每个场景、每个瞬间、每个表情…
她刷地一下坐起来,慌张地去摸手机,无数个血腥画面冲进大脑。她甚至不敢看对面的高楼,生怕有个身影从上面坠下来。
“不会的,不会的。”冷灿的手有些不听使唤,开机密码输了就错,错了又输。
她听着听筒传来的嘟嘟声,心跳提到了嗓子眼,他一定舍不得离开,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没人接听。再打。
“灿灿,有事吗?”
盛旻析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的那一刻,冷灿的眼泪直接划过脸颊,滴到了手背上。
她克制住激动的情绪,一道轻盈的气声顶破喉咙:“旻析,我睡不着。”
冷灿抹掉脸颊上的眼泪,但下一行泪又流了下来。
盛旻析:“乖,好好睡觉。”
冷灿怪自己竟然这般后知后觉,她笃定他今天就是在与她告别,尤其此刻的声音,异常寥落,不见白天的温和,就说明白天的好都是演的。
“旻析…”她恳求他:“我可以去你家睡觉吗?”
“不可以。”
“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电话里说。”盛旻析的语气明显失去了耐心。
冷灿为了稳住他,不断地放低姿态,哽咽着:“我们和好吧!好不好?我回江城陪你好不好?”
此刻她知道,如果盛旻析心软了,就有回旋的余地。可偏偏,他只冷漠地说:“我累了,不早了,睡觉吧。”
盛旻析直接关机,屏蔽掉了整个世界。又继续擦着手里的弯刀,刀面映着他的双眸,平静深幽,有着和宇宙深处的一样的黑色,一样的静谧。
他起身,将刀轻轻地放到沙发上。去浴室洗澡。
温水打在盛旻析的脸上,而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躯体与神志已经全然分离,外界的一切已再无法刺激到他。
他对着镜子,淡然一笑。穿上一条深蓝色的休闲长裤,套上一件白色亚麻长衫,吹干头发,头发蓬松散落,半遮住双眼,一切都是舒服的,都是按照计划进行的。
不出意外,这一天将是自己一生中最完美的一天。
可是,当他从浴室走出时,竟听到了冷灿的声音。
“盛旻析!”她哐哐踢打房门,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
盛旻析在浴室门口停顿一下,笃定今晚的计划不能改变,便又走回到卧室,可就算卧室关上了门却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冷灿的声音带着哭腔,带着怨愤,不停地叫喊:“盛旻析,你不开门,我就放火烧掉这里。”
他举起弯刀,锋利的刀刃直指颈部动脉,停住,忽然冷灿的喊声更加歇斯底里,仿佛将盛旻析游走的神志又牵了回来似的。
他心脏缩紧,把刀放下。径直走到门口。
门突然打开,盛旻析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冷灿,没有扶她,没有问候,冷冷的一张脸上连一丝感情都没有。
其实,他打开门那一刻就后悔了,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将她打发掉。
他自顾朝卧室走,脑中渐渐构思出了一套逼走冷灿的方法。
就在这时,冷灿突然从身后抱住他,声嘶力竭地哭过后,鼻音很重:“你干嘛关机呀?”
他还是一样冷漠:“我想清静。”
“旻析,你今天是在跟我告别对不对?你是不是要做傻事?”她抱得更紧了,又一波眼泪哗哗流出来,一股脑儿地都蹭到他的背上。
盛旻析千算万算没算出冷灿洞若观火,竟然让她猜中了。
他解开扣在腰间的双手,用力一甩,一点情面不留,继续朝卧室走,边走边说:“我特别想知道你这几年骗了傅家人多少钱?”
冷灿一愣,这句是他今天第一句指责,说出来也好,至少是他真实的想法,她说:“我就知道你还在介意这件事!”
“嗯,特别好奇。”他走进卧室,她跟着他,心里的愧疚让她越走越慢。
她站在门口,视线搭在旁侧:“没…也没多少。”
盛旻析勾着嘴角,顺手将弯刀背在身后,两步走到冷灿身边,右手手肘勒住冷灿的脖子,左手握住刀柄,轻触与冷灿的颈部前侧。
起初,她还以为盛旻析要抱她,回头看他时,却只看到他的空洞的双眼,下巴一凉,才意识到他的刀背竟然贴在了她的下巴上。
“旻析…你想杀我?”冷灿被困在盛旻析的手肘间动弹不得,她绝未料到自己会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无论盛旻析出于什么原因考虑,这个行为就已经冒犯她了。
“到底是多少钱?”他又说一遍。
冷灿感到双腿不自觉地发软,声线发抖:“至于…拿刀吗?”
“有上千万吧?”他贴近她的耳朵。
“没有,我没算过…”
他继续勒紧:“和傅瑾瑜协议里的条款,都是你拟订的?”
“是。”
“那时候对我有感情吗?”
“没有…旻析,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后来,我们的感情是真实的,你应该知道。”
盛旻析转动刀柄,刀刃向内,冷灿大气不敢喘,屏住呼吸,“旻析,你冷静点…”
他又问:“既然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为什么不直接骗我的钱,还要绕着弯子签个破协议?”
“协议是傅瑾瑜提出的,内容也是对你有利的,我两边都能讨好…为什么不签?”
盛旻析突然打断,嘶吼中带着无助:“一心一意对我,嫁给我,你会有更多的钱,为什么不呢?”
冷灿被这声怒吼吓得发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下巴上的刀刃上,不敢懈怠半分。
盛旻析一旦失控,一失两命也不是不可能,冷灿再没有复合的念头,唯想逃生,逃得越远越好。
“为什么?”盛旻析又问一句,声音低沉下来。
“傅家是枷锁,给多少钱都换不来我的自由。”冷灿用最后的理智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
盛旻析沉默,呼吸声重重地打在冷灿的头皮上。
她乞求他:“旻…旻析,你放开我好不好,我都快喘不上气了。”
他渐渐放松力道,冷灿用力推开他的手臂,一溜烟跑了出去,按电梯,下楼,离盛旻析的楼层越远,她就变得越是清醒冷静。
电梯门打开,她飞奔而出,刚开始跑得特别快,除了逃跑没有别的念头,但是出了大门她又开始往回跑,因为她意识到这可能是盛旻析故意吓她。
是的,他就是要做傻事,才故意气她,把她吓跑…
冷灿再次进入电梯,看了看时间,念念有词:“还好,才过去十几分钟。一定来得及。”
房门还敞开着,旻析还没出来关门,冷灿走得蹑手蹑脚,生怕他拿着刀出来,更怕他再也不出来…
屋内静得瘆人。
“旻析…”她轻声唤着,声音发抖,双唇麻木,不敢走动。
午夜的凉风吹进客厅,整个世界都跟着荒凉。
卧室的门虚掩着,透着暗光,她站在门口犹豫片刻,轻轻推门。
忽然,暗光滑进视野,一道气流死死地封住咽喉,大脑中央有一道白光闪过,听觉,视觉,语言,运动…全部戛然而止。
喊不出,看不清,听不到。
唯有一股一股的红色血液朝她汩汩涌来。流到她的鞋边,鞋边也跟着染上红色,视觉恢复,她本能地后退,运动恢复,冷风带着嗡鸣声吹进来,听觉恢复,她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啊——”
语言恢复。
冷灿吓得直接跪倒在地,膝盖染上了他的红色,她跪着爬向床头,扯过床单,再爬到旻析身边,用单子按住的他的颈部大动脉,单子瞬间变红,她又将床单团得更厚,用力捂住,用力…
“盛旻析!”她叫他的名字,他的脸色苍白僵硬,毫无反应。
冷灿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拨通急救电话。
眼泪刷刷流下来,吧嗒吧嗒地滴在盛旻析的胸口。
话音一出,憋在气管里的气流也顶了出来,她开始叫骂:“盛旻析,你他妈的快醒过来啊。”
“呜呜呜,你要是不醒来,我一辈子饶不了你…”
“挺住啊。你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旻析啊。”
任她怎么哭泣呼喊,时间却过得好慢好慢,一秒竟然那么漫长。
为什么血会一直涌出,为什么救护车还是不来?
视线所及,全是红色,仿佛空气里都是红色的尘埃,视觉模糊,耳鸣,无力。
冷灿感到整个人都在分崩离析。
终于,救护车来了。
医生冲冷灿大喊:“松开手。”
冷灿才发现手已经僵掉了,大脑也不听使唤,木木地看着人来人往。如傻子一样听着医生的摆布,叫走就跟着走,被问什么,都回答不上来。
直到上了车,车辆移动,冷灿才回过一些神绪,她给傅瑾瑜拨去电话,“旻析出事了…”
她扣着手指,手上的鲜血已经干掉,空气中一股腥味,怎么都挥之不去。
急诊医生看了一眼,皱着眉,“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冷灿却像没听到一样,傻呆呆地跟在医生后面,医生咧着嘴看了看创口,问身边的冷灿:“这么深的伤口,他自己下去手的?”
冷灿点头。
医生:“一刀即中要害,他练过?”
冷灿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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