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黑樱桃果酱的甜味，带着一些过于腻人的糖浆的甜腻感，这让康斯坦斯想起蜂蜜酒的味道，等咖啡的味道渐渐消弭于舌尖，此时略带发酵感的杏仁和石榴的味道占据了口腔。
康斯坦斯就算是再迟钝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只是他无法确定添加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说是某种搭配特定咖啡用的风味糖浆吗？
背后传来一股灼热感，烫得康斯坦斯一激灵，他花了一会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灼热的东西从房顶上掉落之类的事件，而是他身上刻印的缘故。
这道刻印名为“净毒之环”，只有枢机以上的神官才能得到这道刻印，通常能帮助神官抵御突然来袭的毒杀，例如颠茄一类的果实，然而在圣枪的加持之下，这道刻印对于一切负面的、精神性的不利状态都有抵御能力——包括魔药。
这股灼热从脊柱开始扩散，温热的力量消解了那股腻人的味道。
康斯坦斯得以分析出这股“糖浆”的成分，他确实对魔药的配方不甚了解，只是，他辨认得出其中最关键的成分。
那是一种来自玫红色蛇类“恩拉丝”的毒液提取物，这种蛇类的捕猎目标通常是那些攻击性极强的猛兽，它们依靠毒液中的特殊成分，让猛兽将之视作伴侣，从伴侣那里获取猎物。
毒液的提取物名为“爱神之血”，是爱情魔药中最核心的成分。
很不巧，康斯坦斯正巧了解它。对这种精神类魔药的使用和管制也是教廷工作中相当重要的一部分，尤其是改造，更是触之必死的红线。康斯坦斯曾奉命解决一个制作工坊，对这种味道的印象不可谓不深。
爱情魔药在严格的禁令之下仅仅流通于黑市，而且通常纯度并不怎么高，作用时间超过八个月即可在拍卖中达到惊人的天价。
而其中对于恩拉丝蛇的毒液萃取技术，仅仅在学院或者研究院被批准在药用研究中使用。
只是为什么会在咖啡里出现？
康斯坦斯对于爱情的了解，仅限于他在街道上匆匆一瞥，看到的腻腻歪歪的青年男女，他也曾凝神关注他们的对话内容，却如同鸟雀掠过水面，涟漪又缓缓恢复成平静的水面。
寄到他桌前的、带着芳香的信纸，上面写着来信人倾吐的爱语，康斯坦斯回以感谢，尽管他不认为自己会和“爱情”这个词语产生什么实质上的联系。
也许这只是大魔法师的私藏菜谱？通过加入爱情魔药来改善咖啡的口感以使其具有某种特殊的风味......?
这样的猜测也许有些过于跳跃了，大魔法师犯错的可能性也许更高一些，仅仅是将糖浆错拿成魔药也许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失误......
康斯坦斯僵硬着，似乎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动作，尽管提香保持着平静、优雅的坐姿，他却不能忽视对方的强烈存在感。
提香这样的表现似乎毫无破绽，看起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他看起来都显得极为无辜，只是康斯坦斯隐隐猜测他并不像表面那样对此事一无所知。
看着康斯坦斯无知无觉喝下咖啡，这对提香来说是要努力控制，才能不露出激动神色的事。
长生种的高姿态让他对以往这些所谓“奇技淫巧”的东西不屑一顾，也不知道怎样才算魔药真正的生效，但是在为康斯坦斯盛出餐品的时候，他有意加入了月桂粉末防止康斯坦斯的身体出现问题。
那么，会以什么东西作为开场呢。
康斯坦斯也许会用上他小狗一样的眼神看过来，他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会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找到依靠，只有在自己的怀抱中才能感到安稳。
这确实非常具有吸引力。
提香紧紧关注着康斯坦斯的动作，对方的身体好像因为灼热颤抖了一下，接着康斯坦斯的视线开始往他这边看过来。
提香无法确定，这是否是魔药带来的变化，或者康斯坦斯在入口的那一瞬精准地在咖啡的味道之下捕捉到了魔药的气息，自己的心思被暴露无遗。于是他控制不住地换了个坐姿，同时在心里计划着做点什么来确认康斯坦斯的想法。
与此同时，康斯坦斯也紧绷着神经。他的手心扣住雕花繁复的扶手，磨蹭着凹凸不平的花纹，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镇静。他并不清楚爱情魔药将会如何发作，亦不知道康斯坦斯对药性的了解究竟有多少，自己是否已经露出了破绽。
他不敢轻易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如果提香有着更深一层的图谋，自己的变化可能会倒逼对方采用更极端的手段，而康斯坦斯清楚自己绝非提香的一合之敌，圣枪也并不在他手中。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假装一切正在按部就班地发生，假装药力正在向他的四肢百骸蔓延，而他自己正处在发作前的酝酿时期。
他们二人就像发起捕猎之前的猎豹与羚羊，等待对方发起攻击，或者另一方先拔腿狂奔，康斯坦斯不知道自己会是羚羊，还是有幸成为发动攻击的猎豹。
这一瞬的时间太久了，康斯坦斯恍惚中都以为自己正在冒汗，他明白自己迟疑得太久了，作为相对被动的一方，他必须给出一点回应。
于是他抬起头。
不得不承认的是，有些人天生具有察言观色的能力，有着像动物一样敏锐的洞察力，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他人最喜欢的情态。
这个动作让提香第一眼关注到他的眼睛。那双圆润的、微微下垂的、像小鹿一样的绿眼睛，带着如晨雾中的森林一样的绿色，偏尖的眼角又让他看起来带着些许锐气。他最近被养得胖了不少，提香感觉他冒出了微微的脸颊肉，脸上骨骼的转角都圆润了很多，让康斯坦斯看起来像一块莹润的玉石，也让他更符合他现在的年龄。
提香觉得看到这张脸的人都不忍心对他说一句重话的。
于是他也顺势收敛羽毛，像是动物用额头和同类打招呼那样，他那张显得有些戾气的脸做这样的动作带着意外的柔情，透露出一丝缱绻的意味。
“喝完咖啡就去睡一会吧，起来精神会好很多。”他最终还是先对康斯坦斯服软了。
提香保持一个姿势很久，耐心计算着时间，等到精神类魔药的理论生效时长彻底过去，接着他才缓缓走到康斯坦斯门前，打开门之前又站了一会。
龙族的听力相当敏锐，他站在门外，可以听见康斯坦斯轻微的、绵长的呼吸声，这显示着里面的人正处在熟睡状态，他这才打开门，走到午睡的康斯坦斯床前。
康斯坦斯睡得明显不太安稳，被子的一个角被夹在腿间，另外半边被他压在身下，整个人似乎是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就这样动作随意地窝着。红发也被蹭得有些凌乱，微微有些碎发炸起。一只手臂随意挡在额前，想是阳光照过来了，下意识伸手遮挡，不过这居然都没把他弄醒。
提香先给窗帘拉上半面，防止康斯坦斯一睁眼就直面阳光，接着才隔着被子拍了拍对方，康斯坦斯在被子里轻轻拱了一下，像只睡梦中被打扰的小动物，惹得提香在心里笑。
“快起来，午觉你打算睡多久？”语气却没有多少责备，带着促狭的笑意。
偷懒的小猪，提香的目光停留在康斯坦斯露出的锁骨，和半片洁白的胸脯，好吧，还是一只非常可爱的小猪。
也许是爱情魔药给了他更进一步的底气，也许是康斯坦斯在睡醒时无意间展露出的小脾气，在康斯坦斯会对他有更多依赖的前提下，提香反而先他一步表现出了更多的亲密和占有欲。
他确实是觉得中午睡多了对康斯坦斯身体不好，可这种想法被另一种兴奋的情绪裹挟着，他明白自己实质上到底想要做什么，可即便是在心声中，他依旧用这个理由冠冕堂皇地说服自己，于是他站到了康斯坦斯的房门口。到了这个时候，他几乎怀揣着某种拆礼物的窃喜，这种情绪好像是在抽一个里面全是大奖的摸奖球，因为无论怎么抽都是好结果，因此连未知都如此甜蜜，几乎不忍心解开答案。
康斯坦斯的被窝平静了一会，接着提香感觉自己的手腕被狠狠捏住了，这时候康斯坦斯才睁眼，看见自己抓着对方的手不放，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了。
他放开手才意识到现在的场景，踢了两脚被子，把自己往里面塞了塞，打手势叫提香赶紧出去。
提香一点也不介意他的脾气，貌似很顺从地听了他的话走开了，走出门外之后，笑意慢慢地敛下来，他又忍不住在脑海里一帧帧地回放康斯坦斯的表情，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找到的是什么，一会觉得魔药的效用果然显著，对方对自己的撒娇相当明显，一会又觉得是康斯坦斯本人礼仪性的疏离，一会让他的心好像浮在云端，一会又让他经受烈火的炙烤。
中午康斯坦斯躺在床上，纠结如何面对提香纠结了好半天，终于迷迷糊糊睡过去，这也让他觉得自己状态调整了不少。
他其实对提香相当信任，尽管他自己没有察觉，这份信任化解了些许紧张感，圣枪的宠爱又消解了他对死亡的恐惧，康斯坦斯现在有一种接近玩乐的兴奋。
而爱情魔药则意味着，提香不管内心的想法究竟是什么，至少表面上都需要扮演他恋人的角色，对自己的容忍程度也会大大提高。
康斯坦斯决定去给自己索要一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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